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郁秀才在线阅读 - 第24节

第24节

    “路人甲”丁大姑娘她哪来的底气觉得能比得上谢荣?要知道,最开始他虽然同情小姑娘,但对她的外貌还是很嫌弃的。

    深觉需要洗洗眼睛的郁桂舟下意识寻了谢荣的身影,见她走在最后垂着脑袋没吭声,走在旁边的丁家人隐隐排挤着她,丁氏又只顾着娘家,他和郁当家招呼着几个舅舅表弟也没发现,恍如一只孤零零的小奶狗,非常惹人疼惜。

    怎么看怎么想让人抱着好生哄一哄。被美色迷了的郁公子也不招待客人了,凭着本能的走进了小奶狗,牵了她软乎乎的小手,并肩走着。

    原本春风满脸的丁家人都变了脸色。

    丁云黯着脸,语气里有几分落寞“表哥和表嫂感情真好,小云也是羡慕得很呐”

    郁桂舟乐呵呵的,不紧不慢的回了句“让大舅母好生为表妹寻个可靠的人,以后妹夫也会如我这般待你嫂子一样待你的”

    “我……”丁云话音未完就被丁大嫂接了过去,似笑非笑的在郁桂舟和谢荣身上打了个转“大侄儿真是说笑,你舅舅舅母没本事为你表妹寻个可靠的,这不就指着你了吗,小云好歹是你亲表妹,你可得放在心上,好生为你meimei寻个妥帖的啊”

    郁桂舟又不是个傻的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舅母才是说笑了,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再则还有外祖和外祖母,再不济也还有几位舅舅血脉相连,哪用得着我一个表哥出马,再则,侄儿如今心神都放在了读书上面,委实没有空闲为表妹寻前程,此时还得大舅母亲自出马才行,以后过好过坏旁人也没得碎嘴的道理”

    明明就是想赖上他,还让他去做媒人,成不成是一回事,要都不成,到最后还不是要摊在他头上,为这女子浪费的青春时光买单。

    当他傻呢?

    丁大嫂鼓着脸,眼里透着对这滑不溜秋的小子的不满。丁母见她不敌,瞪了她一眼,扬高了声儿“行了,天儿不早了,你们快走吧,云姐儿这里自有我老婆子照应着”

    “是是是,有娘在,媳妇放心得很”丁大嫂瞬间捧了个笑脸,紧了紧手头的包袱,隐秘的给丁云使了个眼色。不是她吹,她这闺女自小就鬼精鬼精的,心眼子多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哄得丁老汉老两口在一众小辈里挑了她来疼,郁小子在滑溜又如何,迟早得被她闺女拿下?

    丁母一发话,其他人也不磨蹭了,走在最尾的丁四丁五还有些念念不舍,被丁家嫂子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剩下两个丁家小子,大的十五六了,心里头隐约明白点家人的打算,很干脆的随着大部队一起,小的那个只有七八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颇有些想赖着不走的赖在了郁桂舟身边,扒着他的衣摆,仰着湿乎乎的大眼“表哥啊,我也想留下来啊”

    郁桂舟很是欢喜这个喜欢拖着尾音糯糯撒娇的大胖纸,捏了把他的脸蛋,无情的摇了摇头“丁小秋,你还小,得让你娘照顾你”

    “嘤嘤嘤”大胖纸丁小秋把脸埋了进去,发出了尖细的声儿。

    他就想留在这儿,丁家村不好玩,哥哥jiejie们都不爱跟他玩,这里有漂亮的大哥哥,美丽的大jiejie,不会时时想着抢他的零嘴,也不会时时告状说他吃得多。

    他就是爱吃,就是胖,惹着谁了?

    “这样吧”郁桂舟拿他没办法,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弯了腰悄悄在他耳边说着话儿。

    丁小秋赫然从他衣摆中抬头“真的?”

    “真的”郁桂舟失笑,幼稚的举了举爪子,又从含笑对着他们的谢小“管家婆”手里接了一把铜板放在丁小秋胖乎乎的手掌心上“快回去吧,这些铜板记得藏好,吃不饱的时候就悄悄在货郎那儿买两块零嘴,千万别给人知道了晓得不?”

    丁小秋发光的盯着铜板,一只手掌用力拍了拍胸脯“表哥啊,你放心吧,我最会藏东西了”

    要不然,他怎么长的rou?不早就被人抢光了?

    “我信你呢”郁桂舟又在他头顶摸了一把,这才放开了他。恰好,走远的人中有人大声的喊了句“丁小秋,你磨蹭啥,皮痒了是不是?”

    “哼”丁小秋撇撇嘴,到底不敢违抗命令,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跟上了队伍,还时不时回头跟郁桂舟和谢荣挥手。情绪低落了半晌后,突的,他一个福灵心至。

    表哥好像就只给他发了钱啊?

    丁家人走了后,在村口的郁家人也准备回去了,刚走了几步,前头一辆牛车迎了过来,最前头挥着鞭子的小伙是谢家的长工,旁边还坐着圆滚滚的谢地主,正眯着眼吹着风享受着呢。

    或许是那长工说了句,待他们靠近,谢地主睁开了细小的眼,抬手打了招呼“原来是郁家的,几位这是打哪儿回啊?”

    郁当家客气的回道“送了几个舅子呢,谢老爷这是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见过像懒作者这样快要办人生大事的吗,大姨妈来了就算了,特么还感冒了!

    所以这几天更新才会不准时,请大家原谅。

    等懒作者熬过这几天就好了,月末若有时间,本文将会开始双更。

    第37章 古代穷小子之↑诗会(上)

    郁当家本是客客套套的你来我往, 随便客套两句罢了, 谢地主却仿佛突然来了精神,一下直起了身, 在郁家一行人身上打量片刻, 眼里带着精光“可巧了,明日是镇上的秀才公们办的啥春日诗会了,我家那小子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在孔秀才门下读书呢,这不,那办春日诗会的人之一就是我家小子的夫子,明日也要在诗会里头露露脸呢”长篇大论过后, 他把脸瞥向了郁桂舟, 和气的问“郁小子,你可有收到那帖子?”

    视线一下集中到了郁桂舟身上,他拍了拍有些不安的谢荣, 淡然一笑“小子自然是收到了, 虽然没有在秀才公门下读书, 好歹也不枉启蒙一番,侥幸中了童生”

    这是要装逼吗, 那就来吧。不就是一张破帖子吗,值得这样炫耀?

    对不起啊,没说我没帖子!

    谢地主确实是想装逼,秀一下谢春晖,顺便再把村里这个同样是童生的郁桂舟比下去, 现在硬生生的改了口,强撑起了一摸笑“是吗,恭喜侄儿了啊,明日可要好好发挥呢,听说参加诗会的人来头都不小呢”

    郁桂舟默言,把并不想去的话改成了“借谢叔吉言了”

    话说到这儿,两方都无话可说了,谢地主正要吩咐长工继续赶车,车厢里头掀起了半张帘子,露出谢春莹皎皎莹莹,似语还羞的侧脸。

    “春莹也等着郁家哥哥明日在诗会上大展风头,以正才华呢”

    她转过脸,蓦然撞进了郁桂舟的眼里,清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心里微动。

    车帘放下,牛车滴滴塔塔的转动着咕噜消失在郁家人眼里,但鼻尖上,仿佛还停留着女子独有的甜香气息。

    “这闺女好俊俏呐”

    丁母的话没人搭理,郁当家两口子下意识看向郁桂舟,见他面色淡然,跟平日里没甚差别,心头都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谢春莹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清丽了,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何况她还比张月生得精致两分,一比较下,倒是强出了一头。

    只有郁桂舟懂为何一个人短短时日就变化如此之大,说白了,纵惯几千年,去除掉无数奢华浮夸的词汇外,总共就一个字:装。

    谢春莹还是那个谢春莹,脾性就没变过,她之所以清丽淡然,多亏了一份忍功,再加上合适的装扮,不紧不慢的语调,自然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淡如处子的闺女,跟那种咋咋唧唧的小丫头自然是没有可比的。

    “是啊,表哥,那位姑娘是谁,真是漂亮”丁云状似天真的问道,眼神斜倪在郁桂舟旁边的谢荣一眼,心里冷笑。

    装,叫你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说不定心里早就想抓那小蹄子几爪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那番做派不就是想勾引表哥吗?

    郁桂舟从头到尾没放开谢荣,借着宽大的衣袖还在里头捏了捏。谢荣耳尖尖发红,大眼瞪了瞪,不好意思的撇开头,耳边是他轻快的声儿“那位啊,那是咋们村里头谢地主家的姑娘,都唤她春莹姑娘,村里不少姑娘都喜欢找她玩呢,表妹若无事,倒是可以去走走”

    谢地主家除了有个春莹姑娘,还有个春晖公子。

    这春晖公子长得英俊,一派的斯文,年方十八,在镇上孔秀才门下读书,又有个童生功名,最重要的是,谢春晖目前连个定亲的对象都没。

    这样的人物,可不就是十里八村最受欢迎的对象。

    谢家村的姑娘们都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常往谢地主家跑,讨好讨好谢春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指望着她说上两句好话,得谢地主和谢春晖几眼青睐,顺顺当当的做地主家的主母。却忘了,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功名有功名,又年轻,家里又不差钱,为啥迟迟不定亲?

    如郁桂舟这样的,还小上一岁的都成亲好几年了呢?

    这些话他自然是闷在心里不会说,巴不得丁云听到这个金龟婿以后就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学着村里的小姑娘们追着谢春晖跑呢,身为表哥,他一定会给她出出主意,让她得偿所愿的。

    丁云果然眉眼闪动了两下,没说话,搀着丁母的胳膊,若有所思。

    浮云斋背后有人,稍了解点的都有猜测,否则那书斋也不能开遍了整个渝州府而没被人打压,相反渝州人一听说书斋,第一个就想到那浮云斋,可见这书斋根基之深。

    今日,少有人踏入的浮云斋后院开了大门,穿着青、粉色的女婢侍从穿梭其中,手中端着茶盏酒壶,或诗意之物事婀婀娜婀娜的迈着细碎的步子转身隐在了青绿的花粉之后,角落里几缕琴音峥跄着传了几声出来,未见人影,足以想象那扉非雅致。

    郁桂舟是徒步走过来的。

    在此之前,他还去谢荣的小摊上帮了会忙,见了下小舅子和逗了逗奶声的石头。

    守门的小厮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接了帖子,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目不斜视的等人走过。

    里边的场景,郁桂舟虽未踏入,但也想见了两分,亭台楼阁,花丛树木,假山流水,桥梁廊隔之间还有偶偶私语,葱葱郁郁的花木间,鲜艳的青、粉色衣摆若隐若现的走动,蕴含了江南水乡又藏着魏国独有的精致巧夺天工。

    此处,无疑是郁桂舟见过的最称得上添上“境”字的宅院。

    问题来了,这浮云斋的主人到底是何种大人物?

    只是,没让他细想,一名粉衣婢女轻盈的走近了他,行了个礼,清脆说道“贵客请跟婢子来,几位秀才公们正在花厅里接待诸位呢”

    说话有条有理,抬头,水汪汪的,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粉嫩。

    郁桂舟没多看,视线半垂,回道“烦请带路”

    婢女微微惊讶,许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对美色丝毫没有亵渎的目光,眼都柔和了不少,往边上退了两步,做了请的姿势,稍微在前两步引着他往边上走,过了一道水上廊阁,又路过一座精心修缮的花园后,一幢精致的厚重木门出现在眼前,那门上,还疏狂的写了匾额:善水阁。

    门后,隐约有学子们的声儿透过门传了出来。婢女停了下来,轻轻推开了门,屈了礼“贵客请”

    郁桂舟道了谢,轻轻的吸了口气,在众人瞩目下朝着前走去。模样依旧不咸不淡,身子挺直拔高,清隽儒雅,那最前头的三个壮年人见到不卑不亢的少年人,也止不住点头肯定。等到了跟前,郁桂舟还未见礼,就见最左边的男子已经摆了手,恍如见着了好苗子一样“小子不必拘礼,我三人见你举手投足镇定自若,可见心中胸有成竹,我倒是好奇,你是哪家门下弟子?”

    这先生姓景,名长衡。最是耿直,在他边上两个先生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因为这看起来就挺出色的弟子并没有拜在他们任何人门下。

    郁桂舟也想笑,因为这问话着实跟那句“你与我佛有缘”有那么一些异曲同工之妙,好在他反应快,很快回应了过来“是小子资质愚钝,并未拜在任何人门下,只在家中静读”

    孔、安两位秀才公松了气。景先生也自觉问话不妥,但见郁桂舟能淡定把话圆过,心里又升起了一丝遗憾的情绪。

    生不逢时啊,可惜没早遇着他,否则以这小子的灵慧,拿个功名回来只怕也是能的,如今他却是没这功夫了,来年就要下场,根本来不及再收个弟子,否则岂不是误人子弟?

    不过,他不能,倒是有一人可以……

    在景先生脑子快速非转时,孔、安两位秀才已经把郁桂舟的身家打听清楚了。

    安秀才或许不知,但孔秀才在听到小子自称郁桂舟时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哑然。

    郁桂舟这名他是有印象的,在他门下有一小子,唤谢春晖。此子头脑聪慧,反应也不差,两年前下场时是唯一一个考得童生的学子,不过当年,那谢家村一共有两名少年考中,其中之一就是这位没有拜任何人为师的郁桂舟。

    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在同一年考上秀才,若没有比较那是不可能的,连他也暗中细细推理了一番。谢春晖能考中童生他并不意外,除开此子自身外,更有他细心栽培了四五年的成果,在乡试前,他还着重分析了一下重点,可以说,谢春晖若是考不中,那才是有鬼。

    而这郁桂舟,据闻从未在任何秀才门下学过,只在一童生处启蒙识了字,考中童生那一年比之谢春晖还年少一二,他也曾招谢春晖来问过关乎此子一二之事,不过皆被几笔带过,说他无心沉浸书海之中,他还曾道可惜了。

    如今一看,可不是可惜了,若他在重视个一二分,接入门下好生栽培,待到他长起来,成就必然在他之上。

    郁桂舟可不知一个照面就能惹出几个先生各自思虑,打过招呼后,他缓缓退下,视线在一排一排的学子身上瞥过,在最尾端找了个位置落座。

    旁边穿着灰衣的中年男子转向他,目带讶异“小子,你不在前边落座,跑这后头做甚?”

    “这春日诗会有规定我不能在后头找位置?”郁桂舟反问一句。

    中年男子一晒“那倒不是”他低低解释“方才不是见你与几位先生多说了几句,还以为你得了他们谁的眼,你坐前头自然无人敢说一句不是”

    第38章 古代穷小子之↑郁言

    这种场合自然没人敢学着妇人般碎嘴, 但这人啊, 除了嘴巴可用,还有眼呢, 他可不想被一群人飞刀刺穿, 只摇头道“我一个散户,跟门下精英们气场不合,还是随意找个地儿吧”

    这是实话,虽说这春日诗会是几位秀才公共同举办的,邀请了整个怀云镇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像前面那种引人注目的位置还是留给秀才公们门下的天之骄子吧。

    “兄弟, 想来你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男子这会已经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难得碰到一个对胃口的人,当下就报出了名号“为兄叫赵昌,是大河村人士, 身上有个没啥用的童生功名”赵昌说起童生时嘴边还撇了一撇。

    郁桂舟失笑“小子姓郁, 乃是谢家村人士”

    赵昌眼睛瞪大了些“谢家村的?”他摸了摸脑袋, 一笑“真是巧了,咋们两个村可近了, 往后可得多走动走动,为兄不常在村里头,小兄弟有啥事就到镇上的赵家商行来找我……”

    经过赵昌的叙述,郁桂舟这才知道,原来赵昌是赵家老三, 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没读过书,一心巴望着把这弟弟供出来,先头赵昌还是听话,后来实在读不进去,就跑镇上开了家商行,专做那倒卖物事,一年到头大都是在外头跑,把赵家两个哥哥气得没发,只好不管他,这次听说了这春日诗会,也是赵家哥哥们逼着赵昌过来的。

    “你说,我都这般大的人了,连家里的小子都半大不小了,那两哥哥还跟打小一样,动不动就撵着我跑,真是脸儿都丢尽了”赵昌好不容易碰着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没防备就把自家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尤其着重叙述了自个儿的委屈、大男人的脸面等等。莫了还悄悄碰了碰郁桂舟的手肘,咬起了耳朵“小兄弟啊,你可知道,今日有个举人老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