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不躺在床上睡,难道要躺在地上睡? 王珊珊和罗静从楼梯间走来,看到秦梦阑一身行李很是奇怪道:“咦,你去哪儿?晚上还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吃,吃,吃,你一辈子只知道吃!”秦梦阑直接从楼梯间走过,看都不看她俩一眼。 王珊珊一脸委屈:“我怎么她了,她要这么骂我?” 罗静扶了扶眼镜,回答得很公派:“她也没骂错。” 三个半小时后,秦梦阑一脸灰尘加半干泪水,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大梁度假村的门口。猛吸了几口冷空气,挤走了胸腔里那一点儿闷气,秦梦阑自己对自己道:“秦梦阑,加油!你要忍辱负重赚钱,你要忍辱负重赚大钱!” 可是一想到自己做什么来赚钱,眼眶就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再一想刚刚是谁花了二十六万买了一条鱼,眼泪水就直接从眼眶里面滚了出来。 大冬天的,滴滴的眼泪水,划得她脸都疼。 猛吸了一口气,用围巾擦掉了眼泪水,秦梦阑一脸笑意得按响了私家别墅的门铃。里面的保洁阿姨打开门,接过她的行李箱,嘱咐道:“小秦啊,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忙正事。” “好。” 秦梦阑将棉袄棉鞋一股脑得全部换掉,套上干净得泛着兰香的工作服,去后厨吃了晚饭。一口一口的,吃得特别的用心。 那边夏经理知道她来了,拿了一个体检报告过来,趁她吃饭的功夫交代了一下梁变态的身体状态。先是血压、心率、心律、心杂音、心界,然后是白细胞、红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计数、淋巴细胞绝对值、淋巴细胞百分比。 秦梦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可是夏经理让她重复一遍的时候,她还是一字不差得说了出来。 夏经理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叹气道:“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工作才叫舒心。哎,度假村里全是一帮干死活、死干活的机械人,真是累死人了。” 对啊!秦梦阑嚼着嘴里的饭,心里念叨:对啊,我聪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怕君子是个傻蛋。 夏经理又给聪明的君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天他好像心情不错。听了一下午的新闻,中途还听笑了一次。” “新闻讲的什么?”秦梦阑觉得今天可从这个新闻下手,展开她和变态的第一次对话。 “全英文的,我也听不大懂。”夏经理摊开双手,皱眉思索:“好像是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的讲话,对哦,一个70岁大爷的公开讲话。” 哎,难得,一个双眼摸黑的青年儿童,也只能在帕金森老人身上找找优越感了。 ~~~ 吃完晚饭,秦梦阑端着一杯果汁,走到了一个四面都是玻璃的观察房里。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床边亮了一盏昏黄的床灯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床上躺着一个四肢颀长的男人,深蓝色的羽绒被四四方方得盖在他身上,像是盖在没有气息的物件上面。没有褶皱,也没有起伏。 他正面朝天,一手搁在床头,另一手反搁在自己的脑门上,手腕白得不像个男人。其实不仅他的手腕白得亮眼,他的脸,脖颈,露出来的所有肌肤,都在白得发光。 立体的五官每有因为躺着而打了折扣,即便是个瞎子,秦梦阑也不得不承认,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他,是个清俊大瞎。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基因好。当然,像章予瑙那样油腻粗犷还优越感爆棚的富二代,大部分是家里暴富而导致一叶障目的富二代。 鉴于昨天就被床上的人用东西砸了出来。 秦梦阑清了清嗓子,慎重得打起招呼:“hello,梁大瞎!哦不,梁大侠,你好,我是您的聊友,芭芭拉。”(barbara,女,法文名)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准确无误带着龙腾虎跃之势砸了过来,呃,砸到了她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以为没人看,,嘤嘤嘤,但是还是感谢几位赶过来捧场的老id! ☆、老弱病残 “出去。”床上的人冷冰冰得开了口。 声音低而磁,可以想象他温柔缱绻跟人说话的时候,搞不好会让人耳朵怀孕。 秦梦阑装作没听见,轻手轻脚得走到他床边,埋着头将玻璃杯搁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感觉到床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又小心翼翼得将枕头放回到了他雪白的耳朵边上。 床上的男性肤白俊俏,不知道是不是长居室内的缘故,皮肤白得几乎发光。整个人安安静静,好像一个等待王子到来的睡美人。 他感觉得到秦梦阑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动。 只是仰面朝上,线条利索的脸庞上,眉毛皱得像一团山。 秦梦阑连忙退后了几步,站着离床两臂远,开诚布公道:“我是夏经理找来陪你聊天的。一个小时一百块,所以,除了上洗手间,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吭声,冰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秦梦阑再接再厉:“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抱歉,我这个外貌,我这个内涵,还有我这个青春与年少,一个小时绝对值得上一百块。” 床上的人转了转头,脑电波射向这个讲话的女人:“......”夏慧哪里找来的脑残? 秦梦阑心里很清楚,跟这样的冰雕相处,要么手拿斧头电锯将他重新雕砌,要么化成一团烈火烧得他忘记自我。 无论如何,成为他的聊友,第一步,她要成为他的朋友。 两个陌生人成为朋友,至少要有一个共同点,一个可以走向对方世界的基石。秦梦阑打量了一遭又一遭,最后发现,她和床上的贵公子几乎毫无共同点。 就比如他床头使用的东西: 一台可以发出雨打芭蕉环绕声的立体音响,市值四位数。 一台喷出雾水、又可以发出超声波助眠的加湿器,市值五位数。 ... 全是一些她在商场里看见了之后然后轻蔑一笑“谁买谁傻叉”的商品。 秦梦阑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脑子里忽然涌出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如果他的眼睛没瞎,她一定会成为他的朋友,然后努力发展成他的女朋友。再然后,她领着他去章家做客,全程一脸拽上天:亲爱的,你快看,这家人好土鳖,听歌用手机听,而且一台加湿器都买不起。是不是指望鱼缸里面的金鱼吐个泡泡出来给他们补水呢哈哈哈...... 畅想未来是件好事,只要现实不要跟它相差太大。 床上的冰雕不知道她在畅想未来,沉默了两分钟之后有了动作。他跟僵尸起尸一般,悄无声息得坐了起来。 他坐得笔直,背上没有一点儿佝偻。从被子下抽出白得发亮的手,快速得抬起,缓慢得放下,而后往左后方延伸,最后准确无误得摸到了秦梦阑刚才放在床柜上的玻璃杯。 他修长的五指摸到了杯口,而后慢慢往下,沿着玻璃杯的杯身纹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得往下滑。一直滑到杯子底部,他才聚拢五指,手腕用力,将一杯果汁稳稳得托到自己身前。 因为手指好看,秦梦阑抱着欣赏的态度看了一个全程。 谁知道下一秒,床上的人举起杯子,二话不说朝她砸来。 玻璃杯带着果汁,几乎砸了她一个照面。躲开了脸,却没有躲开身,小腿被砸了一个正中,劲道大得像要一切两半她的rou。先是冰冰凉的液体触感,然后才是麻辣辣的rou痛。 瓶口直接对着她的小腿盖下,碎了一地玻璃渣在地板上。肌rou遭受的钝痛伴随着创伤的尖锐疼痛,疼得她都要哭了。秦梦阑脸色发白得弯下腰,颤着手摸了一把,果然,血已经渗到了裤腿上。 保洁阿姨听到了声响就提着扫帚钻进屋。原以为只是砸了个杯子,谁想到这次连人一起砸了。 阿姨赶紧搀着秦梦阑往外边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哎呀,我的祖宗,这次你砸伤人了呀。” 床上的祖宗听不见,径自躺了回去,盖上了被子。 秦梦阑惨白着一张脸,一边走一遍哆哆嗦嗦问阿姨:“我怎么感觉我的血一直在流?” 阿姨弯腰看了一眼,尖叫道:“天呐,你这个伤口要缝针啊,太长了。” 十分钟后,秦梦阑一脸病态得坐在医务室床上,看着穿着大白褂的家庭医生弯腰给她小腿缠纱布。 夏经理冷汗涔涔得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得看着她的小腿,问医生道:“张医生,亏得你今天晚上在度假村这边。要不然一时之间,她这腿......” 张医生见过大风大浪的,一边缠着纱布一边宽慰她俩:“还好,伤口不深,就是长了点,倒还不至于去医院缝针。我家有祖传的祛疤膏,给这小姑娘用,正正好。” “这是正正好的事情吗?”秦梦阑回过神来,想要讨个说法。 “对不起,秦小姐,医药费我们会赔给你,还希望你能坚持干下去。”夏经理一脸歉意得望向秦梦阑。短时间内她是找不到第二个秦梦阑了,至少,找不到第二个受了工伤还不哭不嚎的女大学生。 秦梦阑没那个时间哭,也没那个时间嚎,她忙着维护自己的权益:“你们要补贴我医疗费、护理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营养费、误工费、交通费、伤残赔偿金,还有,精神损害抚慰金。” 夏经理眼睛眨都没眨:“好,只要你能继续干下去,这些费用我们一分都不会差你。” “嗯,”秦梦阑点了点头,继续亡羊补牢:“再给我买份保险吧,保人身伤害的那种。” “好的,我会跟上面申请。” 张医生是个实在人,从药柜里拿出一瓶维c片,还有祖传的去疤膏,送给秦梦阑:“小姑娘,这两天你要在家里好好休息。工作要紧,小命更要紧。” ~~~ 小命确实很要紧。第一次见面被砸了个照面,第二次见面直接被砸伤了腿,谁知道第三次会不会被砸成残废? 周六一大早,秦梦阑就拎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回家去了。 刷了交通卡,钻进一截车厢,秦梦阑找了一个靠近抓手的位子坐下。头靠着抓手,双腿夹着行李箱,然后闭上眼,想要在吵杂的环境里充充电。 在张福园这一站上来两个年轻女学生,一个长发及腰,一个烈焰红唇,青春又靓丽。 她们俩自顾自得聊起了天。 “你们家过年的时候人多吗?” “多啊,凑一块吃饭的话十张桌子都坐不下。所以今年过年,我们全家打算去欧洲度假。” “哇塞,这么多亲戚去拜年,那你少拿多少红包呀?” “也就五六万吧,不太在乎。” 秦梦阑睁开眼,瞄了一眼身前吹牛不打草稿的俩女生。五六万可以买辆车了,为什么还要来挤地铁? 似乎察觉到秦梦阑脸上的讥诮,俩女生中间穿皮草的那个撇了撇嘴,杏眼里满是嫌弃得扫了秦梦阑一眼,埋怨道:“都怪我哥撞坏了我的车子,害得我这几天只能坐地铁。没位子不说,还要防止那些个南京南上来的人,她们拎的行李箱都脏不拉几的,会弄脏了我的衣服。” 也怪秦梦阑一直闭着眼睛没打量清楚,穿皮草的这个女生大约是真得没有吹牛。一脸娇俏的妆容,满身皮草,斜跨的小包、连同小包上的毛绒球,打扮得跟电视剧上的富二代一模一样。 秦梦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径自闭了眼睛睡觉。 章予珍原本就不适应地铁里闷热的空气,而且踩了高跟走了一路,等了半天,进了车厢却一个位子没捞到。看着秦梦阑闭目养神的自在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噌噌得往上冒。 她用手指了指秦梦阑,跟一旁的闺蜜嘀咕道:“我每次坐地铁都是站着的,哪怕老弱病残孕专座那儿有空位子。” 文艳当了她好几个月的闺蜜了,秒懂她的意思:“哎呀,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有素质的。现在老弱病残孕的位子啊,坐的全是些有手有脚的年轻人。” 如果是王珊珊坐在这儿,她一定腾得站起来,指着章予珍和文艳俩个大骂:“关你们什么事啊,圣母女表!” 如果是罗静坐在这儿,她一定扶一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跟她俩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天葵来了,体质有点儿虚。” 只可惜,此时此刻坐在这儿的,是秦梦阑。她睁开她那双秋雨歇后的澄净眼眸,飞燕剪空般扫了她俩一眼,然后,伸出双手,低头卷起了自己的裤腿。 露出一截纱布缠绕的洁白小腿。 章予珍噎了一下,轻声问闺蜜:“文艳,她,她,她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