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林缃玉走着神,手又被教引嬷嬷打了一尺。 “还有万福礼,右拳在左拳上才是吉礼,反了是凶礼,幸好老爷未看到,我们被罚是小,姑娘若是遭了训,才是最不好的。” 她嘶了一声,委委屈屈皱起脸,却没有说什么。 教引嬷嬷这才收回戒尺,板着脸道:“前些日子京里来了信,要接二姑娘回京,又念着柳姨娘功劳,姑娘也能随行。老爷吩咐了,这些日子,姑娘必须学好规矩,老奴多有冒犯了,却也是念着姑娘能好好的。” 林缃玉呆住了。 这么快?贾敏都没死就要去荣国府了?!而且她最看不起的贾府凭什么对她一副施恩面孔? 林缃玉咬咬牙,为了搅黄那劳什子玉石前盟,她忍了。 并不知道自己被误会成了皇帝的卧底,彻底洗脱了太子党的头衔,贾赦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义忠老亲王突然被圈了…… 这两年日子舒坦得紧,如今贾琏成了亲,他更加没压力了,做儿子的,生出来就是给老子担事的,索性把大房都扔给儿子了,他成日跟临安伯一伙游手好闲起来。 张氏虽然还是不大正常,人倒是好好的,贾赦现在也不和害张家的太子搀和了,贾琏心里那点对父亲的别扭也放下了。 新婚夫妇正黏糊,王熙凤又生得好,贾琏看着她拈酸吃醋,管得他紧了,比起先前爹不管娘不记,贾琏新奇得很,一时倒也很爱重她这样子。 这日天气好,东府贾珍的填房尤氏叫了个戏班子,请贾母听戏,王熙凤也陪着跟去了。 贾琏闲着也没事,他心里这会子挂着王熙凤,倒没去找侍妾解闷,打算去瞧瞧母亲。 正慢慢走着,一眼就扫见一个丫鬟揣着一包东西,正鬼鬼祟祟走向张氏的院子。 贾琏一皱眉,刚要发作使人抓住她,一边的嬷嬷忙提醒道:“二爷,那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问梅还不知道自己被看了个正着,怀里揣着的炸鹌鹑暖呼呼的,一眼扫见袭人站在门口,乐颠颠跑了过去。 “珍珠!” 袭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十次纠正了,心累叹道:“现在是袭人了。” 半年前,袭人正式岗位调换,从贾母手下的变成了贾瑛身边的一等丫鬟。 贾母身边丫鬟的名字很简单,不是宝石就是鸟类,很好反应出了贾母喜欢漂亮活泼孩子的特性。 贾瑛觉得,总不能让对方还叫珍珠这个名字,带着上个部门的名字,怕其他小丫鬟排斥,一方面也担心她还挂着贾母,她对身边放长辈的小眼睛不感兴趣,另一方面是…… 她强迫症犯了。 依旧是动词 名词。都问梅了,那就花香袭人吧。 问梅嘿嘿不好意思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姑娘呢?” 袭人道:“同大太太说话呢。” 问梅有些遗憾:“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好不容易从我娘那偷拿出来的。” 袭人并不是家生子,而是因为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被卖进来的,她做事细致,也十分专注,服侍贾母的时候就一心服侍贾母,后来被派跟着贾瑛出差几次,也都顺利完成任务了。 袭人想到当初道观爆炸的时候,贾瑛还给她捂耳朵,对于跟着贾瑛也没有什么排斥,反而更加尽心尽力起来。只是这一跟着,隔得近了,才发现这位小姐性子跳脱乖僻,做事出格,她规谏了几回,贾瑛笑说她是“管家婆”,作为一个现代人也懒得去说什么主子奴才的话,干脆把问梅推出来和袭人打擂台。 贾瑛就养在贾母身边,袭人熟悉一些事情,接手工作也很快。只是有些贾瑛的习惯还得慢慢揣摩,有时候问事情安排,贾瑛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我也不清楚,问梅子吧。” 贾瑛这一招十分巧妙,袭人和问梅实在是两个极端,一个有些完美主义,什么事情都尽心尽力,一个则是油瓶子倒了,你不说也不会去扶的。偏偏袭人再怎么较真,问梅还咬着果脯呆呆看着她,一脸你在说啥。 “晚上都不先放汤婆子吗?”袭人实在找不着汤婆子,忍不住道。 问梅一脸理所当然道:“冬天了,姑娘有时候和老太太睡,有时候和大姑娘睡。用不上呀。” “那姑娘一个人睡的时候呢?” 问梅皱眉苦思了半天:“有一次吧,我躺在床上暖好了,才让姑娘睡的。” ……所以只是去支取一个汤婆子的事而已啊!你究竟是多懒得跑动啊! 袭人非常心累,对比之下再一看贾瑛,觉得自家姑娘其实还是个很靠谱的人。 这一会听到问梅又拿了厨房的炸鹌鹑,袭人头痛起来。 比起贾瑛,她还是更cao心这位。 两人正说着,忽然见到贾琏站在了一边,都吓了一跳,忙垂手低头站着了。 贾琏也没管她们,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同张氏说话的贾瑛。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布裹好的油纸包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散开来,只有薄薄的油纸裹着。 炸鹌鹑的香味瞬间弥散开来。 贾琏:“……” 第32章 名字 春:听说你要吃我。 “琏二哥?”听到声响, 贾瑛回过头来。 贾琏捧着那包炸鹌鹑,看了看贾瑛, 又看了看张氏, 站在门槛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来还以为这丫鬟偷拿珠宝之类的,想着贾瑛年纪小, 又在老太太身边无微不至养着,应该是不清楚的,才过来看看情况。 这会看到那包里是炸鹌鹑,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以前看到他, 张氏都会情绪失控,闹了几次之后, 他就只在院子外头请安, 不再进屋了。 在他记忆里,张氏多数时间都是披头散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出乎他的意料,母亲这会子竟然穿得干干净净, 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侧头看着他, 还笑了笑, 伸手招呼他。 “琏哥儿,快进来啊,傻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贾瑛在一边听到这句话, 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先前她听钱嬷嬷说,大太太一看到贾琏,就会想起自己没了的女儿,还有张家被抄的事情,然后整个人都不太好。 贾琏有些恍惚,听到这话,一瞬间还以为回到了大哥还在的时候。 贾瑛看到贾琏红着眼眶慢慢挪步进来,便侧头对张氏道:“太太和二哥好好说说话,我就先回老太太身边啦。” 张氏笑着点头,嘱咐了她几句,又让钱嬷嬷送她出门。 贾瑛刚刚出门,回头看到扶着张氏膝头跪下的贾琏,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和袭人问梅一齐走着,绕到去迎春住着的小院路上,一众等候的嬷嬷丫鬟们都迎了上来。 正走着,问梅猛的拍了一下手:“糟了!” 袭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问梅凑到她耳边,面露苦色,低声道:“那炸鹌鹑还在琏二爷手上呢!” 袭人:“……” 贾瑛到的时候,司棋和侍书恰巧掀帘子出来,看到贾瑛,一脸欢喜进去通报。 贾瑛也不甚在意什么规矩,亲自打起了帘子,刚刚迈步进去,就听到探春笑道:“宝jiejie来迟了,该罚。” 贾瑛听到这个宝jiejie,浑身不得劲,她虽然没看红楼梦,但是林meimei宝jiejie还是知道的,听到探春这么叫她,总有种乱入的感觉。 她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道:“你这么叫着,我总觉得怪怪的。”又看到迎春和探春相对坐着赶围棋,便坐在了另外一边。 探春投了个“三四”,将围棋子往前赶了七步,笑起来:“倒是奇了,我前些日子叫三jiejie,你不喜欢,这会子叫宝jiejie了,你也觉得怪。那我叫什么?” 迎春好奇道:“三jiejie这个称呼怎么了?” 贾瑛摇头叹道:“三这个数字,不好,不好。” 探春噗嗤笑出来:“前些日子,老太太叫她‘三儿’,她就说这个数字不好,问她原因,她又说不出来。” 贾瑛接过司棋递过来的茶,幽幽叹道:“我这是有典故的。”三儿和小三什么的,还不如叫宝玉呢。 探春敲了敲棋子,笑道:“只怕又是她杜撰的。” 迎春也跟着点头:“小时候被你骗多了,我可不信你那些典故了。” 贾瑛笑道:“我可没骗你,太阳是个大球,只是离着远了,才看得小。” 迎春忍不住道:“那你还说我们在一个大球上?我们岂不要掉下去了?”说着,把棋子往另一个棋子上一放,下一刻,上面的棋子啪嗒就滑下来了。 贾瑛挑眉:“这两个棋子是一样大的,我们的二姑娘哪天和京城差不多了,兴许能掉下去。” 迎春听了,撇下骰子,就要起身捉她,贾瑛却先她一步站起来,反胳肢她。 探春看着迎春笑得喘不过气,起身扶住要滑下椅子的迎春,口中笑道:“歇歇罢,你们两个见了面就清谈,也没个大官给你俩做的。” 三个人闹了一会,才又重新开始赶围棋。正好轮着迎春掷骰子,她把骰子往贾瑛手里一塞:“你手运好,帮我投个。” 贾瑛随手掷了。 “哎哟,是双陆。难怪你叫她投呢。”说着,探春将自己的棋子往回赶了几步。 迎春在一边道:“既然不让叫宝jiejie,你总得说个准话吧?” 贾瑛撑着头:“我现今也不知道了。” 现在有人叫她三姑娘,她还能想起贾母叫她“三儿”的心理阴影,宝姑娘更可怕了,等宝钗来了,她不就成宝二姑娘了?又宝气又二,感觉自带降智商debuff。玉姑娘……听着就有种诡异的风尘气息。 贾瑛头痛起来,最后自暴自弃道:“还是三jiejie吧,总之千万别叫宝jiejie了。” 探春玩笑道:“遵命。” 迎春捏了捏贾瑛的面颊,道:“大jiejie名字起了头,我们大家这样起了名字,偏偏是她这个嫡亲的meimei不跟着,因生的时候衔着玉了,小名都和我们不一样些。” 探春笑起来:“要真叫春,难不成要叫宝春,玉春?”刚刚说完,她自己先伏在桌上笑起来,一屋子人也跟着笑了。 贾瑛听着这两个名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难听爆了好吗! 她觉得,自从来这个世界,她好像和起名这个词杠上了。 等迎春探春好不容易笑完了,她幽幽道: “我大概会叫吃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