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如果荣轩对她只是见色起意，这些话许昕华也能很容易说出口，而且相信说了也不会伤和气，可是他现在捧着一颗“真心”——许昕华的感受暂且不必考虑，至少荣轩自己觉得他是真心实意的。 一份感情还维持了这么多年，简直可以说是情深不寿了，许昕华想想她现在不带犹豫的拒绝到底，应该会有点不近人情——起码考虑个几天，看起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样的拒绝人家也更能接受嘛。 而且另一方面，许昕华觉得她可能都不用拒绝，因为荣轩第一次“惊鸿一瞥”，还是在六七年前，她去上辈子的老家江省那会儿，惊为天人之后“念念不忘”，他自己可能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好，但许昕华却想起了她上辈子失败的初恋。 其实也不能说是初恋，纯暗恋而已，那时她读高二，某天发现隔壁班的班长人长地帅，成绩好，还会打篮球，简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往他身上套，瞬间就戳中了她的心，开始了长达一年的暗恋。 少女情怀总是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加了十八层滤镜，对方放屁都觉得香甜。可是某一天，当她为了多看喜欢的小哥哥，而磨磨蹭蹭的经过隔壁班门口时，正好撞见他和好友打闹，好友糗他从来不洗袜子和内裤，而她眼中完美无缺的小哥哥非但不否认，甚至振振有词“这就是男人味”时，她的滤镜和少女心一起碎成渣渣。 去他妈的爱情！ 荣轩现在的情况也很类似，当年她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那种“初恋脸”好像是几乎所有男人都无法抵抗的，荣轩会对她“一见钟情”就很正常了。 不过这之后六七年的时间他们毫无接触，荣轩对她的喜欢全靠自我脑补，鬼知道他脑海中的她是个什么形象？许昕华有自知之明，男人脑海中美化过的人物，真实的她根本没法比，可是他现在还没有机会或者说心态来发现真实的、一点儿也不完美的她，因此，她的拒绝和逃避，只会让他更加念念不忘。 毕竟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许昕华当然没兴趣让他“得到”一回，她决定学初恋那样，给他机会让他看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小仙女，到时候她什么都不用说，他自己就幻灭了。 于是，为了让被“爱情”蒙蔽住双眼的荣轩尽快清醒过来，许昕华恢复了以前，不，她现在面对荣轩比以前还要更加随性随意，毕竟要展示真实的自我。而荣轩也真没辜负她的“评判”，用意昭然，她在沪城这几天，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能接到他的邀请，吃吃饭，散散步，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对比，许昕华最庆幸的是她住自己家，其他同事要么住酒店，要么蹭分公司同事的宿舍，不和她住一起，也就不知道她下班后的动态了。否则就她和荣轩这频繁碰头的架势，会不会传绯闻实在不好说。 至于这么多接触以后，荣轩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幻灭的感觉，许昕华暂时还不知道，但工作上确确实实很井他们惊喜。 这次许昕华和基金会的同事远赴沪城，就是为了当面向金主汇报上个季度的工作情况，而真正来到沪城后，他们只在第一天见到了荣轩，简单而快速的汇报了一遍，后续的接洽则是和荣氏的精英团队完成的。 头两天，同事们还有些失落和忐忑，大家郑重其事，连许总都放下工作跑过来，主要目的是要和荣氏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关系，上一次他们的合作，荣先生全程从头关注到尾，几乎每一次讨论会都亲自参加了。而这次，荣先生却突然对他们“不闻不问”，想得多的同事就担心这是不打算继续合作的信号。 这种担心持续了没两天，第一阶段的总结报告彻底完成，也通过了荣氏的验收，对方开始跟他们下一个阶段的合作，预算翻了十倍。 基金会几个同事差点被这个惊喜砸晕了，十倍就是一千万啊！尽管社会上日新月异，他们羊城现在国内的前沿，很多人的财富也是成倍的增长，以前村里还以万元户为终身奋斗目标，到现在，做小生意的都随随便便年入几十万了，所以他们也有心理准备，荣氏是国际财团，出手不凡，如果加强合作，数目肯定要翻倍，但大家乐观估计，也觉得荣氏不会超过五百万，毕竟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而他们到了沪城后，荣先生突然冷落起来，大家更不敢奢求太多了。所以荣氏的态度摆明以后，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基金会骨干们，难得兵荒马乱起来。 这是基金会第一次处理上千万的大项目，光她们几个人肯定不够，只能一边和荣氏谈，一边联系总部的同事们远程协助，大家齐心协力把案子拿下来，反正是不能全部指望许总的。 许总虽然也在沪城，但是有一半的精力都被分公司那个小妖精勾过去了。因为原先负责分公司的副总高升，调去华东区主事了，分公司新上任的负责人手忙脚乱的适应着新岗位，见了许总过来，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不放了。 说起来，分公司和基金会都是许总一手拉起来的，可一千万的项目对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惊喜，在分公司面前却不够看了，据说分公司每个月的业绩都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即便除开各项成本，给公司带来的利润也十分可观了，而他们拿下荣氏的项目，钱也不是自己的，孰轻孰重，大家心里有数。 不过他们也有信心，这一次不用靠许总亲自带队，也能完成这个项目。 许昕华当然不是为了分公司才不管基金会的，她这些天下了班几乎就和荣轩在一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所以用不着她也天天跟着往荣氏跑，免得下次汇报工作还得要她过来，多麻烦啊！ 虽然基金会才成立两年，就能拿到这么大数目的投资，是很难得，但也不是遥不可及，许昕华相信以后的项目只会更大，跟荣氏好歹合作过一回，所以她愿意也放心当甩手掌柜，让他们独立完成这个项目。 不过私底下，她还是跟郁白文通了个气，“现在民间组织倒是有了不少，但是像这样投入上千万的实在不多……” 欣荣基金会到底是他们自己创办的，平时社会各界时有财务捐助，现在荣氏又出手大方，基金会缺钱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不能只靠外界的捐助，有了爱心企业的加入，总部也更应该跟上才是，之前他们估计荣氏最多拿出五百万，总部也计划拨三百万下来，跟荣氏是不能比，不过总部主要是兜底善后，以后还需要掏钱的地方也多，不必跟荣氏争高低，只要不差太多就说得过去。 但现在荣氏投一千万，他们势必也要加码了，许昕华心情轻松的道，“不过荣氏还跟上次一样，签约后资金就会全部到账，咱们可以先下文件，资金分批拨过来。”要说他们今年事情确实多，等下周去港岛筹办分公司，需要的投入是其他分公司的数倍，毕竟港岛现在也是“发达”地区了，衣食住行样样都比内地贵，生意成本当然要跟着翻倍。 所以现在就不像以前，几百万眼睛都不用眨。 不过女装到底是暴利行业，只要能缓上一两个月，资金问题就能解决了，郁白文听许昕华这么说，依然是眉开眼笑，“那行，咱们也翻倍吧，不跟荣氏比，跟六百万也够有诚意了，我这边暂时就不回去，你跟我爸签字就行了。” 郁父这个董事长，现在也就签字盖章用得上了。 许昕华也打趣道，“你就在首都好好瞧吧，我估计你这次又要跟着红一把了。” 光是他们两家，基金会就有了一千六百万，在当前这个社会，做慈善做到这个规模，恐怕要引起新一轮的轰动了。 关键是马上要开全国会议了，郁白文今年有资格参加，正好赶在这个档口“造势”，各大媒体和电视台应该不会忽略他了。 所以说，这六百万跟得值了！ 赶在记者会之前，基金会和荣氏成功签下了合同，许昕华和小伙伴们凯旋而归，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够好，他们和荣氏一行人在登机口狭路相逢。 国内现在还没有贵宾休息厅，毕竟能坐飞机本身就很奢侈了，所以他们能在同一个登机口碰到，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许昕华上前打招呼，“真巧啊，herman也是去羊城吗？” “临时定的行程，没想到你们也是这趟航班。”荣轩这话算是赞同了许昕华说的巧。 许昕华也看出他确实是“临时”安排的了，身边跟着的工作人员又换了一拨，elsa和devin那几个得力干将一个没带，估计他这趟没什么要紧事。 不过就算不是最得力的干将，荣先生的人对许昕华也大多是熟悉的，原本还坐在荣轩旁边说着什么的gary迅速起身招呼她，“许小姐，坐我这儿吧，您是哪个座位？” 许昕华没带秘书助理，她和同事一块出门向来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刚办了值机手续，机票还捏在手里没收回去，冷不防被gary看个正着。 听到gary说位置和他们离得有些远，许昕华随口道，“同事帮我选的，应该跟她们挨在一块吧。” gary也是荣轩的助理之一，这次来华国特意带过来的，估计是要重用，和基金会的工作他就在其中，大概几天的共事让他觉得意犹未尽吧，听到许昕华说是同事，gary立刻笑眯眯的说，“那我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 说着，gary人已经跑了，许昕华才反应过来，只能从善如流的接受他的让位，在荣轩旁边坐了下来，正好问问荣轩去羊城的安排。 毕竟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嘛，之前去伦敦到底受他关照过，礼尚往来，羊城也算她的大本营，许昕华琢磨着也该问候一下，看看能不能抽时间招待一番。 “主要处理一些私产，顺便周末度假。”荣轩很坦然的说。 许昕华也点头附和道，“羊城现在还没进入回南天，气候确实比较宜人。” 荣轩挺感兴趣的问，“什么是回南天？” 许昕华于是详细的给他解释了一遍这种南方特有的天气现象，还没说完已经开始登机了，gary突然过来跟她换机票，“先生，许小姐，我帮你们换了一起的位置……” 其实就是把她的位置换到了荣轩旁边，许昕华没想到他会做这个，愣了一下，荣轩已经替她接过来了，“thank you！” gary笑得一脸满足的跟在他们身后。 许昕华不由看了眼荣轩，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了一步奇烂无比的棋，看他们这架势，万一荣轩最后没有对她幻灭，还是非她不可的话，这不是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了。 荣轩很绅士的把靠窗位置让给了她，许昕华倒也没客气的坐下了。只不过刚坐下，她大脑灵光一闪，接着就沉默了下来。 尽管荣轩一直都是高冷少言的形象，不过他们在一块经常是相谈甚欢，此时见她突然沉默起来，荣轩便关心问，“要不要休息会儿？” 许昕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接过了荣轩递给她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副眼罩。 “我没用过，你可以放心。”荣轩特意解释了一下眼罩是新买的。 许昕华倒不是在意这个，她迟疑了一下，也爽快的倒了谢，戴上真丝眼罩闭目养神，真能睡一觉就好了，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也跟着烟消云散。 只是在飞机上，睡着是不可能睡着的，因为太嘈杂，飞机发动带着巨大的噪音，还有机舱里激动过头的旅客，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就算睡着都能被他们吵醒。 许昕华只能闭着眼睛捋一捋思路，比如明天的记者会讲话主题，以及去到港岛以后如何打开市场。不知过去多久，机舱内好像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响起了翻书声。 荣轩喜欢阅读的习惯，许昕华早就知道了，虽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但他看的书却意外的“接地气”，看过的小说包括古今中外，比如金老爷子的武侠，村上春树的成名大作，推理类的就像《福尔摩斯探案集》他也看过，当然更经典的莎士比亚也是会看的，只是不像她以前认为的他只看高雅艺术。 最近荣轩还在“追”文，是一部目前应该只是小范围出名的新作品，未来还将火遍全球的《冰与火之歌》，电视剧名叫《权力的游戏》，许昕华上辈子只追过电视剧，突然在荣轩那里看到原著，就兴致勃勃的借过来看了。 现在她还没看完，不过最近几天跟荣轩聊的话题都是小说剧情。 想到荣轩，许昕华忍不住又想起之前那个念头，他去羊城处理私产，顺便周末度假，也就是说他这次的行程很宽松，那么她能不能请他出席明天的记者会？ 说实话，荣氏和欣荣基金会坦诚一千万的合作，在国内能引起轰动，却未必能给港岛带来多大的社会影响。当然许昕华盯着的也不是港岛，而是伦敦。 eric一行人，正月还没过去，他们就已经动身去伦敦了，既为了春季的伦敦服装展，也是为欣荣在伦敦开的第一家门店造势，他们和michael的合同是分成而不是买断，所以不管哪一方有资源，只要让生意做起来，就是双赢的局面。 这一次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欣荣基金会和荣氏的第一次合作，外媒就来采访过，那段时间英国媒体也对基金会进行了简短的报道介绍，不过许昕华知道，那时外媒是想挖埃斯特集团的布局，基金会被推出来吸引了火力，但是这种顺风车坐一次就没有，外媒已经知道埃斯特集团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这一次的记者会他们肯定不会来。 但如果荣轩出席，意义就不一样了，至少他们家族在英国的名望很高，民众也喜欢看这类新闻，英国媒体肯定会感兴趣，只要他们在报道中提一两句欣荣，michael那边稍加运作，欣荣就能在伦敦“一炮而红”了。 这个念头从上飞机，蠢蠢欲动到飞机准备下降，终于成功的抵制了诱惑，因为她不想成为大家口中的“绿茶婊”。 就算荣轩是来羊城渡假，可他也没有表示要顺便出席这次的记者会，说明本身没这个意愿，她若主动邀请，他拒绝倒还好，即便接受，也无非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可她能有多大面子？还不是仗着他对她特殊。 许昕华索性一直装睡过去，等结束了行程，各回各家以后，她也不会总想着邀请荣轩去记者会了。 乘务员开始播报下机提醒，许昕华犹犹豫豫准备“醒”来，就听到荣轩也在耳边唤她，许昕华这才取下眼罩，还特意感慨了一句，“这么快就到了啊。” 荣轩没有接话，也许是并不在意，他很贴心的递给她一杯水。 许昕华还真有些渴了，可能因为她演技太好，空姐给他们提供下午茶的时候，荣轩没有让他们吵醒她。她也只好一睡到底了。 现在解了渴，许昕华才把眼罩抚平装进盒子里，对荣轩道，“我先带回去洗一洗，下次还给你？” “喜欢就送你了，我那边还有。” 许昕华想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毕竟是她用过的，洗干净也还是二手的，荣轩这种出身肯定是从小讲究到大的，哪里用得着保留别人的二手物品，她收下这份“礼物”正好双方都不用尴尬。 一来二去的，他们也下了飞机。因为坐在一起，所以下机后许昕华也顺理成章的跟荣轩一起走出去，她顺便跟荣轩约了饭，“后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去寻访美食。” 荣轩开玩笑般的问，“今天不能约吗？” 许昕华也很诚实的告诉他不能，“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仿佛约好了似的，她的话刚说完，就听到熟悉的大嗓门，“小华，这里这里。” 等人迅速来到跟前，许昕华惊讶的问，“爸，你怎么来了？” 许父兴致勃勃的说，“过来接你，现在回家还是？” 许昕华无奈的点了点头，难怪许母这次连她上机下机的时间，都问得一清二楚，原来“惊喜”在这等着她。 不过精力旺盛的许父自从学会了开车，好像爆发了人生第二春一样，恨不得承包家里一切跑腿的工作，要不是油价太高，许昕华都怀疑他没事都得开出去溜两圈。 许昕华只好接受了这份关爱，顺便为许父和荣轩互相介绍了一下，“爸，这是我朋友荣轩，身后是他的助理和秘书。” 热情好客的许父本来还打量着这个气宇轩昂，用他们老家的话来说一看就是的青年，想着要不要让闺女请她朋友回家做客，听到后面那句，则马上歇了心思，有点忐忑的问，“我是不是耽误你们了？” 许父不知道秘书和助理也有私人和非私人之分，荣轩身边连二十四小时贴身助手都好几个。许父只知道，助理和秘书就像他们闺女的那样，平时很少带出门，但只要带上他们一起，就一定有大生意要谈。 闺女的朋友一下子还带了好几个，许父现在只担心耽误了他们谈生意，哪还有招待客人的心思。 “没事，我本来就打算回家了。”许昕华轻笑着安抚了许父，转头跟跟荣轩告别，herman，gary，那我先走了？” 荣轩也配合的点头，“路上小心，再会。” 许昕华却没有立刻离开，她不忘招呼后面的同事，“你们几个挤一挤，让小王送回去，就别自己打车了。”反正小王也是来接她的，把他们拉回去也一样。 许昕华没有骗荣轩，确实一大家子都在等她回去，连许二哥都从深市回来了，还带上了在工地上干得有声有色的许林。 不过他们主要也不是为了许昕华回来的，明天就是许爷爷生日了，老人家已经过了七十大寿，以现在的平均寿命，可以说是活一年少一年的年纪了，只要方便的子孙都自觉回来陪老人过寿了。 许昕华不像他们，她明天要处理很多事情，也就没有和大家聊太多，早早的回房睡觉了。 记者会在总部最大的会议厅举办，自从许昕华去过荣氏超大型的会场，回来就交代总部，他们的会场也要这么搞，反正总部楼层也多，弄了一个同样可以容纳数千人的会议厅，平时还能安排一些小型活动。 许昕华一早回到公司，签署了一系列文件，才有时间看他们拟好的发言稿，一边记一边提笔修改，等她记得差不多的时候，接到公司内线，荣氏devin来访的通知，许昕华一惊，连忙出去迎接。 devin的到访毫无疑问是个意外之喜，尽管比不上荣轩亲自到场的冲击力，但也足够让人看到欣荣和荣氏的“亲密”程度，而且他在港岛的影响力也不小，港岛的媒体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