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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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只剩两个人面对面对峙。 “你他妈没别的话想对我说吗?”方岱川抱臂站着,看着礁石下的大海。 李斯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很多话不知该怎么说。良久,他抬起头,直视着方岱川,目光复杂澄澈,迷惘又真诚,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怀着恶意来到这座岛上,说句不好听的,死有余辜。但是你不同,你之所以上岛,完全是一个巧合,是我的错,当初没有阻拦你,让你上了车。我想把你活着送回去,我对你的生命,有责任。” 方岱川万没想到李斯年是这样想的。 他愣在了当场。 李斯年走上前,轻轻环抱住他,因为只有一只胳膊,抱得不甚严实,但是很紧。他在他耳边笑道:“川儿哥,我这么自私,这么凉薄,我身上一样带着原罪,带着恶意和罪孽,没有你,我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方岱川迟疑地回身搂了上去,两个人在海边拥抱着。 “假如换一个场景,”李斯年幽幽地问道,“换一个场景,你与我只能活一个,你会不会牺牲自己,成全我?” 方岱川一下子被问住了。条件反射下就想承认,但是这话说出来就是打自己的脸,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违心地说道:“当然不会,我会的乖乖活下去,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放弃我自己,那我就真的死定了,但是假如放弃你的话……”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放弃你的话,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李斯年低低地笑了两声,没有拆穿他言不由衷的话。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方岱川好像听见李斯年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太小了,埋在风里,方岱川没听清。似乎像是说:“记得你说过的话。” 别墅的二楼,杜苇和陈卉的房间。 陈卉浑身赤裸,侧躺在床上,抱着男友的尸体,像男友还活着时那样,将头靠在男友的颈侧。 杜苇的脑袋消失了一半,颅骨支棱在空气里,只剩下小半张脸。破碎的骨片戳穿了陈卉的脖颈,鲜红的血和暗红的血混在一处。陈卉毫无所觉,伸手将男友仅存的半张脸擦干净,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迹都抹去。杜苇总是笑着的眼睛已经随着上半截颅骨碎掉了,陈卉看了一会儿,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都怪你,”陈卉又躺了回去,拉起男友的手指,和自己十指交缠着,“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要是早说我们能转换阵营,我就不杀丁孜晖了。” 杜苇的手指已经变形了,关节处肿大僵硬,手臂呈现出一种腐败的青灰色。 “你为什么要跟她们上床?”陈卉委屈地舔了舔男友裸露的耳骨,尸液腥苦的味道在她舌尖久久不散,“明明我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喜欢我。” “我以为你会背叛我,”她低头喘息了两秒,口鼻处已经开始渗出血来,“与其你背叛我,不如我先背叛了你。”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毫不在乎地随手擦在床单上,翻身坐在了尸体上。 尸体也没有穿衣服,僵硬的肢体大咧咧地敞在空气中,夏天天热,尸体的内脏已经开始有些腐败反应,腹部微微鼓起来。 陈卉拨了拨男友冰冷的下体,扶住,然后对准,直接坐了下去。 她已经开始出血,内脏和yindao上壁也渗出血来,她却不管,面无表情地上下动作了一会儿。 没有意义,从来涨的热的跃动着的东西现在冰冷僵硬,没有一点生机,给不了她快乐和灼热。 陈卉低头研究了一会儿,他们结合的地方混合着各种体液,脏得可怕。陈卉闭了闭眼睛。 她身边的床头柜上,散落着三瓶用空了的瓶子,一只注射器的针头上还滴着血。 风扬起她大敞的窗户,从外面吹动起窗帘,床上的两个人死死抱在一起,没有起伏。 第84章 第六夜·03 李斯年和方岱川又上了一次三楼。 昨夜两人听到杨颂的尖叫,匆忙从三楼跑下去,发现牛心妍儿子被烧,然后又赶上了乱七八糟一系列的事情,人一个接一个地死,他俩一直没再上来过,三楼还维持着两人狂奔下楼时候的原样。两人这次心无旁骛,直奔小黑屋,将当初散落的文件收整好,装袋密封带了下来。啤酒肚的尸体也被他俩联手拖了下来,埋回了那座沙坑里。 三楼还有其他几个房间。 方岱川好奇心空前地膨胀,明天就是第七天,就会有人来接,无论如何,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生出些别的心思。 “我们打开别的门看一看吧,”方岱川说,“陈卉说的对,幕后boss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找找线索也好,总不至于太过被动。” 李斯年点了点头,找来锥子铁丝什么的,鼓捣了半天。他叼着改锥,右手掰着一张卡片塞进门缝里,拧松螺丝把门锁直接卸掉了。 两人推门进去。 三楼的房间挺开阔,坐北朝南,采光和通风都很好,有楼下大厅的一半大小。方岱川举着蜡烛观察,应该是窗户楔了一个小缝儿,房间里有一股轻微的海风的腥味。靠墙四面放着些家具什么的,都蒙着一层白布。 方岱川走到屋角,把白布随手揭开。 是一幅画。 一个男人独自被绑在海边礁石上,重重锁链束缚着他的肢体,天上群鸟盘旋,每只鸟都像一个黑沉沉的暗影,飞掠着想吞一口他的rou。他的胸膛被剖开一半,露出里面血红色的内脏,很压抑。 “这是什么?”方岱川皱着眉,伸手摸了摸画布,颜料刷在画布上,有轻微的刷痕和凸起。 李斯年站在他身后端详着画:“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是临摹的名画,方岱川心想,他突然想起来在牛心妍母子房间见过的那幅《群鸦惊起的麦田》,难道说也是boss自己临摹的?倒还挺用心,他这样想着,将烛台凑近画布,细细寻找着上面的落款。 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署名,花体的钢笔签字,只有一个单词,eternity。 eternity?方岱川在脑海里转过一圈,回忆着大学学过的那点可怜的英语词汇量。 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个很宗教意义的单词,是永恒的意思? 方岱川摸不着头脑。 他一一掀开白布,帆布下罩的,全都是画,几十副画,有方岱川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有临摹的,也有画这片海岛的,色彩沉郁,笔触悲凉。然而也偶尔有几幅宗教主题的画,圣母垂目怜爱地注视着世人,或者抱着水罐的希腊女神,沐浴在阳光底下,叫人心情稍稍平和。 方岱川不知怎么,看得心里有点难受。 “这个人真可怜。”他想着,便直说了。 李斯年正仰头看一幅圣母像,闻言愣了一下:“怎么说?” 美术和美学鉴赏想必是导演的必修课程,李斯年对这些画的理解肯定远比自己准确,方岱川觉得有些班门弄斧,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懂鉴赏,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心里应该挺压抑的,又很矛盾,一点也不快乐。” “他在求救……”方岱川细细揣摩着画,紧紧皱着眉。 李斯年按顺序看去,从第一幅看到了最后一幅,看了一会儿,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不认同方岱川的观点,还是实在没看出来。 “喵~” 窗帘后面传来一声细嫩的鸣叫。 方岱川回过神来,他掀开窗帘,那只黑猫站在飘窗上,正舔舐着自己的右爪。 “是你?”方岱川讶道,“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吃东西了没有?” 猫当然不会说话,黑猫高冷地走过了方岱川,哒哒哒哒跑到李斯年的脚边,脖子蹭在李斯年的脚面上。 李斯年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挠着黑猫的脖颈,猫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翻身便把肚皮露了出来,它的肚皮竟然是白色的。 “出去吧,别在这儿玩儿了。”李斯年轻声说,挥手赶了赶它。 小黑猫竟然听懂了,一步一回头往窗台走去,喵喵叫了两声,便钻出窗户了。 “这么听你的话呀……”方岱川有些吃味,也不知是吃谁的味。 第二个房间是空的,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还有支钢笔。方岱川拿起来看了一眼,和自己的是同一款,看来这间屋子就是狼队半夜商议战略碰头的房间。 第三个房间是满满一房间唱片。 不是磁带和光碟的那种,是黑胶唱片,有一定厚度的黑色圆盘,中间嵌着各色圆环,妥善放置在木架上,摆了满满一房间。 屋角一只留声机。 “这个不错,”李斯年上前摸了摸留声机的木盒,“搬下去吧,放咱们房间去。” 这留声机沉得很,方岱川阖上盖子,小心翼翼地端起来,问道:“可是别墅已经断电了?” “这是老式的针式留声机,手摇的,”李斯年指了指盒边的手柄,“你等我挑张碟。” 蛮享受生活的嘛,方岱川心里默默吐槽道,贵族少爷。 下楼以后,李斯年在那里撬酒瓶,方岱川去洗手间洗澡。 热水器里的存水已经彻底告罄,他开了好半天,也没有流出一滴来。两人在拖尸体拖出来一身腐臭,还进了好几间灰尘满布的房间,身上又脏又臭,就这么睡觉,方岱川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趿拉着拖鞋开门,探出个头来问李斯年怎么办。 李斯年看了看窗外,冲他微微一笑。 海边。 月色暗淡,繁星点点。 李斯年光着膀子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给头顶朦朦胧胧的月色星光一照,肌rou白得反着光。他左肩的纱布已经被水打湿了一半,还渗出点血色出来,像只专吸人精魄的艳鬼。 方岱川坐在一旁的礁石上,用脚拨了一捧水撩他。 李斯年被溅了一身,回头挑眉看他。他腮边溅着些水珠,眼底映着笑意,方岱川当时就捂住了脸,心底大骂了一句我cao。 那天伺候他洗澡的时候,李斯年前胸全是沐浴露打出来的泡泡,方岱川心里惦记着有事儿,也没细看,如今可是把人前前后后看全了。李斯年腰上窄窄一排刺青,刚巧卡着内裤边的位置,横穿过排列整齐的腹肌和微微突起的胯骨,人鱼线在腰侧狠狠收束。 不能看不能看,方岱川深呼吸了几次,两人都只穿着内裤,这要是荒郊野外搞出点什么反应,对方一眼能看出来,实在太尴尬。 他这样想着,心底的那把火却越烧越热。 别别扭扭洗完了澡,李斯年用t恤随便擦了擦,套上了衣服。方岱川没穿t恤,只套了牛仔裤,跟在他身后往回走,总觉得湿哒哒的内裤贴在皮rou上,磨着粗糙的牛仔裤,让他浑身不自在。 回房间第一件事,方岱川就拿了一条新内裤。李斯年背对着他在那儿鼓捣留声机,手柄咯咯哒哒摇动着。方岱川拿着内裤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两个大男人,亲也亲过了,抱了抱过了,非要跑到洗手间去换内衣,似乎有点矫情,显得他心虚。 这样想着,他站在床边,一咬牙直接扒掉了裤子。 身后传来小号和钢琴的旋律。 方岱川慌忙提上新内裤,回过身去。 李斯年抱臂站在窗前,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音色沙哑的男声从留声机的指针上慢慢流淌出来,声音并不好听,很哑,而且很浑浊,但是却奇异般地流淌进心里去。 “这个音乐……”方岱川平时流行听得多,并不熟悉这首歌,只是凭着一点印象,小心翼翼地说,“很像《爱乐之城》里面的那种风格。” 李斯年惊喜地打了个响指,称赞道:“不错嘛,——是爵士乐。louis armstrong,吻火。” 他说着随着节拍慢慢唱了起来。 since first i kissed you my heart was yours pletely (当我第一次吻你时,我完全奉上了我的心) if i'm a slave, then it's a slave i want to be (我是奴隶,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李斯年的声音很好听,标准青年音色,笑起来略有些低,他唱英文时咬字很清晰,气息轻轻吞吐,和说汉语时完全不同的一种性感。 很放荡。 方岱川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