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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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为赵王承庭赐婚,重新定了正妃。 人选倒也不陌生,便是锦书,也见过几回。 萧淑燕。 第94章 君心 怎么会是她? 别说是贤妃, 便是锦书,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 也给惊住了。 萧淑燕纵使有万般好,也架不住出身摆着, 一个庶字, 平白就会叫人议论。 虽说萧鉴的官位在那儿, 萧家家世也强盛, 但说出去, 总归是不好听的。 更不必说,贤妃与赵王同萧家的关系已经足够紧密, 再将可以用来拉拢强盛妻族的正妃之位许给萧家,委实是有些浪费了。 赵王妃是萧家的庶出姑娘, 那赵王将来的侧妃,门第只怕也高不了。 ——都是名门勋贵出身的姑娘, 叫昔日的婷华郡主压一头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是静仪长公主的嫡女,圣上的嫡亲外甥女,可萧淑燕算是哪根葱, 也配叫她们口称主母? 锦书想到这一节, 禁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 贤妃不是很喜欢那个侄女吗? 这会儿倒是好, 叫侄女做了儿媳妇, 看她还喜不喜欢的起来。 恐怕, 直接傻眼了吧。 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低头去瞧了瞧一侧的承熙, 伸手挠他下巴:“等你长大了,还不知会娶个什么媳妇呢。” 承熙被挠的有点痒,一缩脖子,笑着躲开了母后的手,滚到床榻里头去,搂着小老虎,咬着手指,开始对着床顶傻笑了。 事实上,锦书猜的一点儿不错。 贤妃往含元殿走了一趟,遮遮掩掩的同圣上说了这事儿。 因为昨夜那场不欢而散的宫宴,圣上正不悦,脸色阴沉的厉害,听贤妃说完,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随便问了几句,便将她打发走了。 贤妃还没得个准话,哪里能安心,只是见圣上面色阴郁,也没敢久留,施礼告退,回了披香殿。 那时候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哪知道人回宫没多久,圣上的赐婚旨意便到了,又惊又喜,连忙带着人出去接旨。 心念念的儿媳妇终于有了,只是听说这个人选之后,贤妃当即就愣在原地,面色煞白,许久没缓过神来。 怎么是萧淑燕? 怎么能是萧淑燕? 一连两个问号在心头浮现,她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来宣旨的内侍事先也不知其中内容,本是想着顺势讨赏的,宣读完之后一见贤妃神情,就没了这个心思。 将圣旨递给她后,那内侍便转身回含元殿去复旨,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后头一阵人仰马翻——贤妃晕过去了。 暗地里一咂舌,他也没敢停留,告诫左右一句,便快步离去。 贤妃气急攻心,被宫人们搀进内殿去,顺了好一会儿的气才缓过来,浑身哆嗦着流泪,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赵王之前同婷华郡主的婚约作废,便有人在外风言风语,说她偏心萧家,在婷华郡主与萧家姑娘之间拉偏架,连静仪长公主的女儿都吃了亏。 好容易将那些流言蜚语压下去了,这会儿倒好,她刚刚去见了圣上,含元殿就降旨册封萧家庶女为正妃,叫长安勋贵们见了,哪个还敢将自己家姑娘嫁给赵王! “圣上……圣上他怎么能这样,”贤妃脸色青白,眼泪簌簌:“承庭可是他亲生儿子啊!” 毕竟是在宫里,人多眼杂,她虽怨怼,却也不敢公而告之,只能去怨恨做了正妃的萧淑燕,将内殿能摔得全都摔了,便扯着帕子神情阴冷。 周遭宫人见她如此,更不敢靠前,战战兢兢的侍立一边儿,唯恐引起她注意来。 宫中内侍往萧家宣旨时,赵王便在萧家做客,两下里听了圣旨内容,脸面都僵住了。 因为赵王与婷华郡主婚约取消一事,萧家显然是将静仪长公主得罪狠了,萧淑燕也没讨到好,被萧老夫人训斥后,便闭门不出在家反思。 听见自己被册封为正妃时,她人还在萧老夫人那儿小意讨好,嬷嬷们过去禀告这消息,心中那份欢喜还没来得及上涌,便被萧老夫人面上的阴狠神情惊住,讪讪的僵立在那儿,不自在起来。 萧淑芳正在边上给萧老夫人剥瓜子,默不作声的拿眼角夹她一下,微微笑了。 萧家近来有些乱了,不是外头乱,而是内里乱。 一颗干果外在油亮,内里却在不注意的时候进了虫,一口一口,逐步蚕食掉了。 能在萧家留下的人,哪怕是仆从,也没几个蠢的,赐婚的消息一传出来,不见得有欢喜荣耀,却颇有几分古怪在里头,只是这是主人家的事情,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不敢说些有的没的。 因为嫡长子尚主一事,萧家近来被葛氏折腾的不轻,说是鸡犬不宁,都不算是夸张。 葛氏过了那个坎儿,心中反倒舒缓几分,借着养病的由头,将刘氏几个萧鉴宠妾折腾的不成人样。 萧鉴宠爱那几个妾室是真,但也不是离了她们就活不了,身份使然,年轻美貌的小姑娘他一抓一大把。 只是,葛氏这样磋磨几个爱妾,未免太过伤他脸面,偏生她有嫡妻的名分压着,饶是萧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冷眼旁观,当做不知罢了。 萧老夫人因为葛氏折腾刘氏,很是生了一场大气,有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儿媳妇葛氏过去伺候自己。 哪知才几日功夫,葛氏便仰面昏倒不省人事,反倒叫她得了一个苛待儿媳的名声,愤愤之下,立规矩这事儿,也就给搁置了。 照萧老夫人所想,葛氏这病不过是装的,为躲这一劫罢了,哪知如此调养一个月,葛氏身子不见好,反倒更重了,每日人参燕窝不离口,珍稀药材养着才成。 她亲自去瞧了一瞧,便见这个前几日还十分强硬的儿媳妇面色惨淡,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能咽气一样。 这下子,萧老夫人可坐不住了,吩咐开了库房取年份久的珍藏送过去,接下来的几日,葛氏便是磋磨刘氏,她也不说什么了。 ——本来就有人说她苛待儿媳妇,葛氏要是养了一阵缓过来也就是了,倘若过了几个月人就死了,外头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子! 萧家主母重病的消息传出去,葛家的反应是最大的。 葛家老夫人当天就到了萧家,对着女儿垂泪许久,又气势汹汹的将萧老夫人骂个狗血淋头。 ——左右她跟萧老夫人是平辈,又上了年纪,也没那么多忌讳。 萧老夫人被人骂到头上,如何不怒,只是这事儿自己理亏,终究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忍了下去,勉强赔礼。 再传到外边儿去,萧家的名声就更坏了。 二公主很快就知道这消息,一双秀眉蹙起,心中更是担忧。 她知道葛氏不喜欢自己,也没想过祝愿这个婆母长命百岁,但她倘若在这个关头死了,可就太坏了。 萧循身为人子,必然得守孝三年。 三年之后,她都快成老姑娘了。 再者,葛氏这场病或多或少同她有关,若是就这么死了,萧循指不定怎么恨她呢。 心里有了谱儿,她也没敢拿乔,亲自往含元殿去求了圣上,说婚后不去公主府,只随萧循一道留在萧家,亲自侍奉婆母才是正道。 ——左右葛氏也快死了,她还年轻,熬也能熬死她。 圣上前些日子才送走贤妃,加之承安那事儿,心思正难测,对着二公主瞧一会儿,见她态度坚决,也就应了。 “蠢货,”锦书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正同进宫来的柳彤云说话,也没避讳,便直言道:“在公主府里头,她是君,驸马婆母是臣,名分上压着,受不了委屈,等到了萧家大宅,便是做人家媳妇,总归要低一头,落到人家手里去,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有些话皇后能说,臣妇却是不能说的。 柳彤云四个月的肚子,已经见着凸起了,听锦书这样说了,也只当没听见,继续道:“二弟和葛家姑娘有婚约,两家往来走动也多些,萧夫人病着,我有孕在身,不好过去探望,便叫嬷嬷们带着礼过去,说了会儿话才走。” “你这是头一胎,谨慎些是应该的,”锦书看一眼她腹部,道:“应该会动了吧?” “是,”柳彤云笑意温柔,瞧了瞧自己肚子,才道:“有时候吃了甜的东西,就能感觉到它在里头动,大概是随我,也爱吃甜。” “小孩子对甜食都是敏感的,”锦书想起自己怀孕时的样子,道:“承熙那会儿也是这样的。” 她们两个人在暖炕上说话,承熙便躺在一边,学着母后哄自己的样子哄小老虎睡觉,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就坐起身来,转着小脑袋四处看。 脸蛋胖胖的,眼睛黑亮,软糯极了。 锦书摸了摸他长起来的头发,轻轻笑了。 葛氏的确是病了,但远远没有外人看起来那样严重,打发刘氏出去后,她才撑着身子坐起,对着身边母亲苦笑:“我冷眼看着,圣上怕是早早恶了萧家,竟连赵王这个亲生儿子也遭了嫌弃,不打算要了。” “天威难测,谁也说不准,”葛老夫人替女儿掖了掖被角,语气深沉:“究竟是因为萧家恶了赵王,还是因为赵王恶了萧家,都难说的很。” “不能吧,”葛氏目光微露讶异:“赵王看着,可不像是……” 话说到一半,她便想起前两年萧家联合几个大族,请求册立赵王为储君之事了。 那时候圣上什么都没说,拖得久了,朝臣也知道他短时间没有立储的意思,便心照不宣的闭上嘴,不再提那一茬了。 紧接着,就是姚氏入宫承恩,先册贵妃,再封皇后,紧接着生了皇太子。 别人都觉得圣上宠爱皇后,所以对她所出幼子格外爱怜,这才将原本备受瞩目的赵王打压下去,这会儿回头去看,虽然那猜测大差不离,却也未必是全部的原因。 萧氏此前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踩在圣上的底线上了,被迎面击倒,也不奇怪。 “咱们这位圣上啊,”葛氏摇头苦笑:“委实是心思深的,不显山不露水,一道贬谪的旨意都没下,就将萧家打压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因为阿循这事儿,我多琢磨了一阵,还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 “这就不是咱们妇道人家该说的话了,”葛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叹道:“早先还觉得不满,可现在来看,圣上叫阿循娶二公主,八成是惦记老太爷的情分,想救你们母子一救。” 萧循尚主,诚然是贤妃拿的主意,但倘若圣上不准,贤妃便是如何摇旗呐喊,也是不成的。 这道理萧家明白,葛家明白,葛氏也明白,但君主威势使然,哪里容得了别人说半个不字,便是怨,也只能怨恨贤妃胡乱插手宫事,惹得圣上借此事敲打。 只是经了近来这些事,葛家或多或少也能看出圣上打压萧家的心思,反倒暗自庆幸几分。 萧循尚主,诚然没了仕途,但只要不牵扯到造反谋逆的大案里,如何也能荣华一生,总算有道免死金牌。 能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前朝政事说的多了,总归是忌讳,葛老夫人略微提了提,便转了口:“前些日子,姚家二位国舅一道往家里去拜会,你大哥跟他们说话,我在边上瞧了瞧,都是极俊俏的郎君,举止有礼,谈吐不俗,叫明莹隔着屏风看了,问她如何,也只是脸红……” 说起这个来,葛氏面上也添了几分神采,莞尔道:“那便是喜欢了,小姑娘脸皮薄,不好直接说出来的。” “明莹喜欢,我也放心些,”葛老夫人叹道:“姚家门风清正,又有皇后与太子在,姚轩兄弟俩并非纨绔,繁盛三代不成问题,明莹这桩婚事,结的好。” 不管外人怎么说,赵王与萧淑燕这桩婚事,便算是定了。 不是谁都有静仪长公主那么大的脸面,能叫圣上改口,将先前圣旨作废的。 锦书同贤妃早已势同水火,见她为此焦头烂额,少不得暗自笑几句,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面上倒也没说什么。 而且,比起贤妃那儿的一团乱麻,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公主的婚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