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哦,知道了,不用管。” “打了三次了,好像很急,你要不要接一下,或者我替你跟对方说一声。” “那你替我接一下吧,”傅杨河说,“就说我洗澡呢,等会回电话。” 然后他就隔着门听到班觉贡布说:“伯父,您好。” 原来是他爸爸傅年打的。 “……杨河他洗澡呢,我让他等会给您回吧……我是他朋友……嗯,好的,伯父再见。” 傅杨河赶紧擦干了身体穿好衣服出来,问说:“我爸爸打的么?” 班觉贡布人已经在床上躺着,见他出来便坐了起来,说:“我觉得令尊好像有点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 “他好像迟疑了一下,问说普通朋友还是……” 傅杨河一下子红了脸,强装镇定,弯腰将手机拿了起来,点开了看了一下,然后就出门给他父亲回了个电话。 不过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傅杨河就回来了。班觉贡布说了一句:“这么快。” 傅杨河“嗯”了一声,在床沿上坐下,说:“我跟我爸聊不来。” 大概是他家里的事,班觉贡布也没有过问,掀开被子躺到了被窝里,说:“今天也累了,早点睡吧。” 是要早点睡,趁着隔壁搞起来之前。 傅杨河赶紧拿吹风机吹头发。班觉贡布躺在床上,看着傅杨河背对着他,吹风机开到最大了,嗡嗡地响,吹的傅杨河的头发狂乱飞舞,让他又想起傅杨河跳舞的时候甩动的头发。傅杨河对着桌子上的台灯,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里,头发渐渐地变干,柔顺而有光泽,让人很想摸一摸。傅杨河微微侧过头,他的侧脸逆着光,显得更加俊秀润泽。 真是个美男子,班觉贡布如此想着便闭上了眼睛。傅杨河在此时关上了吹风机,扭头朝班觉贡布看了一眼。 这一天如此漫长,激动人心过,也春心萌动过,终于等到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心中激情平缓下来,只剩下说不明的情绪弥漫在心头上。傅杨河躺进了被窝里,伸手关了灯。 房间一下子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窗口透过来的光线才渐渐清晰。身边是班觉贡布似乎刻意压制得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傅杨河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等到躺下来之后,困意很快就浮上来了。他听到了班觉贡布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也松了下来。 班觉贡布是被隔壁的声响给吵醒的,醒来的瞬间便要起身,却突然被掌心的温热吸引了注意力。 趴着睡的傅杨河,一只胳膊搭过来,右手正好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五根手指头,有四根都搭在他的掌心上,只有大拇指贴着他的手腕。 人的手掌心其实是很敏感的部位,每一根手指头的触感都很清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耳边是隔壁比昨天还要激烈的声响,可是傅杨河却睡的那么沉。 班觉贡布的掌心出了汗,他微微地蜷缩起手指,就轻轻握住了傅杨河的手。可能是身体出了汗,嗓子异常干渴,后半夜他饱受煎熬,再也没有睡着。 第30章 脸 大概是白日里太累了,傅杨河这一觉睡的特别沉。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手机在床头震动个不停,他伸手捞了过来,眯着看了一眼,是他妈杨慧娜打过来的。 “起了么?” “没有。”傅杨河裹着被子,声音还有些喑哑,问:“这么早打电话,有事?” “昨天你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忍了一晚上,还是想亲自问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老头子跟你说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你爸可不是随口胡诌的人。” 傅杨河冷笑一声,说:“他不是胡诌的人,你不是骂他是影帝,最会扯谎么?” 杨慧娜被噎了一口,说:“到底谈没谈,我不是要干涉你,我这个做妈的,还不能关心一下自己儿子的感情生活了?” “你听他胡说,没谈。你不是经常跟小唐聊微信么,我要是谈了,他能不告诉你?” 结果杨慧娜露出十分失望的语气:“也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也抓紧点啊,都三十了,隔壁汪鹏比你还小一岁,儿子今年就该上幼儿园了!” “我就算谈了我也生不了儿子啊。”傅杨河说。 “有个人照顾你也好啊,妈是担心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难道一直都是一个人?” “会找的……” “会找的会找的,说了多少年了,我……” “好了妈,没事我挂了啊。” 傅杨河挂了电话,人也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发现班觉贡布已经不在床上,正在发愣的时候,他妈便又打过来了,傅杨河有些无奈,说:“妈,我知道啦。” “小琛啊,你别嫌mama啰嗦,这世上谁最疼你最爱你……” “是我亲妈,我知道。”傅杨河无奈地笑了笑,“我都知道,我会找的,可我也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吧,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再说了,我最近也没心思找,忙工作呢,找也得回去再说。” “我听小唐说,张跃也跟过去了?” 傅杨河就收敛了笑容:“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要撮合我们两个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这孩子心眼实诚,对你好,我跟他爸妈也是至交好友,你可别做的太过分知道么?” “我有分寸。” “我听小唐说,你们有个什么班总……” 傅杨河立即警觉起来了:“他是我老板。” “昨天接你爸电话的,是他么?” “不是。” “我听小唐说,那个班总条件很好,就是……” “你到底听小唐说了多少话,”傅杨河说,“他的话都不着调,别说什么你都信。” 看来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唐了。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作孽。小唐刚做他助理的时候,有次跟他一起回家,因为人美嘴甜,很快就讨得他妈杨慧娜的欢心,两人当下就交换了微信。后来小唐就对他说:“伯母整天找我聊天,还说要认我当干儿子,你说怎么办,她还老是打听你今天几点睡的啊,午饭吃的什么啊,今天都见了谁啊……” 他妈原来可不这样,年轻的时候一心扑在艺术上,和他爸一样,都很少管他的事,后来闹出了离婚这件事,傅杨河大爆发,有次就冲着他妈发了个火,大概就是说他爸妈从小不关心他什么的,火头上的话,难免夸大其词重了些,他妈当下就哭了,从此以后,就表现的特别关心他,当然这份关心除了想要弥补他,还有就是一个年近五十离了婚的女人心无所依的缘故,因为遭到了丈夫的背叛,所以更想要抓紧自己的儿子。傅杨河心里也一直后悔,于是对小唐说:“她问什么你就回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瞒她的。” 结果小唐和他妈越聊越投机,还真聊出深厚感情来了。他有时候工作忙,陪他妈的时间不多,小唐就会代替他。小唐又比他话多,能说,也会说,经常陪他妈聊天,或者替他往家里送东西。久而久之,小唐真就成他妈的干儿子了。他一直觉得小唐如此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和他妈的撺掇鼓动也脱不了干系。 他下了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两下:“班觉?” 却没有人应。他推开门看了看,发现里头并没有人。 班觉贡布已经出去了。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他出去开了门,见孟韬笑盈盈地站在外头。 “能进来么?” “请进。”傅杨河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将几乎掉在地上的被子收起来:“坐。” 孟韬却没有坐下,而是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子放在了桌子上:“班觉让我给你带的。” “什么?” “早餐。” 傅杨河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笑着说:“谢谢,他去干嘛了?” “还能干嘛,去找次仁那个王八蛋了呗。” 傅杨河听她提到次仁,便说:“央金的婚事,这回要退了吧?” “当然要退,不过你知道搞笑的是什么么?他昨天还说跟那姑娘是真爱呢,今天早晨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央金,要求央金原谅他。央金没理他,他直接打到老太太那边去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我正想问呢,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和央金无意撞见的?” “还真不是,这不是转山会么,两家都在赛马山上扎了帐篷,昨晚上央金让我陪着她去找次仁,我就陪着她去了,结果到了他们家帐篷里,却没见次仁的影子,打电话也没人接。我和央金就随便逛了逛,结果就在那山坡上听见了次仁的说话声,我一听还有女的,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竟然见他跟一个女的在山坡上打滚玩闹呢,一看就全明白了。央金也是,气的直哭,却拉着不让我去,我心里实在替她眼不下这口气,所以打电话叫了班觉过来,给那混蛋一点颜色看看!” 她神情和语气都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傅杨河便笑了,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孟韬笑说:“我跟央金说了,不管那渣男怎么求情,千万不要原谅他。你能相信么,我昨晚上跟央金谈心才知道,这不是她头一回撞见次仁跟那女的在一块了。她也忍得下这口气!这样的男人留着干什么,偷了腥的男人哪有能浪子回头的,有第一次铁定会有第二次,天下男人多了去了,条件又不差,干嘛吊死在一棵歪把子树上!” “我看就算央金愿意,班觉也不肯,这下婚事肯定会退了。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只是觉得只是退婚也太便宜了他。他和央金的婚事,可是当地但凡有点头脸的都知道的,又眼瞅着结婚在即,突然退婚了,对于班觉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肯定会影响央金以后的婚事的。” 傅杨河愣了一下,问:“现在这边结婚还讲究这些么?” “你不知道,如今虽然说是新社会了,但是当地有财富名望的,还多是班觉他们这样祖上根基就不差的家庭。虽然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可婚姻到底还是讲究门当户对多一点,要是条件太差,班觉他们家肯定也是不愿意的,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央金和次仁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基本上都是默认是次仁家的儿媳妇了。可是如果去外头找,到底不如当地的,彼此风俗习惯都是一路的,婚后也好磨合。何况班觉他们家还有个老太太呢,老太太是个守旧的人,一定不会让孙女远嫁的。” “那也没办法,次仁那个样子,总不能明知道他混蛋,还要嫁过去吧?” 孟韬叹了一口气,说:“如今的好男人是越来越少了,但凡有点家底长的又不赖的男人,一个个都靠不住。” 傅杨河心里忽然动了个念头,笑道:“也不是都不靠谱,我看班觉这小伙子就不错,相貌堂堂,品性也好。” “那是,”孟韬很得意地说,“不是我夸他,我见过那么多男人,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他一点都不花心。” “你们俩……” 孟韬抬头看了傅杨河一眼,本来很爽快的一个人,脸色突然红了,摇头说:“没有,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瞬间老狐狸上身,笑着问:“啊?你们不是啊?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呢。” 孟韬说:“他是个木头人,谁跟他谈恋爱啊,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傅杨河竟然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娇嗔的意思,便道:“按理说班总这样的高富帅,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不追别人,应该也有很多人追他吧?怎么还是单身啊。” “追他的人是不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好多姑娘给他递纸条。你不知道我们这边民风淳朴大胆,姑娘要是看上哪个小伙子,都不藏着掖着。可他都不理会,也很少跟女孩子说话,除了我和央金两个。” 孟韬说到这里显然有些得意:“他这人不大爱跟人说话,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后来辍学工作了慢慢性格才变了……不过他大一的时候谈过一个,汉族的,还带回家给老太太她们看过呢,老太太没同意,听说那女孩家庭条件一般,没看上。班觉的婚事,肯定要老太太点头才行的。” 看来这个老太太不止守旧,在班觉他们家也很有权威。傅杨河笑说:“老太太不是嫌那姑娘家庭条件不好,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孙媳妇的人选了吧?” 孟韬红着脸一笑,语气又爽快起来,说:“不怕傅老师笑话,班觉他肯定是我的!” 傅杨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笑了笑没说话。孟韬说:“他们家的人都喜欢我,就是班觉这个闷葫芦,总也不说话。” “可能他不善表达呢?” “可能吧,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小学的时候还看过两年的心理医生呢,你别看他一身腱子rou,性格一点不像康巴的男人,特别内敛,我有时候很心疼他。虽然班叔叔去世以后,他开始帮着家里打理生意,性格开朗了很多,可我反而心疼他,觉得他这么年轻,身上担子就挺重的。就你们现在在做的这个项目,一下子就一两个亿,要是做不好,损失肯定是难以估计的,对于他们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何况这项目又是班叔叔的遗愿,他肯定憋着一股劲在做的,傅老师,你可一定要帮他,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大项目了。” 孟韬的言辞异常恳切,傅杨河点点头,说:“那是一定的,我肯定尽我所能做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