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金玉其外[重生]在线阅读 - 第78节

第78节

    按照礼数,叶重锦是不能入坐的,但他身子娇贵,站久了脚疼,寻思着若是有人进来,他即刻站起便是,总归此处昏暗,也瞧不清楚,谁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他便寻了把椅子坐下。

    正郁闷,忽然瞧见地上亮起一根蜡烛,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原来地上排着一列红烛,引着一条路。

    叶重锦先是一怔,随即便想通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他道穆太后怎会找他,却原来找他的另有其人。

    他站起身,循着烛火一步一步往里探寻。

    绕过侧殿,又穿过一条很长的地下回廊,眼前是一座寝宫,寝宫门前挂着红色的丝绸锦缎,丝绸下悬着一朵艳丽的,开得灿烂的牡丹。叶重锦暗骂:“真是俗气。”

    他伸手将那花摘下,置于鼻下轻嗅,香气却是不俗的。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寝宫里空旷安静,骤然光明,屋内挂了一室的画像,全是前世的他,回眸浅笑的,蹙眉思索的,冷淡的,狡黠的,张扬跋扈的……他循着画像往里走,直到看到最后一幅画,终于露出了笑。

    那是一对新人,皆穿着一身大红的龙凤喜袍,一个英俊,一个美艳,素手相执,眸中带笑,佳偶天成。

    正是他们二人。

    叶重锦正要凑近了细看,忽然被人揽住后腰,跌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

    男人低声唤道:“阿离……”

    叶重锦笑道:“你竟耍这种手段。”

    “朕也不想,只是岳母大人怀有身孕,若是知道朕见你,她必定急得动胎气,届时阿离又要恼我,只好借太后的懿旨一用。”

    叶重锦道:“谁是你岳母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顾琛故意凑到他耳边,问:“阿离不知道么,朕的岳母大人,自然是阿离的娘亲。”

    叶重锦气恼,却拿他没法,抬手把人推开,走上前去研究那画像。

    他笑道:“你这人,作画也是这样不羁,这艳丽的红,好似被你随手泼洒在画纸上,竟有些……”

    “嗯?”

    叶重锦道:“竟有些说不出的神韵。”叫人心动。

    顾琛难得听他夸自己,心里跟泡了蜜糖似的。又黏上去,把人纳入怀里,问:“朕的生辰礼,阿离可还满意?”

    叶重锦只当他在说这画,便点头,矜持地说:“尚可。”

    顾琛低声呢喃:“只是尚可么?阿离可知道,那块陨星质地坚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弄得粉碎,为了造成天雷劈坏的假象,又是烧山,又是挖坑,先帝的字迹难以描摹,为了刻出一模一样的字迹,朕还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

    说起这件事,他心里犹有不甘。

    他想给予阿离的幸福里,总有别人横插一脚,可他却毫无办法。

    叶重锦也知道此事不易,转过脑袋,捧着男人的脸颊,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轻落下一吻。

    少年清淡的药香,混着一丝青涩的味道,瞬间侵入神魂之中,顾琛好似傻了一般,痴痴地望着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良久,他道:“这是阿锦第二次主动亲朕,上一回,还是朕十二岁那年遇刺,你可怜朕才亲的。”

    这话里,怎么听怎么委屈。

    叶重锦有些难为情,但被他抱在怀里,左右动弹不得,道:“我午膳没用,现下还饿着。”

    顾琛便牵着他的手,一道进入内殿。

    进去后,叶重锦才是真的惊讶起来,这殿里摆着他从小到大穿旧的所有衣物,从三岁起,一件不落。

    叶重锦扫了一眼,小肚兜,小袜子,还有小棉袄,这人怕是有什么收集的怪癖。

    他拾起一双小虎头鞋,只有食指的长短,小巧玲珑,可爱至极,他小时候穿着这双鞋,他爹娘,祖父,还有哥哥,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把他抱在怀里,任谁都抢不走。

    他忍不住笑,道:“这双鞋是有一回父亲下朝,在街边的鞋铺买的,后来不合脚了,父亲说要拿去收藏,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偷去了。”

    顾琛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他很快稳住了,不讲道理道:“如今已经是朕的了,就连你也是朕的。”

    叶重锦笑得很和善,他爹曾经扬言说,若是让他知道谁偷了他家乖宝的鞋,一定要教他好好做人。

    第103章 生辰(下)

    顾琛不知道他在偷笑什么, 只觉得少年莞尔浅笑时,小狐狸似的狡猾,透着一股子迷惑人的气息。

    皇帝轻咳一声, 道:“先前不是喊饿,这会又勾朕,午膳还想不想用。”

    “……”

    叶重锦很是无辜, 他何时勾他了?

    顾琛显然不想听他解释, 抚着他水润的唇瓣, 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牵着他往里走。

    “……”呵。

    早有人布好膳桌,摆满佳肴珍馐,琼浆玉露, 最边上摆着一个白瓷药碗, 盛着褐色汤汁, 是叶重锦每日服用的那种, 味道分毫不差。

    顾琛持起汤匙, 一勺一勺地喂他, 叶重锦不耐烦,端起汤碗,一饮而下, 而后蹙着眉头, 漂亮的脸蛋皱在一起, 吐着舌, 道:“喝了这么些年,还是不喜欢这滋味。”

    顾琛失笑,捻起一粒果脯递到他唇边,叶重锦便用舌尖舔了下,确定是甜的,才给含进嘴里。

    他鼓着腮,眯着一双明媚的杏眸,一副得救了的模样,惹得男人心里发痒,又给他抱到腿上。

    少年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男人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呼吸声就在耳畔,他浑身都不自在,闹着要下去,道:“我又不是小孩,实际的年岁比你还大,快放我下去。”

    顾琛气息有些不稳,咬牙道:“不放。”

    他的嗓音太过低沉,好似在压抑着什么,叶重锦脸颊一红,他闹不过这yin棍,说到底,就是脸皮太薄。

    顾琛不知道他的想法,自顾往他盘子里夹菜,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风范,道:“阿离,等用过午膳,我们再筹划大婚事宜。”

    叶重锦奇怪地问:“这有何可筹划的,帝王大婚,不都是按照祖宗规制么。”

    顾琛道:“虽说要按着礼制来,但里面可做的文章不少,就好比龙凤喜服,朕着人做了几十种样式,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总该一一过眼才好做抉择,还有宫殿的陈设,屏风的样式,殿里种的花草植株,以及宫人侍婢,都要由阿离亲自挑选……”

    叶重锦窝在他怀里,听着他一样样地细数,心里也止不住憧憬起来,原来这些琐碎小事,也会叫人感到幸福。

    就好似,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新人,正为了即将到来的婚宴而烦恼着,也甜蜜着。

    用过午膳,叶重锦兀自漱口,顾琛贴在他圆润的肚皮上,道:“这里莫不是有了朕的皇儿?”

    听他说这等混账话,叶重锦笑骂:“便是有了,那也不是你的。”

    这话可不好随便乱说,顾琛一听脸就黑了,幽幽地问:“不是朕的,那是何人的?”

    叶重锦噎住,顾琛逼近他,又问:“除了朕还会是谁?”

    叶重锦蹙起眉,抬手把他给推开,气恼道:“反正不是你的,你与我又没成事……”他蓦地停顿住,心说都怪这个幼稚鬼,竟把他给绕进去了。

    他停住话头,问:“不是说要看喜服,这便去吧。”

    顾琛望着他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朕忽然想到,喜服到底是上身才能看出效果,只是看,怕是会走眼。”

    “左右都是尚衣局的手艺,能差到哪里去。”

    顾琛笑了笑,说:“阿离就试给朕看吧。”

    抱着怀里的小孩往内殿走去,殿内挂着几十套的大红喜袍,既保有传统凤袍的华贵典雅,又有男子衣饰的大气稳重,袖口处绣着浅淡的龙纹,绣工极精湛,入目全是热烈的大红,充斥了整间宫殿,难怪顾琛会忍不住作画,换成是他,也要被迷了眼,乱了心。

    他正在认真地挑选,顾琛已经解下他腰间的白玉腰带,把他放在一旁的美人椅上。

    叶重锦握住他的手,笑道:“莫要胡闹,这么多,哪试得完。”

    顾琛赌气地说:“阿离是不是觉得朕没用,你就在朕的眼前,分明触手可及,朕却什么都不敢做。”

    叶重锦愣了愣,随即绽开一抹笑颜。

    他揪着男人的衣襟,认真地说道:“你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却肯等我这么多年,我心里很欢喜。”

    顾琛望着他的笑,耳根不自觉泛红。

    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叹道:“朕的耐心,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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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

    午膳时,安氏没见着自己儿子,心里一凉,问:“阿锦去哪了?”

    叶重晖正要如实回答,他爹轻咳一声,道:“去窦先生那里听学问了,早前约好的,不便推辞。”

    安氏点点头,虽不喜这窦先生不通人情,在儿子生辰之日还讲学,但好歹不是见皇帝去了,也好,也好。

    她这边刚放下心,家仆便来传话,说:“窦先生家仆送来一份生辰礼,还有一幅生辰贺词。”

    屋内安静下来。

    叶重晖道:“告诉那人,就说小少爷改日登门拜访,亲自向窦先生道谢。”

    家仆领命退下。

    安氏放下碗筷,想不明白,道:“阿锦去了窦先生府上,礼物一并带回来便是,为何要劳烦人家走这一趟,晖儿说的改日拜访,又是何意。”

    叶岩柏:“……”

    老爷子也皱眉看着他,道:“你又在隐瞒什么,一家人重要的是坦诚相对,你事事隐瞒,岂不是让家人离了心。”

    叶岩柏只好坦白:“阿锦奉太后懿旨进宫了。”

    安氏一愣,她思考事情习惯推己及人,她不希望儿子嫁给男人,私心以为,太后也不希望皇帝娶她家阿锦,所以她们应该是站在同一边的,说不定,有太后在前阻碍,阿锦会进不了宫。

    思及此处,她松了口气,道:“太后娘娘以往就喜欢咱们家阿锦,应该不会为难他,咱们用膳吧,爹,今日这鸡汤火候足,您多喝一点。”

    老太爷忙应好。

    一家老小见她胃口大增,皆是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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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晖回到墨园,院子里的婢女躬身道:“主子,安家公子来了,此时在亭中等候。”

    叶重晖颔首,“退下吧。”

    他缓步踏入竹林,亭中坐着一个紫衣少年,坐在轮椅上,望着飘洒的竹叶发怔。

    听到脚步声,安启明转过来,笑道:“恒之表哥。”

    叶重晖应了一声,问:“可是有不明白的学问。”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