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几块电子屏幕大小不一地立在桌面上，白光将坐在桌后的少年面孔照映得苍白脆弱，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每个屏幕上都是不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用一个键盘cao作多块屏幕，一心多用的。 他的房间外，有两个黑衣人守卫，走过一段窄窄的走廊，左边出现一个电梯，进入电梯后上升10楼，电梯门打开后，能看到一个华丽宽阔的大厅，大厅内或站或坐或躺着几个男女，有的是很纯粹的东方面孔，也有很纯粹的西方面孔，他们的容貌不尽相同，气质也相去甚远，但是都有着共通点——他们全都有一种琉璃一样的美感。 这时，他们原本注视着自己想注视的东西的眼睛齐齐抬了起来，看向空中同一个点。 只见被注视的那个点慢慢地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旋转着，越来越大，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它大到一定程度，两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漩涡又合上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正是流火和白琪琳。 “嗯？怎么是空手？”淡金色发色，连眸色都偏向淡金色的女人问道。 “别问了，这个白痴在里面呆了一个晚上，结果什么正事都没干，让她抓人，她跑去杀人，还差点被抓住了。好不容易让我们进去一次，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干成。”流火非常生气，他气得觉得自己本就有些卷的黑发都要卷成毛毛虫了。 “安排她去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有人语气嘲讽地说，“换个人跟你搭档，完全可以你去抓人，以你的能力，分分钟搞定的事。就因为她太弱，所以你只能在外围干扰那两个保安。本末倒置啊。” 那人眼里传递出来的信息，让白琪琳表情有些狰狞起来，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又被流火拖着走进了电梯，“总之，先去跟博士报告情况。” “啧，残次品就是残次品。”看着关上的电梯门，有人不屑地嘀咕道。 电梯往下降，来到10楼，他们进入了那个房间。 少年并没有回头，依然埋头在屏幕中，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流火也没有多说废话，简洁明了地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静静等待。 这种只能听到键盘声的寂静，让白琪琳心生不安，但是她是信赖博士的，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好像完全不懂人类的情感，但是从她把自己交给他后，自己的一切都在变好，她的梦想一一实现，是他创造了她，是他给了她生命，所以她打心底信赖着他。 好一会儿后，少年终于出声，平稳的声线，像机器人一样没有起伏：“去实验室吧。” 于是即便心怀不安，白琪琳还是听话地去了实验室。实验室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是一个黑发少年，他静静地躺在修复舱内，赤裸着身躯泡在淡蓝色的液体中，似在安详沉睡着。他泡的时间远比他们泡的时间要久，修复液也比他们的昂贵很多，这一点一直让他们忍不住有些嫉妒，博士对这个实验体明显比较重视比较偏心。 白琪琳躺上床，被送进了检查仪中，两圈蓝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各项数据立刻出现在了少年面前的其中一个屏幕上，“你的精神力有问题，紊乱过一次被梳理了？” 提到这个，白琪琳便满心的不甘和羞愤，“是。” “你的精神系统一直都有缺陷，紊乱过一次之后，就算被梳理了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之后交给你的任务，会因为你情绪和精神的不稳定而以失败告终的可能性是52％。” “博士……您会帮我的对吗？”就像一开始那样，有哪里感觉不对，只要跟他说，他就会没日没夜地帮她检查修复，直到她感觉舒服起来。 “精神力出问题，目前只有精神系的超能力者能治疗，科学没办法做到。为了节省资源和时间，到了这种程度也没有费精力去思考怎么修复的必要了。” 白琪琳恐慌起来，“博士……” “按照规矩，”他的声音还是那般，犹如机器一样平静冷漠，“你身上的零件，我会把它安装在合适的容器上。” “不！不要！求求你了，博士！” 在她惊恐绝望的哀求下，少年苍白的手指轻描淡写地按下了一个键，无色的气体喷出，白发的少女立刻晕厥了过去。她所以为的对方的温柔，不过是他对实验品的专注，对自己的高要求而已。而她在一次一次中，认为自己获得了新生，对给予她新生的人产生了雏鸟情节，否则她早就该看清这个少年的真面目。 他怎么会有人类的感情？ 他又回到他们进来前的状态，不对，他们进来后，他也还是那副模样，冷静的、理智的、冷漠的、瘦弱的，如同机器人一样在屏幕后面敲敲打打。 …… 雪墙被从头到尾熔化后，自由学院的惨状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他们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以往青葱的树木已经被砸得倒了一地，雪地凌乱肮脏，到处都是尸体，狼的、人的，腥臭味夹杂着一丝火药味，餐厅和一些比较脆弱的建筑几乎直接被砸成了废墟，跟隔壁完好无损依然豪华崭新的超能学院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林皮克等人一边安排学生和超能学院的校医院对伤员进行抢救，一边忍不住心惊，居然死了学生，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如此惨烈，这件事……该由谁来负责？ 因为情况很严重，死去的十几个学生中，有几个是出自比较有重量的家族的孩子，家长们对此感到非常愤怒，要求学校必须给个说法。为了搞明白这桩前所未有的龙魂学园入侵和自由学院被袭击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军部的超能力者犯罪调查课介入了调查。 不久后，蒋帆、石岩被带进了小黑屋。 两天后，不久前结束新生考核的田星，以及还在超能学院的校医院接受精神力治疗的高年级学姐，也被带进了小黑屋。 超能学院有人被带进了小黑屋，而且其中还有蒋帆和石岩这种重量级的人物，这让所有学生都议论纷纷起来，他们都能猜到肯定是跟自由学院被袭击事件有关，但因为有蒋帆和石岩，所以都不敢胡乱猜测说话。 明明是一所学校，此时却笼罩着一层阴影，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叫人有些惴惴不安。 墨兰和宁若夏一直都惶惶不安，食不知味，也夜不能寐，唯恐那些调查员调查到自己身上，把她们带进小黑屋，一天到晚躲在宿舍里不敢出来。这倒是也没有引起超犯罪调查课（超能力者犯罪调查课的简称）的注意，毕竟自由学院的修复工作还没完成，很多学生也因为这次事件留下了心理创伤正在逐个接受治疗，多是呆在宿舍没有出门的。 那些人调查员一直没有去找墨兰和宁若夏，却在晚上按响了秦青宿舍楼的门铃。 “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穿着黑色西装，大晚上也戴着墨镜的调查员，声音冷硬地对秦青说道。 第45章 大约是因为秦青被超犯罪调查课的调查员带走的情景被学生看见了, 所以“自由学院的秦青会长被带去小黑屋”的这则消息, 立刻在龙魂学园传了开。 宁若夏和墨兰立即会合, 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和一丝惊喜，她们原本以为秦青根本没有中招，结果秦青居然被调查员带走了,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有中招的！这样看来计划其实一直都进展得很顺利，陶媛也把一切都推在了田星上，没有把她们拉下水, 不枉费她们给了她那么多好处，真是太好了！ 陶媛她家里不太好, 有一个不成器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因为母亲是r物质携带者, 父亲不是, 所以哥哥没能跟着一起入学龙魂。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人，经常给家里惹麻烦，前段时间居然跑去借高利贷, 欠下了一屁股债, 陶媛可以不管他和继父, 但是却不能不管自己的母亲。 因为家庭问题，陶媛用强势的性格在超能学院这个特殊的堪称贵族遍地的学院来掩饰自己的自卑，但这种性格让她虽然能力得到了同学的认可，却交不到几个朋友。但是墨兰不一样，她虽然也是千金大小姐, 却性格温柔体贴，而且她没有超能力，这稍微平衡了两者之间的阶级差距，再加上墨兰的交际能力，陶媛很快就把她当成了知己好友。 陶媛的优秀注定她离开学校后能受到重用，前途光明，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月入十万百万，就算有，拿到这么多钱也需要很长的一个周期。她又不愿意将自己的短处露在同学面前，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田星找上了她。 但是她的那点贿赂根本不足以让她冒险帮她作弊和害人，她甚至瞧不起田星拿着那么点钱也敢让她帮她做那种事，她正在网上跟墨兰吐槽这个的时候，宁若夏刚好来找墨兰了。 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因为陶媛是最优秀的那批即将毕业的学生之一，这种已经培养完成的人才备受重视，如果最后事情暴露，她大概也只是被罚一顿，不用多久就能被摘出来，所以陶媛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田星，不会暴露墨兰和宁若夏。 就算秦青跟调查员说了林可去找她的事，她们也可以否认到底，因为秦青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再不行就把林可推出去，她们一样会没事。 虽然这样想着，也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但是她们终究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连超犯罪调查课都介入了调查，又是被自由学院惨痛的后果吓到，还以为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以至于这几天一直惶惶不安的两人，终于因为至少秦青完蛋了这件事而开心了起来，之前因为心慌不安而积累下来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立刻拿出酒水，在宿舍庆祝了起来。 秦青被带上了一辆巴士，正是龙魂学园的白色小巴。 白色小巴一路带着秦青和两个调查员往超能学院以东的方向驶去。 三人坐在最后一排，两个黑墨镜硬汉坐在秦青两边，一开始是沉默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儿后，秦青右边的调查员突然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彩虹糖，默默地往秦青的方向递了递，好像在问要不要吃。 秦青是喜欢吃糖的，因为大脑活跃度太高，她经常需要大量糖分来确保自己大脑正常活动，甜的东西也有助于她的身心健康。但是对于陌生人递来的糖，她谨慎地以无言拒绝了。 可她左边的调查员却伸出了手，于是中间隔着秦青，右边的调查员，默默地给左边的调查员倒了两颗糖，自己也倒了两颗糖，吃进了嘴里。 大约几秒后，是嘴里的糖嚼完了吧，左边的调查员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糖，一样递了过来。秦青当做没看到。右边的调查员伸出了手，于是左边的调查员给他倒了两粒，糖果出来，秦青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哈密瓜的味道。 右边的调查员吃了后，低沉的声音响起：“软糖。” “嗯。”右边的调查员同样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 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巴士在夜幕下默默往前，没有人说话，只是秦青左右两边的调查员一直在吃糖，大部分时间是吃自己的，偶尔会交换着给对方几粒。 饶是秦青再淡定，也不由得感到画风好像有点儿不对劲，这两个调查员一身黑色西装一副黑墨镜，从外表到说话语气都硬派到不行，他们把她带走的时候，她还稍微有些紧张起来，脑子里慎重的闪过各种可能和应对策略，《特殊法》的所有条例几乎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结果这会儿两人坐在她左右两边，居然开始吃糖？ 好在，他们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并不是小黑屋，而是一座灯火通明豪华的医院，是超能学院的校医院。 两个调查员终于把糖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硬派十足地带着秦青下了车，进了校医院。 超能学院的校医院比自由学院大了近乎十倍，灯火通明，医生护士远比自由学院更多，而且一路过去，秦青看到好几个实验室，里面是穿着白大褂正在忙活的男女，有些门口还挂着“实验中，请勿打扰”、“危险实验，请勿打扰”、“高难度课题研究中，非诚勿扰”等等牌子，这些房间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封了起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丝毫。 很显然，超能学院的校医院也远比自由学院要高级上很多，说是医院，但是更像是医学研究所，而且他们都很忙，匆匆来去，视线落在她和两个调查员身上虽然有疑惑和好奇，但是却没有多做停留，和自由学院校医院平日里闲的打苍蝇的医生护士完全不一样。 秦青在两个调查员的带领下，乘上电梯，上了五楼。 五楼的人比楼下的人少了很多，而且气氛比楼下更严肃一些，每间实验室都门窗紧闭，放眼望去，只有一间门开着，灯光明亮。 越是走近，秦青就越能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的谈话声，声音不少，但是秦青走进去一看，还是被里面的人数给震了一下。 这间房里的人特别多，因此阵势非常大，有秦青已经见过的超能学院的教师林皮克、周娉婷，以及一些看起来也是超能学院教师的男男女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或科学家，以及黑西装黑墨镜硬派十足的超犯罪调查课的调查员们，连秦宁也在。 “青青！”秦宁表情紧张，看到秦青的瞬间就放松了下来，跑过去依赖地拉住她的手。 秦青看到人那么多，反而松了一口气，一直警惕着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就是你吗？进入了新生考核场帮meimei完成了考核的自由学院的学生？”穿着白大褂的一个中年女性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眼睛明亮，给人一种智慧潇洒又磊落的感觉。 果然是因为这个，看到秦宁的瞬间，秦青就猜到肯定是这个原因了。 秦宁一下子握紧了秦青的手，她也是突然间被从宿舍带出来，带到这里来的，一进来就看到这么大阵仗，她有些心虚，因此就不敢问，心里也隐隐猜到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心想来势汹汹，该不会这真的会被判为作弊，所以这是秋后算账？ 秦青回握了她一下，冷静地回问：“有什么问题吗？这应该不能算作弊吧？” 一群人交换了眼神，神色怪异，最后林皮克说：“如果确实是属于秦宁的超能力，那么自然不能算作弊。”能召唤厉害的人来帮自己完成任何事，这完全算是她的实力。 秦青蹙了蹙眉，“难道会不是宁宁的超能力吗？如果不是，我怎么能进入她的身体，甚至掌控她的身体？” “实际上根据考核场中你的表现和秦宁的表现，基本可以确定，秦宁的超能力是跟复制体有关的，而且已经可以确定有两项，按照秦宁自己的取名，一个叫‘镜面反射’，一个叫‘多重复制’。特异系超能力者的能力项是固定的，没有可自主开发的扩展性，而且最多只有两项，并且两项能力都有基本关联，但是你这种精神力进入她的身体，与她合为一体的情况……” 林皮克不是特别有耐心的人，但是这次他很耐心地跟秦青解释，因为之后的事情需要她配合，所以也有必要让她了解一些情况。 “我们想要给你和秦宁做一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脑部。” 秦青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在场的那么多人，扫过他们的神色，看来也许她和秦宁无意中做出了某种让他们觉得特别有研究价值，而且是巨大价值的事情。 不过从他们这么大阵仗地挤在这里，而且还耐心解释的样子，可见比起强制，他们更希望也很需要她们的配合。在心里斟酌半响，秦青说：“可以。” 即便她不同意，他们也会采取强制手段，她要谈条件，首先得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本，要不然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秦宁向来听秦青的，她相信秦青比相信自己更甚，所以秦青说同意，她就跟着爬上了床，跟秦青一起被送进检查仪检查。 一群人挤在电脑后面，连那几个打扮气质都很突出的调查员都齐齐沉着一张脸挤过来，很想立刻确定答案，被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医学家没好气地骂了：“干嘛呢干嘛呢？检查结果没那么早出来，看看看，看得懂吗看？散开！” 结果果然什么都没能看到。检查结果还需要多名专业人员花时间去研究发现，秦青和秦宁全身检查完还分别被抽了一管血，然后就被放回各自的学院了。 前前后后不到三个小时，颇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毕竟一开始秦青还以为自己会被带去小黑屋，而且是有关于自由学院被袭击事件的，毕竟最近几天的重点不就是这个吗？连蒋帆和石岩都没能例外地被带进小黑屋了，好像到现在都没出来。 回程又是那两个调查员，而且回程的途中，他们又开始吃糖了。 这次秦青加入了他们，于是如果司机往后一看，就能看到小巴士最后一排，三个面瘫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人，以一种让人会感觉这是一个大小姐两个保镖的画面感在吃糖，而且是你来两粒我来两粒大家一起分享的那种模式。 渐渐的，有了几句简短的对话，他们问了她自由学院被袭击前夕，是否有人引诱她走向“门”的问题，秦青照实回答了。 由于回程的途中，秦青跟两个调查员建立起了几颗糖的情谊，在两院分界线处下车后，秦青还收到了一袋糖做分别礼物。 两个调查员却没有返回超能学院，而是走进了自由学院的建筑群中，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看来你跟他们相处得挺愉快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秦青扭头，看到蒋非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指间夹着香烟，袅袅白烟从他的口中喷出，从他指间缭绕飘远，他看起来懒散又放松，但也不知是因为夜晚，还是因为香烟，有一种沉默寂寥的感觉。 秦青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少年搬着一把小板凳，在夏日夜晚独自坐在池塘边垂钓的场景。 记忆画面一闪而过，秦青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两人一起往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