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王熙凤十分欢喜：“那更好, 你是这几个里算数最好的，又识字, 在我跟前帮忙, 我更省心，你接触个流程下来，也好和太太交代。” 贾母点头, 嘱咐道：“你二嫂子现在身子沉，你每日午后再去，别打扰她休息。” 贾瑛应是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太太知道的，就是两人没达成共识。 事情交接过后，总算开始吃饭了，这一顿因为迎春探春是忽然添的人，最后大家是分餐吃的。 这一几月折腾下来，贾瑛瘦了不少，如今总算回府了，料想老太太不会亏待她，早在城门口就怀念起荣府的伙食来，这会看自己面前，果然见到不少她喜欢的菜色。 先是一盅藕汤，春后新挖的嫩莲藕，配着大骨汤煮得软熟，一碟碧荧荧脆生生的炒莴笋，又炖得酥烂的香辣鹿筋，与节后正好的手撕熏雁翅正好调和，一碗珍珠白米饭。 果然老太太这里吃东西，比哪都舒坦。 饭后，还有事务要处理，迎春探春便与王熙凤一齐走了，贾瑛这个助理明天才开始上岗，便留了下来，见只有自己和老太太，贾瑛便提起香菱的事来。 贾母听罢，忙使人请香菱过来，一面道：“怎么这会才说起，别人来做客的，怎么就这么怠慢，哪来的礼数。” 贾瑛忙道：“她是一人，一个伺候的和亲人也没，要是大张旗鼓起来了，我怕府里有人欺她，还不如先在我跟前，先撑着一阵，也没人会计算她，等寻到她亲人了，也有了底气。” 贾母立即明白过来：“你为她考虑很好。” 贾母见了香菱，少不得问一番，见她生得灵秀，性子又真，也欢喜非常，又为她经历十分心疼，便道：“你只管放心住，宝玉已与我说了，在姑苏时，全仗你帮她，既是她朋友，在这院子里，便是客人。”又问琥珀，“林姑娘屋子旁边还有齐全的房间吗？” 琥珀回道：“恰巧呢，年里五姑娘来府里，本要置在那屋子的，后来又与三姑娘伴着了，一切陈设都有。” 贾母点头：“既然一切齐全，便安置那里吧，床褥用品换一套新的。” 贾母将一切吩咐完善了，也不拘着她俩：“你们自去玩，宝玉你也跟着香菱去看看，有缺什么，只管让袭人过来拿。” 贾瑛见老太太为着香菱事情还是伤感，见机道：“缺的都可从我那划过去，就不走官中了。” 老太太才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少的月钱。” 路上，香菱忍不住道：“老太太实在和善。” 贾母老早放了管家权，可见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有控制欲的，府里有忠心耿耿的人，就一个傻女儿，老太太就把她留在身边干活，又确实很喜欢她，不仅没人欺负那个丫鬟，每月还有月钱能拿。 听这话，恰巧见到那傻大姐在一边摘花，贾瑛又猛的想起刘姥姥来。 托刘姥姥逛大观园这句话，她这个没看过第一回 后面内容的人，对这位老太太也印象深刻。 结果大观园早八百年前就被她给搅没了。 贾瑛心说她这罪过大了，哪天死了，怕是无颜面对曹公的。 所以趁着现在香菱还在，她还有个帮忙写诗的助手，得赶紧把诗社给折腾起来。 香菱对房间很满意，尤其是在里面摆着一本杜工部全集时。 写诗这个安利是贾瑛卖给她的，之前的日子里，她已经尽数领教过了，贾瑛十分识趣：“今天又折腾了大半天了，你休息吧。” 将门替她掩上了，贾瑛慢吞吞揣着手往回走，经过黛玉屋子的时候还顺路进去看了看，一应陈设都没动，桌面也干净如昔，笔墨书籍都工工整整，砚台半点落灰也无，似乎没有人搬走一般，想来是贾母安排的。 出来时，贾瑛正对上廊下两只鹦鹉，他俩做对久了，黛玉也不舍得把他们分开，索性托付给贾瑛了。 逗没头脑和不高兴说了会话，贾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有些茫然。 黛玉现在跟爹妈一块，已是幸福美满；迎春探春现在跟着学管家，生活已上正轨；惜春早已决意终身科研，她爹也不拦她；宝钗现在跟着公主，尽可以施展她的能力；史湘云也订了亲。……连林缃玉都结婚了。 自己呢？ 适才人多，她总是没那个心思去乱想，这会一闲起来，一切得到的信息，和来不及想的念头就都涌上来了。 贾瑛知道，也只她有闲心去折腾诗社了，对于其他昔日好友来说，诗社也不过是大家小聚一时，即使这样，她也乐意去做，至少把这最后一点青春期圆满起来。 倒不是说她要实现什么人生价值。可是对于她这个半路古人，盲婚哑嫁还真不是她的追求。 如果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原住民……她大概会嫁给二表哥？贾瑛拼命去想那模糊的脸，心里明白其实她的意愿比这记忆还要不牢靠。 比起来，她…… 不等她多想，有人在她背后轻轻敲了一记。贾瑛扭身去看，就见晴雯满面古怪瞧着她。 贾瑛好奇看她：“你作甚这样怪相，想笑便笑啊。” 晴雯便不再忍耐，笑出了声：“姑娘，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害了相思呢。” 贾瑛脸腾地热起来，忙转移话题：“刚才二jiejie她们在，我没问，这会你好好交代，你哪来的兄嫂？” 晴雯拉了她在廊下坐下了，把托赖嬷嬷替自己寻亲戚的事情细细说了。 晴雯家里遭了灾，和哥哥走散了，本是赖嬷嬷买下的，后来贾母见了喜欢，赖嬷嬷就送与了贾母，后来才到了贾瑛手下。 赖嬷嬷儿子很争气，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管的地方正好在晴雯原籍，是以，赖嬷嬷来见贾母时，晴雯便拜托了赖嬷嬷，贾瑛不在这阵，凑巧找到了她的兄嫂。 晴雯道：“老太太知道后，就叫二奶奶给安排了在府里，他不成器，爱吃酒，也就厨艺还算可以，现在做了府里的厨子，嫂子便在二奶奶那屋当差。” 贾瑛想了想，算是明白了这个安排。 以后她总会嫁出去，晴雯大她一些，那时候估计早就在府里配了小厮，以后贾珠一回京安置好，大房二房就算彻底分家了，到时候晴雯一家子至少还能在一块。 于是问题又绕回来了，最后，连她身边四个丫鬟也都是会离开的。 贾瑛叹气：“真的就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 晴雯讶道：“怎么就忽然起了这个感慨了。” 贾瑛抹了一把脸：“就是矫情了。” 晴雯只道她又犯了呆意，也不甚在意，起身拉她。 两人拐进屋里，贾瑛交代麝月将各种在金陵买的都放置好，方便下次去见的时候捎上，又嘱咐袭人将账册拿来算。 将金陵一应收入支出好不容易都回忆起来，袭人登记好，算来算去无论如何都缺那么几两。 贾瑛只当自己记差了，也没多想，正要嘱咐袭人收起来，恰这时，问梅自外头跑了进来，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 “姑，姑娘，打起来了！” 第89章 管家琐事 草原那边, 还是打起来了？ 虽说回京前，她从穆莳那里多少听了点消息, 却没想到这战事发生得这么快。 贾瑛让问梅坐了, 待她缓了口气，忙问道：“你在哪里听来的？” 问梅接了袭人倒的水，也不喝, 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尽数说道：“我娘去领月例呢，就听账房那里说的，就是方才，十里加急，从边关报来的, 驿馆里的人说漏了嘴，现在京里都知道啦。” 贾瑛一愣, 这要按照时间差算来, 那就是在路上起的事，只怕前一手皇帝刚拿到穆莳的情报，后一手就接了急件，这样一来, 这位大佬只怕要头痛一阵了。 这战事会怎么发展，贾瑛全然不知, 唯一知晓的还是从林缃玉那听来的, 在原著里，探春最后是去和亲了的。 和亲，那最后难道是败了？ 问梅见她蹙眉, 便安慰道：“姑娘放宽心，这里是京城呢，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咱们的。” 贾瑛无意说太远的事情，便道，“现在满京城都是消息了，哪里会一点波澜都不起呢，”又与其他人交代，“最近也多注意一些，何况香菱姑娘也要住上一阵，要是有哪个婆子或者小丫头轻慢她了，只管来和我说。” 说到这里，贾瑛不免将去金陵一路大的事情说了一遭，说到香菱经历，晴雯感同身受一般红了眼眶，几人都唏嘘一阵，表示一定要好好关照香菱。 见当下有些消沉，麝月便笑道：“姑娘离了一趟京，还拐了个伴回来，我先前还担心呢，林姑娘一回家，我们还有得好哄，现下看来是无事的，阿弥陀佛。” 贾瑛经她一说，面上恍然大悟一般：“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回来后，有账要与你们算的，你们四个早就知道黛玉要回去，却一个也不跟我说，枉我先前那么信任你们。” 麝月掩嘴道：“是太太交代的，老太太也同意了。” 贾瑛有些头大。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前科太多，以至于现在连老太太都开始歪她的人设了。 “既然说到太太了，我想起还有一事要交代的。”贾瑛臊眉耷目道，“明日起，我就不再得闲了，太太与我找了一桩差事，要和凤jiejie学管家。” 袭人笑起来：“这是好事呢，姑娘只瞧着不得闲了，若是在二奶奶跟前，不就常常能见着二姑娘她们了吗，以后谈论起来，也都有的好聊的。” 她向来忧心贾瑛性子乖僻跳脱，与别家姑娘总不一样，以前规谏她，贾瑛要么推出问梅与她打太极，要么便是诚恳应是，绝不更改。晴雯她们是不管这些，只与姑娘逗趣，可是姑娘家的，总归以后要嫁人，总是散漫无方，既不懂诗文，更不能持家，总是会吃亏的。 袭人是个实心眼，确实是一心一意为贾瑛在打算。 贾瑛这次听进去了，却纯粹为着后面那半句安慰她的话，学了管家，她便更加方便与迎春她们一起谋划社团的事情了。 当夜又下了一个时辰雪，次日一早起来时，空中还飘着细雨。 向老太太问安后，刚打了门帘出来，贾瑛打了个寒噤，贾母不放心，瞧着她离开，正巧着看见了，又使鸳鸯给她拿斗篷。 贾瑛折回去，扶着门框，含笑道：“这哪值得老祖宗挂心的，我好着呢，不过内外冷热差别大了些。” 老太太又非看着她围上围脖，才放她离开。 虽然有人撑着伞，地上还是不免湿滑，贾瑛到王熙凤院子前，正赶上迎春她们出来。 贾瑛赶着点卯，也来不及与她们寒暄，只笑着打了招呼问了礼，便进了门。 正赶上平儿快步过来，一眼瞥见贾瑛，忙招呼她和自己一块走。 “太太说奶奶现在月份大了，很多便不让cao心了，虽说大部分都交给二姑娘和四姑娘了，可奶奶总放心不下，如今姑娘来了，便方便很多了。”平儿见她面上惴惴的，又安慰道，“今日正好是总的汇报，人许是多些，一会姑娘也别太着急，不说看老太太的面子，便说这是头一次，管家娘子们也不会多说的。” 到了屋内便暖和了不少，贾瑛解了围脖交给麝月，转身便见巧姐与小丫头在一边玩，看到自己进来，她放了布偶，只瞧着她看。 贾瑛忍不住逗了她一下，又忙跟上了平儿往里屋走。 王熙凤靠在软垫上，瞧见贾瑛进来了，面露欢喜，伸手招呼她过去。 这一动作，满屋管家媳妇都看了过来，贾瑛一瞬间压力山大，硬着头皮迎着众多目光走了过去。 屋里大半都是熟悉的面孔，王熙凤还没嫁过来前，王夫人管家的时代，多少都在王夫人那见过，倒也省了不少事情，不一会便直入正题。 贾瑛一面登记册子，心里偷偷舒了口气。她反而更加习惯这种公事公办的环境。 屋里各位管家媳妇很明确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身份的不同。之前王夫人管家时，见她总是热络得要夸出花来，现在她不过是个迟早要出府的二房嫡小姐，也甚么可讲的，要是不回去碎嘴说王夫人要□□，那更是烧了高香了。 现在能这样，也全仗老太太的面子，贾瑛作为一个空降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上午过得很快，贾瑛需要干得活计不多，跑腿自然有仆从，她只不过帮王熙凤念念名册，写写单子，领人拿牌子，更像是跟着王熙凤总经理的秘书，而且还是在有一个万能又业务熟练的平儿，这一前提下。只是忙忙碌碌，人不自觉神经便要紧绷，眼红她的不少，她更加要注意集中不能露出马脚。 一上午下来，在王熙凤露出疲色后，一切才结束。 正巧饭点，贾瑛索性便留在王熙凤这面用饭。 今日的份例很足，贾瑛猜她是被偷偷加了菜，王熙凤作为现在的重点保护对象，各种滋补品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