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再亲眼目睹了李长奎用铁掌劈柴,哐哐直响后,朱家三兄弟连带朱屠户都生出了一丝佛性——世界如此美好,不该如此暴躁,且忍着吧! 因大门外,多了李长奎这么个金刚,吓得朱家人白日都不敢再出门晃悠了。 一天两天的还好说,可到了第五天,朱家人再没法忍下去了。他们一咬牙,一瞪眼,直接就在后院墙上,砸开了个侧门…… 那侧门一开,李长奎就用磨盘彻底把朱家大门堵死,然后又跑到侧门外去劈柴。 又连劈了几日,朱家人宁可从别处翻墙,也没一个敢出来找李长奎言语一声的。 晚间,谢家饭桌上,李长奎非常惋惜地表示,朱家那几个家伙太鸡贼了,竟然没一个给他机会发飙…… 正当他这厢还深表着遗憾呢,隔壁朱婆子终于拍板决定,卖房子!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因为朱家宅子地段挺好,所以当他们放出风要卖房子时,还是挺多人来问价的。 然而朱家心黑了些,一开口就要了个天价。于是卖了几天,都没有下文。 可朱家人却实在撑不住了,因为那吓煞人的黑大汉竟然逼得更紧了。这几天,朱大他们几个兄弟翻墙出去时,竟然发现那大汉就坠在他们身后。 有这么个煞星跟着,他们别说坑蒙拐骗了,能直着腿走路,那就算不错的。 朱家咬牙又坚持了三天后,终于决定降价卖房! 朱婆子总觉得是隔壁谢家想抢他们家房子,就为了把饭馆扩大些,让生意更多些。因此,降价当天,她还两眼发红地盯了谢家很久。 只可惜谢老板完全没想过这事,他自打闺女开始练武后,就把所有钱都攒了起来。没听说穷文富武吗?练武那可是要花很多钱的啊,哪儿还有多余的钱买什么房子呐? 隔壁朱家卖房子的这段时间里,李彦锦这边的小木人也越做越好了。 三月底,谢二娘终于收到了属于她的木雕小人。 “嗯?怎么二娘这个竟然会像个人了?!”智通看着比例合适的小木人,愤愤不平地问道。 二娘没理他,把小人拿在手里端详了会。还别说,这小人真有点像她。那五官虽然只是简单地刻了几笔,却恰恰勾出了谢沛略带点漫不经心的神情。 “怎么样?”李彦锦嘿嘿笑着问道。 谢沛眼神微闪,笑着点点头道:“还不错,师父都说像个人了。” 谢老板看着女儿手里的小木人,再回忆了下那个已经被当作劈柴烧掉了的猪头人,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小声。 次日上午,趁着李彦锦被叔公抓着背书的机会。谢老板溜到女儿身边,朝一旁努了努嘴。 “嘘,这边,二娘,这边~~~”谢栋鬼鬼祟祟地把闺女喊到了一旁。 “阿爹,怎么了?”谢沛疑惑地问道。 谢老爹挠了挠头发,把发髻都抓歪了,才开口道:“闺女,你如今也大了。可想过成家的事吗?” 谢沛一愣,她看了看阿爹,疑惑地问道:“爹怎么突然问这个?可是有人来提亲了吗?可我年纪还小啊,他们也太心急了吧?” “咳,不、不是。没人提亲……是爹发现阿锦那小子对你还挺上心的,就想知道知道闺女你是个什么意思。”谢栋小声嘀咕道。 “爹也看出来了啊?”谢将军叹了口气,道:“也是,他做得实在太明显了些。给你们都雕得歪瓜裂枣的,给我的就雕得特别好。这不定是偷看了我多久,练坏了多少木头才弄出来的……” 谢老板一边点头,一边开口,道:“闺女啊,虽然这小子对你用心了,但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的,爹肯定是向着你。” 谢沛开心地应了声,然后又有些迷茫地说道:“阿爹,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啊。我好像感觉还凑合吧,主要是,我觉得他说不定能同意入赘咱家呢?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跟爹分开了。” “呜……二娘乖!爹也是觉得,若小郎肯入赘的话,他在赘婿里,那就算是一流的人物了。虽然穷点,可咱们家也不指望过那金山银山的日子。既然是这样,那小人你就收着吧。回头他要是找你说些麻兮兮的怪话,你也别急着答应这小子什么。咱们要抻着点,往后日子才好过……”谢老板把自己与贞娘的相处之道又絮叨了一通,这才安心地离去。 谢沛上辈子就没考虑过男女之事,也没对谁生出过什么恋慕之心。所以,她只简单地思考了下,觉得不讨厌李彦锦,也就满足了。 毕竟做为赘婿的话,李小郎已经能称得上是极好的人选了。面相清俊、身长体健、脑子灵光,还顾家赚钱。这要是错过了,今后可能就再遇不上了。 也因此,父女俩通了气后,谢栋又在睡前找上了李彦锦。 “阿锦,我进来了啊。”谢老板趁李彦锦没睡,蹿到了他的房里。 “诶?谢叔,有啥事啊?”李彦锦疑惑地问道。 “有事有事,咳……咱就直接说吧。如今呐,你钦慕我家二娘的事呢,已经众所周知了。可是我家二娘年纪还小,所以呐,你要克制好自己……”谢栋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先说清楚。 “等会,你等会!”李彦锦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开口拦住,问道:“什么慕不慕的,怎么就众所周知了?我自己怎么就还不知道呐?” 第29章 夜深人静时 谢老板原本还觉得自己要警告下某个知慕少艾的毛头小子,可见了李彦锦这反应,倒一下愣住了。 “你、你是说,对我家二娘没那个意思?”谢栋疑惑中隐隐还带了些不满地问道。 “咳,谢叔啊,二娘她才十三岁啊!我怎么会……”李彦锦尴尬地解释道。 谢栋呆呆地瞅了他一会,李彦锦却清楚地感受到谢叔刚刚冒出的那点怒意,不知怎地竟渐渐消了下去。 “哼、哼哼,”谢老板一脸高深莫测地撇嘴,道:“好你个臭小子,没那个意思怎么还成天赖在二娘身边?以后给我避着点!更不许瞎送什么鸟玩意!” 李彦锦刚才说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觉得这不舒服,应该是担心惹恼了谢叔、二娘而产生的。毕竟这里对他来说,越来越像一个家了。若是万一闹得不愉快,也许他就要再次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谢栋虽然话说得比较凶,但他心里却真没怎么生气。 在这位中年胖老板看来,如今这李小郎分明是还没开窍。说起来,倒和他年少时一样。明明一早就喜欢上贞娘了,却还傻乎乎不自觉。直到贞娘于婚事上被人羞辱时,他才在愤怒中幡然醒悟…… “臭小子,哼,不承认啊?回头等你后悔了,且让你见识见识老岳父的厉害……”谢栋哼哼唧唧地回了房,他也不急,闺女还小,哪怕李彦锦真的不成,将来也不愁嫁! 次日,谢二娘就从老爹嘴里听说了,那李彦锦竟然不承认对自己动了心?! 二娘微微眯眼,不承认哈?天天凑到身边来也不承认哈?木雕小人做了那么久也不承认哈?没事就偷偷瞄过来也不承认哈…… 放心!鬼将军绝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更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李彦锦啊李彦锦,且好好活着吧…… 早饭时,某人心里有些忐忑,就忍不住偷眼去瞧谢二娘。结果却听左侧的谢老板“嗯吭”咳了一声,说道:“阿锦啊,你那小木人我看着挺好,所以就从二娘那里要过来了,不介意吧?” “啊?不、不介意。”李彦锦被问得一愣,顺口就答道。 一旁的智通埋头苦吃没什么反应,大胡子李长奎却微微侧头在李彦锦与谢家父女间来回打量了两圈。 饭毕,李彦锦照常跟着李长奎学习功法口诀。两人走到院子中站好,李长奎瞧瞧无人注意,就朝徒孙挤了挤眼睛,道:“怎么?和小媳妇闹别扭了?” “不、不是。二娘和我……我把她当小meimei的……”李彦锦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meimei?媳妇没娶到手之前,可不就是情meimei吗?我懂我懂,哈哈哈!”李长奎为老不尊地一阵怪笑。 “不是情meimei,嗨……”李彦锦嘴皮子其实挺利索,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仿佛吞了浆糊一般,说不清楚。 “得了,只要不是亲meimei就行。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你小子平时都干了些啥,别当我们不知道啊。你师父可和我说过,亲眼看见你把人二娘搂怀里了。你如今害羞倒不打紧,不过你这厮要是敢始乱终弃,哼哼……我可是不介意自己动手清理门户的!”李长奎说着说着,眼神就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狠厉的神情。 李彦锦被他这么一凶,倒真有点怕了。妈呀,古代可不讲究什么你情我愿,和平分手,自由恋爱啊。之前出门时,他可是真的钻人小姑娘怀里去过,要按着某些规矩来说,他这要是不认账了,会不会被抓去浸猪笼啊?诶?不对,浸猪笼好像是jian/夫/yin/妇的待遇…… 这天上午,两人心里都有事,所以练功时,气氛就有些沉闷。 晚间,李彦锦躺在床上,有些难以入眠。昨天因为实在有些突然,所以他乱糟糟地也没空多想什么。 如今夜深人静、万赖俱寂了,他也终于能好好思考思考了。 对于结婚这事,上辈子他其实是有些排斥的。这说起来,多少和他那突然就出轨了,然后越来越花花的亲爹有些关系。 小时候,他一直觉得父母感情很好。有时候别的小朋友都羡慕他的爸爸mama仿佛很少生气、吵架。在外面散步时,两人也总是挽着手,笑眯眯的模样。 可这一切,却在他初一那年突然就被打得粉碎。 而他却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突然回家时,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那是个很平常的日子,原本应该在学校吃中饭、午休的他,因为发现自己忘带了下午的课本,所以只能趁着午休回家拿书。 因为离得近,且父母都挺忙的,所以李彦锦就自己跑了回去。 他还记得,自己轻轻哼着歌,打开家门后,有些疑惑地看到了一双陌生的女鞋。但当时的李彦锦完全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亲妈什么时候买的新鞋子罢了。 家里很安静,就如同平时那样,父母都在上班,他在学校,整个白天家里都是没人的。 可当李彦锦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却发现总是敞开的房门,此刻却关上了。 随手扭了扭门把,竟然扭不开?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李彦锦挠着头,一边扭门,一边喊道:“爸、妈?谁在里面啊?快开门,我忘带课本了!” 房中先是安静了一会,接着李彦锦就听到他爸爸在房里语气古怪地说了句:“等会儿!” 直到此刻,李彦锦都没想到别处。他玩笑着,在门上带着节奏地一通敲,边敲还边嚷嚷着:“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快交出我的地理课本来……” 然而这欢快的歌声在门开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了。李彦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父亲和一个平日很熟悉的阿姨脸色尴尬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个大人什么都没说,竟匆匆穿了鞋子,一起离开了。而李彦锦也呆愣愣地找到了自己的课本,一路茫然地回了学校。 直到下午地理课时,李彦锦才突然对着书本红了眼眶。 他心里又害怕又愤怒,又失望又悲伤。就连该不该告诉母亲,他都拿不定主意。 下午放学后,李彦锦脑中一片混沌地回了家。看着mama开心地忙前忙后做着晚饭,看着父亲淡定自然地在客厅看着报纸,李彦锦沉默了……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失眠、痛苦、纠结、无助才换来的平静,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月后,他突然接到舅舅的电话,母亲进医院了,割脉自杀。 母亲单位同事,无意中在公园撞破了一桩婚外恋,并机智地拍下了照片。同事将照片发在了群里,母亲无法接受,大闹大哭后,竟选择了自杀。 家庭最终还是破裂了,折腾了两年时间,父母仍旧离婚了。而这段时间里,那个原本温和博学、可靠幽默的父亲却似乎打开了什么封印一般,变成了一个花心滥情的陌生人。 李彦锦的母亲在割腕后,就常常对着儿子叙述当初从相恋到结婚时,那些甜蜜的追求和动听的誓言。 夫妻俩离婚后,李彦锦也亲眼看着父亲不断地真心投入到一段段热恋中,可几个月后,那如火的热情也会迅速冷却,然后就是变心、分手。 直到李彦锦穿越前,才听说他父亲终于再婚了。可他那时已经对此毫不关心了,而对所谓的爱情,也觉得不过只是俗人们的荷尔蒙涌动罢了。 糊里糊涂穿到了这异世后,李彦锦也并没对爱情生出什么新的看法。 只是在谢家呆的时间一长,他就发现,那又废又软的谢老板,说起亡妻时,脸上的思念与爱慕竟比上辈子的渣爹在陷入热恋时所表现出来的还要真挚温暖。 虽然李彦锦有些触动,但他也只是以为因为客观条件所限,古人比后世的现代人更加专情些罢了。 不相信荷尔蒙,也不相信所谓真爱的李某人此刻正躺在床上,枕着双手,对自己的古代人生进行了一次严肃的思考。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又欢乐的谢家。其次,若是离开了这里,他觉得李长奎和智通应该也不会再教自己了。 而且,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他也知道了些官府的事情。像他这样没有亲友,来历不明的人,若是没有谢家收留,遇到征丁服役时,是会被强制带走的。 而严格说来,他若想名正言顺地留在谢家,似乎也只有与二娘结为夫妻才行。 对二娘,李彦锦感觉有些复杂和诡异。他说不清楚,总觉得这小女孩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要让他把二娘当作成年女性,生出什么爱意,他又暂时还做不到…… 但李彦锦却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似乎一点都不讨厌谢二娘。其实是有些喜欢的。但这喜欢更像是哥哥对可爱妹子的喜欢,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哥们朋友口中那种砰砰心跳、脸红冒汗的恋爱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