第23节
他擦着头发,从洗浴室里出来,孟渟还躺在床上,衣服方才他顺手就给他穿好,可孟渟两颊红红,眼眶红红,一副被欺负过的模样,晏睢的喉结又再次滚动了起来,他觉得他似乎还有必要再回去洗个冷水澡。 孟渟抱着枕头目光扫了一眼晏睢立刻就收回来,然后两颊又更红了些许,他以前从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热衷好想往的,但晏睢的吻,他的手将他两辈子的羞耻都激发了出来。 他滚了滚,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 再不久,床铺塌陷了一角,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姿势,他又被人捞到了怀里。 “孟渟……”晏睢拥着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多了些自责。 “方才是我不好,是我混账了,你……生气了?” “没有,”孟渟闻言立刻扯下了一点儿被子,瞄了晏睢一眼,又伸出双手继续揽住晏睢的脖子,晏睢顺势翻个身,孟渟就趴在他身上了。 “你没不好,我也没有生气,”他的脸颊依旧热得很,他贴着晏睢才被冷水冲过的脖子蹭了又蹭,继续道,“我……我是害羞了。” “你帮我,我太激动了……我,我还弄到你……手上。”孟渟继续磕磕巴巴地说着,脸颊的热度又高了些许,他的长腿一横,直接跨过坐到晏睢身上,然后才继续埋头抱住人,一脸羞红地道。 “我应该是喜欢的。” 晏睢再次反省,他对于孟渟应该说没有什么自制力可言了,仅有的底线就是他和孟渟暂时不能做到最后,至少要等到他明年的生日过后,原本他觉得这并不难做到,这才多久,他就觉得有些难了。 他托了托人,用了点儿力气将人抱住,就这么许久都没说话,孟渟需要些时间将那些羞涩褪去,他也需要点时间将心头的火热按捺回去。 孟渟的这种羞涩一直持续到他们下楼吃完饭,都还未散去,他依旧黏着晏睢,依旧忍不住抬眸瞄人,可只要晏睢的目光和他碰上,他的脸颊立刻就红了。 “你去书房吧,我和毛球还有大黄在客厅看电视。” 孟渟不舍地看了晏睢一眼,然后将沙发上的毛球抱了起来。 晏睢揉揉孟渟的头发,迟疑一下,他还是往楼上走去,他才走上两步,孟渟的声音又传来了,不过不是和他说话了。 “喂。” 孟渟手机里除了他的电话,似乎只有孟淇和甄晗的,眼下会打过来的,最有可能还是孟淇。 “你干什么去了,那么多个电话你都不接!” 被孟渟挂电话的当下,孟淇果然被气坏了,等他缓过气来,他就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可是都没人接,再接着老宅就开饭了,吃完饭,他回房间立刻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我不告诉你。”孟渟回着话,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又爬回了脸颊。 手机一直在他衣服的口袋里,他自然知道它震动是表示有人给他打电话了,可那个时候他和晏睢正激动着,他就也顾不上了。 何况,他真不觉得孟淇一直打电话给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孟淇发现隔着手机孟渟气人的功夫渐长啊,几个电话,他多久没这么大动肝火了。 “我……”孟淇还没开口说孟渟些什么,孟渟握着手机的手,就被捂住了,再接着他的手机,就被晏睢抽走了。 “你找孟渟有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儿,”孟淇还没开口,孟渟就给晏睢回答,他说着伸手勾着晏睢的臂弯,将他一起拉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将下巴搁在晏睢的肩头,一起听孟淇还要说些什么。 又是几许沉默,孟淇才又开了口,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暴躁了。 “明晚是三婶生日,也就是小七名义上的母亲生辰,我就是打个电话过来提醒他一下。” 可两个电话都没说到正题上,他就被孟渟气得半死,现在还被晏睢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三婶那个人……总之你有时间最好一起去吧。” 孟渟虽然算被他们大房拉拢了过来,可到底还是孟宜德的孩子,韩雪君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这个生日宴他可不能缺席,那边到现在也没给孟渟消息,知道的才清楚是他们没告知孟渟,不知道的还以为孟渟仗着晏睢就这般不孝起来了。 孟渟眼下还不算在海城的贵圈里立足,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以讹传讹久了,对他绝对是困扰。 而韩雪君这个人……就是他也有些看不透,他打这个电话,纯粹是怕孟渟对上她会吃亏,于他绝对是一片好心,可惜孟渟不识好歹,几句话就噎得他半死,现在想起来,还是气人得很啊。 “我会一起去,多谢。” 晏睢的语气未变,但总算是没误会孟淇了。 晏睢都这么说了,孟淇就也找不到继续谈话的话题,主要还是他更想和孟渟本人说话,而不是这个各方面明显都比他好比他优秀的晏睢。 就在他考虑措辞,打算挂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孟渟的声音。 “孟淇,谢谢你。” 孟渟在边上听着,加上他上辈子知道的那些,足以让他明白孟淇话里的意思了。 孟淇闻言舒出一口气,正要说话,“嘟嘟嘟”的声音又传来了,一口又接着哽在脖子里,可这回他就没什么名目接着给孟渟打电话了。 无疑这个电话是晏睢挂的,孟渟用这种软软的语气和他之外的人说话,他还是有那么点点介意。 晏睢放下电话,孟渟的脑袋又往里移了移,抱着毛球的手移开,一同抓住了晏睢的手,虽然他人还没到明晚的宴会,他的心情就开始有些低落了。 晏睢垂眸看了孟渟一眼,手移到他的后腰,轻轻一托,孟渟连带他腿上的毛球都被他揽到怀里了,“孟渟,告诉我怎么了?” 晏睢温暖又坚实的怀抱,他的低沉而又温柔的语气,让孟渟心中复杂的情绪散去些许,他继续靠着人,许久才开了口。 “他们算我的家人吧,可我觉得不是,我应该是没有家人的。” 出生三天就被生母遗弃,孤儿长到七岁被他姥姥接回,还是没过上什么好日子,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基地研究所五年……他对于这些所谓的“家人”始终都隔着什么。 孟渟的语气并不悲伤,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我感觉得出来,他们也不喜欢我,不想要我的,可为什么还总是要找我麻烦呢?”还总是想要把控他的人生呢? 在他真正需要家人的时候,他们从未出现过,可每当他似乎为自己争出一点儿空间的时候,他们总来扯他的后腿。 “我……我都这么没用了啊。” 他都变废物,都嫁人了,孟家那边似乎还没打算放过他呢。 “晏睢,”孟渟唤了一句,目光看去,晏睢的神色依旧没变,孟渟的语气却变得凄然起来,“万一我连累你了怎么办?” 如果只有他,顶多就是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可现在他还摊上了一个晏睢,对他这么好的晏睢,他连累了他怎么办,他扰乱了他的人生怎么办? 他太自私了,就想着自己逃离,却没意识到自己就是个麻烦,是个会连累到别人的麻烦。 孟渟简单几句的话里,信息量太大,晏睢一时间还没顾得上捋清,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急着去说去做。 “没有,你不会连累我。” 晏睢确定地道,又一个轻吻落到了孟渟的眉心。 “你要相信我。” 相信他和他的晏家都足够强大,别的不敢说,孟渟他绝对护得住。 第025章 孟渟看了晏睢许久, 双手一抬紧紧抱住了晏睢的脖子,而后埋首在他的颈侧。 “谢谢你,”不管晏睢做不做得到,他都要感恩他这份庇护他的心。重生醒来他想要当废物, 是他打算对自己破罐子破摔, 却没想到他能遇到晏睢。 他庆幸的同时, 也不知道自己能抓住这份幸运多久, 但无疑在能抓住的时候,他会用尽他所有的气力来抓住,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远离曾经的命运轨迹,还因为这个人是晏睢, 对他已然足够特殊的晏睢。 “我们之间不需要谢谢二字。” 晏睢说着,神色露出些许的无奈, 抬手揉着孟渟的头发, 他心里清楚,要让孟渟对他建立起绝对的信任,还需要些时间,也需要他的一些行动。 孟渟的心情在晏睢温暖的怀里渐渐升温, 他双手依旧紧缠着晏睢的脖子, 然后低声问道,“你还要去书房吗?” 晏睢闻言轻轻笑了笑, 他继续揉着孟渟的头发道,“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看电视。” “好,”孟渟应了,可他没有坐好,依旧这么紧缠在晏睢身上,别说看什么电视,只怕电视里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但晏睢的怀抱,他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觉得喜欢,他就想这么赖着,这么抱着。 大致半个多小时后,孟渟靠着晏睢的肩膀就这么睡着了。 晏睢先将他腿上的毛球一只手抱起放到了一边儿,然后一手绕过孟渟的肩窝,一手抱起他的大腿,就这么在不惊醒人的前提下,将他抱起,一步一步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将人放回床上,孟渟依旧没醒,晏睢松一口气,但孟渟的手始终绕着他的脖颈未放开,晏睢也顾不上脱衣服,就这么和衣躺着,继续轻拍着孟渟,直到他彻底熟睡他才脱身出来。 他将灯光调暗,去了一趟书房,取了电脑,却不是还有公务要办,而是他催了一下去彻查的人,先传给他一部分调查出来的资料,他拿着电脑是要看这个。 光影落在晏睢的脸上,他的神色从严肃渐渐变成了森冷,若非孟渟还在他身侧熟睡,他有意识压抑自己的情绪,脸色只怕还要更难看些许。 孟渟最好调查的是他跟他姥姥回家后的那七年,从七岁到十四岁,一个孩子真正成长知事也就是这七年的时间,可孟渟这七年过的日子……实在太让人为之气愤了。 孟渟的姥姥的确是他的亲姥姥,可她和孟渟生母余美萱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母女如仇,几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要指望她对余美萱的孩子好,本来就不大可能。 她拿了孟家给的钱,整日整日打马吊赌博,直接将孟渟锁在家里,三天两头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情,孟渟原本就有些先天不足,一直到七岁不懂哭不懂闹,就是饿得狠了只怕也只能生生忍着。 晏睢看的资料里有一张孟渟八岁时候的照片,脸色惨白,头发枯黄,巴掌大的脸,那双眼睛分外的大,那眼中尽是害怕和无措,他没能从他这个姥姥那里得到任何一点儿的关爱,只有囚禁和饥饿。 这种情况一直到孟渟九岁那年,他病得狠了,差点死掉,他姥姥才有些怕了,但那些怕里只怕更多也还是怕没了孟渟,以后孟家不给她钱罢了。 病堪堪好了之后,一直到九岁从未受过基础教育的孟渟,直接被她送到邻近小学的三年级就读,如此要指望孟渟会跟得上课业,能在课堂上听得懂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可以想象孟渟初到学校会如何无助,他的老师,他的同学会如何看他。 年岁这般大,一字不识,问什么都回答不了,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不用责罚打骂,这种异样的目光就足以压垮一个年不过九岁的小小少年了。 而这也不表示孟渟这姥姥就开始负责了,她依旧玩她的牌,想起的时候才给孟渟一些钱,日常上下学接送更无可能,他们的住的地方又混乱得很,孟渟的特殊显而易见,很容易就成为一些大孩子喜欢欺负的对象。 从三年级一直到初中毕业,孟渟的日常就是怎么不挨饿和怎么不挨打,以及在这之余让自己稍微正常一些。 晏睢看着寥寥几张照片,每一张都看得他心疼无比,孟渟对吃药对吊瓶那么恐惧,只怕也是在这个时候落下的,饿到只能吃药是一种怎样的遭遇,晏睢实在无法想象。 余美萱太不负责,孟家太不负责,孟渟这个姥姥同样不负责之极,孟渟在遭遇了这些,还能活着,还能保留有这般心性,简直就是奇迹。 晏睢将电脑放到一边儿,然后从被子里抬出孟渟的右手,那手心一道细长的伤痕,调查回来的资料里说,他这道伤是在他十四那年留下的,是在他被送到封闭高中之前。 是孟渟差点儿错手杀人时,和人对抗留下的,留给他这道疤的是一个突然闯到他家里想要猥亵他的中年男人。 资料里再仔细调查过那个男人,他原本就是孟渟姥姥的情人之一,孟渟遭此厄,他姥姥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当时情况到底如何,除了孟渟和他没人知道,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孟渟出手会那么狠辣,废了他的根,还差点杀了他。 那个人没死,孟家花了钱和手段将事情压下,而作为惩罚孟渟被送到了封闭高中,名曰是要让他改正骨子里个那股子暴戾。 至于孟渟姥姥以及那个男人到如今依旧好好地活在东林镇。 这些就是资料里的所有内容,或许还有错漏,可就是孟渟在那七年里的遭遇,如果噩梦般的遭遇。 晏睢看着孟渟手上的那道伤,眼角眉梢的冷意更甚些许,他以为这件事儿的背后还有孟家人的影子,否则不会有该惩罚的逍遥法外,不该惩罚的反而继续遭受厄难。 至于是谁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如今他一并查了,孟家关联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晏睢将孟渟的手放回被子,悄然起身走到房间连着的阳台外,打了几个电话,他回到房间将电脑收好,又去了洗浴室一趟,回来床上也不再做别的,孟渟想他陪着睡,他就陪着他。 他缓缓躺下,将孟渟揽到怀里抱住,又倾身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在低语道,“孟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