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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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卿眉目一凛。 夙煌的众多儿子之中,夙丹宸或许不是他最中意的一个,但夙九兮却是他最厌恶的一个。 这一切都是因为夙九兮的生母,贤嫔。 当年夙煌刚刚从离帝手里夺来江山,又因根基不稳,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余孽兴风作浪,可谓外忧内患。 夙煌为了摆脱困境,遣使到娆国求亲,意在与强大的娆国联姻,借助娆国兵力渡过难关。 当时的娆国国君答应将五公主嫁到炀国,结果前来和亲的女子却是娆国五公主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 也便是夙九兮的生母,贤嫔。 如此奇耻大辱,炀帝如何能容。 炀帝厌恶夙九兮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夙九兮的皇室血统不纯。 前来和亲的侍女并非完璧之身,而且在短短半月之内,便怀上了夙九兮…… 炀帝当时顾及娆国,倒也不曾为难她,给了那女子一个“嫔”的位份,还让她顺利生下九皇子。 但至此之后,炀帝心里便种下了一根刺。 随着夙九兮的逐渐长大,除了继承其母出色佚丽的容貌外,眉目间另有一分阴柔。 炀帝越看他越觉得不像自己,心中厌恶之情日以渐增,后来索性将他母子二人迁入冷宫旁边的偏殿,眼不见为净。 连之后贤嫔缠绵病榻,将死之际,都没有去看望一眼。 兰子卿听出他话中明显的嫌恶之情,只觉传言非虚。 “储君之位……不知陛下属意何人……” 兰子卿一面道,一面心下思绪飞转。 如今太子与十五皇子薨,只剩下三皇子、九皇子、十皇子。 其中九皇子血统不正,十皇子风流纨绔,皆难当人选。 唯剩下一个三皇子,夙丹宸。 兰子卿心中一跳,却听得他边咳边道:“储君之事……咳……朕已有安排。孤传召兰卿,是为了另一桩事。” 夙煌坐在床榻边,神色庄重肃穆,鹰眸里暗藏一抹冷酷的光芒。 “兰卿,替朕拟旨。” 兰子卿恭声后,来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洁白无暇的圣旨,提笔就绪。 低咳了许久之后,夙煌方平复下来,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冷酷地开口。 “朕百年之后,押三皇子入宗人府,终身囚禁,永世不得出宗人府半步。” 兰子卿手腕剧烈一抖,墨汁险些染上白纸。 …… 兰子卿走出宫门时,浑身僵硬,脸色苍白。 文武百官个个伸长了脖子,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他宣布炀帝选定的储君。 夙九兮墨眸紧眯。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兰子卿看着翘首以盼的众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圣上未定储君之位,诸位大臣稍安勿躁。” 在场的人发出一片“唏”声,无不大失所望。 唯有夙九兮勾了唇,上前“请”兰子卿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兰相果然说话算话。” 接过兰子卿藏在袖口里的圣旨,夙九兮轻笑道。 正是因为兰子卿答应他会对储君人选秘而不宣,夙九兮才会放他进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夙九兮满意地看着圣旨上面的内容,殷红的唇往上勾了勾,意味深长地说:“从今以后,三皇兄便有劳兰相了。” 兰子卿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无心与他周旋。接过他递来的圣旨后,虚与了一两句,便匆忙转身离去。 “兰相。” 夙九兮突然叫住兰子卿,眯起狭长的眸,缓缓道:“这圣旨上原本的内容,可是要立三皇兄为储君?” 墨眸紧紧盯着眼前紫金官袍的人。 兰子卿直面他凌厉的视线,面不改色道:“圣旨上的旨意便是圣上的意思。” 夙九兮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紧紧看了他半响后,低低笑了起来,道:“兰相果然冰雪聪明。” “臣告辞。” 这一次,夙九兮没有再为难他。 兰子卿大步走出一段路程后,方大喘气地停了下来,后衫被冷汗濡湿,手里紧紧捧着圣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过了许久之后,脸上方露出一个苦笑。 他手中的圣旨的确被他做过手脚,不过炀帝原来的旨意,却不是夙九兮想象中的那般。 而是要…… 想不到炀帝对梨贵妃的恨意,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一想到那恶毒的旨意,兰子卿只觉后背发寒。 倘若炀帝召见的人不是他,那阿宸便要……仅仅只是猜想,他已经痛得无法呼吸。 兰子卿握紧了手里的圣旨,片刻也不愿多待下去,加快了脚步往宫外赶去。 刚出宫门,身后忽然响起大钟声,一声接一声沉重而又嘹亮。 兰子卿猛地停住脚步。 唯有帝王驾崩,方可举钟鸣丧。 炀帝,驾崩。 第113章 远走高飞 时年一月, 炀帝驾崩,天下大丧。 正当九皇子夙九兮一面料理炀帝的丧事,一面准备登基称帝时, 后方传来十万火急的军情, 前朝太子在边关幽州起兵,一路势如破竹, 已攻打至中腹地区。 炀国朝廷的人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 前朝余孽一直在暗中蛰伏, 更没有想到, 受先帝亲封的国师卫离珏竟是离宫太子! 事态紧急,夙九兮不得不暂缓登基事宜,点兵整装, 亲赴战场迎敌。 朝廷上日夜不休商议对策的大臣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丞相兰子卿已经许久不曾露面。危难关头,丞相怎能不出来主持大局。 匆匆赶往相府,结果相府里连一个奴仆小厮的影子都没有, 更别说兰相的踪影。只见正厅堂的梁木上用白绫悬挂着青玉相印,一旁书案上搁着一封笔墨未干的辞呈。 这时有人发现,被幽禁在三王府的三皇子不见了。 只留下一道贬戍三皇子为平民百姓的圣旨。 人去楼空。 …… “驾——!” 一辆素雅的马车倏地穿过林间小路, 在黄土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马车上,整夜没有合过眼的兰子卿一脸疲色地靠在软枕上,强打精神,伸手温柔地抚摸枕在他膝上, 昏昏睡去的醉犬。 阿宸,我终于带你离开了浔阳。 心爱的人此刻便枕在膝上,触手可碰。 实在太好了。 兰子卿目光柔软,眸底却暗藏一抹忧色,并非是完全欣喜的模样。 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隐瞒真相。 知道了真相后,阿宸……会不会怨他…… 兰子卿的心提了起来。 他能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撑起半边天,能在重重杀机面前面不改色游刃有余,能独自一人在刀光剑影的炀宫中铺出一条后路。 他唯一不能的,便是看见他怨恨的目光。 兰子卿胡思乱想之际,枕在他膝上的人有了动作,发出一声轻微的梦呓,缓缓睁开眼睛,继而捂着脑袋坐了起来。 “唔……头好疼……” “殿下,喝点水吧。” 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柔的声音,眼前甚至出现了一只盛满水的竹筒。 夙丹宸敲脑袋的动作僵住,机械般缓慢地转过头去,握着竹筒的人青衣墨发,眉目如画。 正担忧地望着他。 夙丹宸眨了眨桃花眼。 眼前的人还在。 他又拿袖子用力擦了擦醉意朦胧的眼。 兰子卿仍旧没有消失。 夙丹宸欣喜若狂,拉着兰子卿的袖子大喊道:“子卿……是你……真的是你!” 惊喜了一瞬后,紧接着放下手,神情明显低落下来。 “还是我又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