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穿越女的八卦日常在线阅读 - 第60节

第60节

    让她略微暴躁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雪玲。小姑娘又戴上了那副面具,但却时不时地私有深意地盯季念然一眼,搞得季念然不胜其烦。她甚至想要不要主动和祁氏做出妯娌情深的样子来,好好气一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但是下一刻,她又克制住了这股冲动,脸上挂起了运营式的微笑。老夫人说完了正事,场面就变得安静下来。祁氏又寻了几件家务事请教了一下两位长辈——不过是些小事,就算明天一早再拿出来说,或是祁氏自己私下料理了,在季念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现在提出来,也不过是为了不冷场罢了。

    只是这些话,终究也有说完的时候。大家相对着喝了一杯茶,老夫人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就挥挥手让大家散了,秦夫人又带着小辈们起身出了正院。

    黄昏的天气倒是比早上凉快一些,秦夫人带着秦雪玲去往后院的方向,又说有事叫走了祁氏,倒把季念然一个人落了单。季念然也不在意,目送她们远去,才带着萑苇慢慢向江雪院的方向踱去。

    只是回到自己院子里之后,一个人坐在炕上,情绪反而低落下来。

    这还是成亲之后,秦雪歌第一次没有同季念然一起用晚饭。一个人用早饭、午饭的时候都不觉得什么,但是一点起蜡烛,还是只有自己一人,季念然就忍不住感到一点寂寞。

    其实也不过不到二十天的时间,自己竟然就已经被宠出了新的坏毛病。

    她有些没心思吃饭,又怕丫鬟们看出她的心思在背后笑她——虽说从小一道长大,可以说比同父的姐妹还要更亲密些,但是到底主仆有别,她也很怕被流火、授衣她们给看低了。好歹吃下多半碗饭,就放下碗,让丫鬟们收拾了桌上的饭菜,随手拿了本书,摊开做出看书的样子来,在灯下出神。

    曾经的过往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最终留下的影子,还是那日伸出双手接过那个书袋子的秦雪歌。

    ☆、第 68 章

    秦雪歌直到二更才回来, 一进门,季念然就下地迎了上去, “回来啦, 吃过晚饭了没?”

    “在太子那边胡乱吃了一点。”秦雪歌热得满头是汗, 他脱下外衣,递到季念然手里, 又漫不经心地道:“最近皇上交了个差事给太子, 我也要跟着忙,往后几天恐怕都不能按时回来吃晚饭了。我若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先吃, 不用等我了。”

    季念然自然而然地结果秦雪歌的外衣, 体贴地问:“怕是也没吃好吧,我让人再去给你下一碗面来?”见秦雪歌点头, 季念然嫣然一笑,叫来丫鬟把事情吩咐下去,又和秦雪歌对坐到炕上。这些天的相处,两人之间也培养出了些默契,秦雪歌不大习惯他在屋里的时候周围有丫鬟盯着, 季念然就自己接手了某些小事。此时,她就一边收拾炕桌上的茶盏, 一边随口问道:“什么要紧差事至于忙成这样?”

    她不过是习惯性八卦一句,本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见秦雪歌闭口不言,也就丢到脑后。

    不一会儿, 流火端了碗面上来,还配了两碟春喜娘自制的小菜。季念然托着腮默默地陪秦雪歌吃饭,一时又想到下午在他书房内的所见,只觉得这样平实的小事都变得温馨起来。秦雪歌吃了两口,又抬起头迷惑地看了季念然一眼,季念然只是笑眯眯的,并不解释。

    待用过晚饭,夫妻二人对坐着看了片刻闲书,才收拾着上床准备睡觉。秦雪歌自己先去净房洗澡,季念然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鹅黄色的睡袍,垂了垂眼皮,丫鬟们会意地鱼贯而出,关好套间房门,把这空间留给了夫妻二人。

    秦雪歌先上床,给季念然留出一个位置来。季念然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只留了屋角的一根长臂蜡烛,才爬上床,放下幔帐。拔步床内瞬间变成一个幽暗密闭的空间,她钻进薄被,仰面躺着酝酿睡眠,或是如果秦雪歌有意,他们还可以再做些别的事。

    正在犹豫要不要翻身,耳边忽然传来秦雪歌的声音,“你刚不是问,太子得的是什么要紧差事?”他的声音很轻,却也有专属于男子的低沉。发出声音的时候,有微弱的气流拂过季念然的耳廓、还有鬓角的碎发,有些痒。

    “什么?”季念然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肯告诉她这件事?皇上交代给太子的差事,自然不会是小事,这样的事,他竟然肯告诉她……

    秦雪歌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又叹息着开口,“这件事本也是明摆着的,是皇上要对寄王动手了。寄王远在封地,但是寄王的嫡长子却一直留在京城——年初刚请封了寄王世子,东宫这回的差事,就是想办法收集寄王世子意图叛国的罪证……皇上心急,是不打算再忍了。”

    寄王就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当初的大皇子。当年季家老太爷也算是在局内,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恩怨,季念然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大皇子是真的有过夺嫡之念的!而他的这位嫡长子,在当时的大皇子一派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朝臣的评价中,他要比他的父亲更具才干,更像是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这差事很难做吧?”

    “是啊。”秦雪歌叹了口气,“这位寄王世子也是个能人,就算真的意图叛国……又哪里又那么容易就被我们寻到了?若是真容易,他也就留不到现在了。”

    “那……”冒然打听差事的进度,也不知是否妥当,季念然犹豫着问,“你们现在手里可抓到什么凭据了?”

    “现在?”秦雪歌哼笑一声,“一样都没有!”

    这个进度听起来可不怎么美妙。其实,哪怕没有凭据,只要皇上愿意,他都可以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寄王一家囚禁起来,甚至杀人灭口。

    但是看得出来,这位刚刚继位不久的皇上,暂时还不希望自己身上被烙下“严酷”的印记,他希望的,是确实的罪名,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倒下。

    可是这样为难的差事为什么就得落到秦雪歌头上?季念然心底隐隐有些不平。当年季家老太爷在先帝之前离世,季家要守孝,又都在江南,对先帝离世前后的事就知道得没那么清楚。

    然而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和继承就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先帝没有明确的立下太子,三皇子继位的过程,未必就想表面上的那样……无可争议!

    “皇上……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着急地把寄王置于死地?”这话虽然听起来很像一句废话,但是这个问题的背后,还隐藏了另一层意思。

    当今皇上,是不是夺位不正?

    “当年……其实先帝早就选定了皇上,只不过一直不说罢了。”

    “真的?”季念然有些不信。

    “当年让我进宫给如今的太子做伴读,订下太子和你三姐的亲事,这林林总总,明面上看着都像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其实不然,这些事情的背后,都少不了先帝的影子。”秦雪歌轻笑一声,这声轻笑所蕴含的情绪,季念然竟也分辨不出。

    “我先下江南,在你家住了将近一年,又被先帝亲自安排回京。太妃在你家园子里直白地夸赞你三姐,这些也都是出自先帝的授意。”他像是怕季念然听不懂,又掰开揉碎地给她讲清楚,“我下江南是住在你祖父家里,你三姐也是你祖父的孙女。这些看上去都只是巧合,但是,你祖父是谁?你祖父,那可是先帝最看重的伴读!之后,先帝又赶着给你祖父封爵,事情到了这一步,谁还看不明白?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那就没有傻子,先帝那是铁了心要让三皇子上位了。”

    “那为什么先皇不早立三皇子为太子呢?”季念然奇怪地问。

    “上位者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就算能猜透,也只敢猜他想让你猜的。”秦雪歌想了想,像是也没有想明白,又转而说起了寄王来,“你看大皇子的封号——寄王,呵,够侮辱人的了吧?现在的他,也许算是被拔尽了爪牙,但是当年的他,对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有想法的!若是当年先帝一早就给三皇子定下太子名分,三皇子又羽翼尚未丰满……嘿,那也许就真出乱子了。寄王年长,虽说出身为人诟病,但是只因这年纪上的优势,就天然多了几分争位的底气。更何况,在他刚出生的那几年里,先皇也是真宠他……”

    季念然撇了撇嘴,插嘴道:“这可真看不出来,皇上登基才几年?能把寄王料理得那么老实,还不是先帝的手笔!”

    “不是的。”虽说账内昏暗没有点灯,但是季念然还是借着些许月光,隐约看到秦雪歌摇头,“当今皇上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你也知道,他登基没几年,但是现在百姓们哪里还记得什么启泰年间的好?这么快就能抹掉先帝留下的印记,这就是他的本事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拾起刚刚被季念然打断的话题。

    “先帝当年,也不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也还有几个年纪相近的兄弟,可以说比寄王和皇上当年的形势更为混乱。可以说,先帝能得到当年那位的青眼,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先有了长子。这个大皇子,说白了,当时也不过是先帝用来争宠的工具罢了。”

    “早就听人说过,寄王出身不好。”睡意早已不翼而飞,季念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有精神过,她有满肚子的疑问,都在等待被人解答。“但是,从来没有人详细说过,寄王的出身到底哪里有问题?”

    “一个寄字,你还不明白吗!”秦雪歌冷笑一声,仿佛在嘲讽宫廷的秽乱。

    “难道……”季念然被自己脑海中忽然涌出的猜测吓了一跳,这猜测,就算在这最私密的空间内,她都不敢直喧于口。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丑闻!

    “这件事倒不像你猜的那样。”秦雪歌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念头,轻笑着否定了她的猜测。“寄王确实是先帝的亲生骨rou。但是你怕也知道,寄王对外都说是白贵人的孩子……其实不是的。寄王的生母,应该是白贵人的meimei——这件事我也只在闲聊时听太子提过一次,知道得也不真切。

    当时,好像是白贵人被父母卖到王府做丫鬟,她运气不错,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先帝看上,成为侍妾。”

    先皇潜邸时的旧人,后来少说都有个嫔位,只有白贵人,一直不咸不淡的,也没有晋升过位分。这样看起来,其中也确实是隐含了一段不能言说的故事。

    “这人啊,一多了几分体面,就难免想着要照顾家里。”秦雪歌的语调中充满了嘲讽,“这白贵人自然也不例外,费了些力气,才辗转联系上了她家里人……”

    ☆、第 69 章  秦雪歌停顿了一下, 季念然也趁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八卦!  “当时, 白贵人的meimei应该是已经有了人家, 但是那家里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她就孤身一人上王府来寻jiejie帮忙。这么巧, 就不小心被先帝给看上了!先帝对她, 应当是多少有几分喜欢的, 但是一个有夫之妇,哪能进王府做皇子名正言顺的女人?不说别人, 先皇后就第一个不同意!况且,那个时候储位未定, 几各皇子之间相互盯得也紧, 这种事若能一直不闹腾出来还好, 但凡被哪个政敌听到风声, 怂恿白贵人的妹夫一家出来状告王府, 就能在后面借机翻出大风浪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放在这种时候用的!”  “说来也是运气。”他好似在真心实意地感叹这名女子的运气,就连季念然都好奇起来, 一个人, 到底能有运气成什么样子?  “那女子在王府没名没分地住了一个多月,竟然有了身孕。先皇后做主暗地里让管家找了个大夫回来扶脉,刚好一个月的身孕, 这不是先帝的种又能是谁的?也就是在当时,皇子们都没有儿子,大家都拼了命地朝着第三代使劲。不然,总少不得一尸两命——皇家容不得这种丑事。”  “不对呀!”季念然眨了眨眼, “那大夫扶脉,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扶的是谁不成?万一说了出去,那外面不就都知道了?还是……”她嘴里含着“杀人灭口”这四个字,险些吐露出来。  “有帘子遮着,他分得清楚是谁啊!”秦雪歌倒是被季念然给逗笑了,“那请来的就不是常来王府诊脉的太医!一个不知从哪里新找来的寻常大夫,只被告知是个侍妾,顶多知道姓白,别人就算问了,又能问出什么来?白贵人和她meimei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长得又像,后来大皇子生下来就一直被记在白贵人名下,是一点漏洞都没有。”  “那就……”季念然想了一下,“那就没有常进出王府的太医发现其实怀孕的不是白贵人?”  秦雪歌又冷哼一声,“一个侍妾,哪来的资格要太医给她看诊?若是主子授意的也就罢了,然而当时的王府里,肯定是恨不得瞒住这个消息,因此一直都是叫外面的大夫,隔着帘子诊脉的。”  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季念然狐疑地看了秦雪歌一眼,感觉他有些像前世那些躺在明星床下听八卦的,“这些都是太子告诉你的?”  秦雪歌笑了两声,伸手捏了捏季念然的鼻子,惹得她娇声抗议了两句,才道,“太子应当也都是听说的,他周围那些宫女宦官,好几个也是三皇子身边的老人了,况且哪个不爱打听八卦?我也就是和你这么说说,这的假的可不能保证。”  在这个最私密的空间里,季念然的胆子徒然就大了起来,小夫妻亲密地打闹了两下,才又说回正事。“这怎么也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不知不觉间,季念然就靠到了秦雪歌肩上,“一直不让太医给诊脉,外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有些事说起来就是这样巧,就在那之后不久,先皇后也被诊出了身孕,恰好也是一个多月。”秦雪歌的指尖把玩着季念然的一缕发丝,缓缓地道:“你瞧,这不就顺理成章了?王妃有孕,谁还在乎一个侍妾肚子里的孩子的死活?这时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他仿佛突然陷入了另一种情绪之中,有些许怅然。然而他又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在这一刻,他好似变成了一位老练的政客,无情地从最坏的角度展开了自己的猜测,“也许当初先皇后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先帝急着想要个儿子,她自然不会在一切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做什么动作。但是之后呢?两个孩子的产期邻近,谁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他又冷笑两声,突然翻身凑近季念然耳边,轻声道:“就连太子当时和我说起这事时,他明着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猜测的……”  “那后来呢?”季念然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  秦雪歌刚刚的动作,仿佛只是因为言谈之间涉及当朝太子,要格外小心——他又向后一仰,重新躺平了盯着拔步床顶上的幔帐,声音也变得悠然起来。  “后来白贵人的meimei突然早产,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寄王。大半个月后,先皇后也进了产房,生下的却是个女儿,那就是现在的长公主殿下了。”  “两个孩子之间相差了差不多一个月,就是想换都没那么容易了……”季念然沉吟着接了一句。秦雪歌的描述略显平淡,但是她仿佛已经透过这平淡的描述,看到了这故事背后,当年先帝潜邸时期王府内的风云变幻。  “先皇后倒也不一定是打着换孩子的主意。”秦雪歌反而替先皇后分辨了一句,“那是先皇后还年轻,也不是之后就不能生了,犯不着替别人养儿子。正妃的儿子,那是嫡长,这个名头若是被别人占了,日后自己的亲生儿子出生了怎么办呢?总不能到那个时候再毒死大儿子吧,那可太显眼了。”  这个道理说出来,季念然倒是很能体会。明摆着的,范家姨妈家里就有类似的尴尬。只是好在范家本是商户,还能给小儿子找出第二条更好的路来走。但是生在皇家,有时候就是天不给你选择了。  “所以,大皇子就被当作白贵人的儿子养大了?”  “是啊,而且在那两、三年内,先帝同辈的几个兄弟中,只有先帝府里出生了两个孩子,还是一男一女。就连当时的皇帝都颇为喜爱这俩孩子,时常让先帝带着两个孩子进宫以享天伦之乐。父子间的情分,也未必不是那时积攒下来的。”  听到这里,季念然忍不住冷笑出声,天伦之乐?就连这天伦之乐中都充满了算计和斗争。皇帝最喜欢看的就是儿子们两两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稍微兄友弟恭一点都要怀疑是不是结党营私,却又要在孙辈身上寻觅亲情。这是……何其可笑!  秦雪歌假装没听到妻子那声笑中nongnong的讽刺,他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也因此,虽然大皇子同几个弟弟关系都不亲近,但是和长公主之间却很有情分。”  “所以……”也许是因为生物钟使然,季念然觉得瞌睡虫似乎又爬回来找她了。她尽力睁了睁眼,“所以,为什么先帝后来不喜欢寄王了?”  “这件事,怕是就连太子都不是很清楚。”秦雪歌摇了摇头,“按照当时三皇子一派的说法,当然是先帝嫌弃大皇子生母出身低微,所以厌弃了他……这个说法其实更像是为了打击大皇子一系胡意编造出来的,但是依我看,应当也有几分准确。先帝登基之后,白贵人身为大皇子名义上的生母,却只得了个贵人的封号,这还不明白?后来,三皇子公然在朝宴上羞辱大皇子,这个举动更多的还是为了试探先帝的心意。”  “都说帝王无情……”季念然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她蓦然想到嫁入东宫的三姐季慧然,又硬生生挥去心底莫名涌上来的一丝不详的预感。“那后来……”  她原本就对这些皇家秘闻知之甚少,偶尔听说一些,也是当姑娘的时候去给两重长辈请安,听到的一鳞半爪。这零星的信息,哪怕她还有前世二十多年的修炼,也只能拼凑出大致的轮廓,至于里面的脉络,就半点也不知道了。  不比秦雪歌,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局中。现在说起这些事来,也只是嘲讽或叹息,不会觉得心惊。  说起来,现在的皇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若皇上此时还能有第二个选择,那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也是类似的情形?  秦雪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若是当年大皇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亦或二皇子没有天生残疾,也许先帝的心,会软一些。”这事说起来,也未尝不让人唏嘘,这是先皇后和二皇子的遗憾,又何尝不是先帝的遗憾?  季念然又轻咳一声,强打起精神,“这位二皇子?”二皇子身为先皇后诞下的嫡子,却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在民间流传。季念然此时想起来,连他的封号都不知道,好似一个空空的名头,甚至……牌位。  “哦。”说起这位悄无声息的二皇子,秦雪歌的态度又是一变,“他倒是一向老实本分的,据说连四书五经都没有念全,一直在京郊的一处园子里休养,就连宗亲们都不常见到他。也没有封地,封号倒是有一个,也很直白,就叫留王。”  就……这么简单?  不是的!然而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不是这样的,这个二皇子,绝对不会就这样简单。  她张张口,想要告诉秦雪歌她的猜测。虽然,她还没有梳理好自己的疑虑,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她勉强翻了个身,但是下一刻,她就败给了欣然涌上的睡意,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第 70 章  果然如秦雪歌所说, 整个七月, 他都忙得很少着家。京城里的气氛, 也一日比一日更紧绷起来。季念然第一年的新妇不好经常出门, 但是偶尔早上晨昏定省时听长辈们说起来, 最近京里面已经好些人家都得了不是, 轻则罢官返乡, 重则抄家流放。  季念然有心问问秦雪歌差事的进展,但是秦雪歌最近都早出晚归, 有时为了不打扰季念然,就睡在前一进他自己的卧房里, 并且一大早季念然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要出门。季念然有日无聊自己算了算, 夫妻俩竟然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了。  新婚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又恰巧在季念然发现了秦雪歌的秘密、有心让夫妻间更近一步之后, 一下就打乱了季念然原本计划好的步调。若说她不失落, 自然是假的,但是又不好把这份失落过多地表现出来。无奈, 只好多忙忙自己的体己事了。  也因此, 赶着七月内的一个好日子,季念然在崇德大街上的那间陪嫁铺子,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说是热闹, 其实也没有邀请什么达官贵人,出面的掌柜夫妻,就是春喜的哥哥和嫂子,就连春喜自己, 都只是隐在后厨里,不露脸招呼客人。  他们依照季念然的布置,提前三天就张灯结彩,打出即将开张的名号来。还时不时在大街上派发一些“宣传单”,其实就是一些写着字的纸,还不忘告诉拿到“宣传单”的人,开张前五天拿着这张纸到铺子里来买点心,可以便宜一些。  这些不过是季念然在前世围观学到的一些小手段罢了,她暂时还没有指望这件小铺子赚钱,虽然事先想了很多经营的点子,但是也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周围的人。只在开张那日让石斛和她男人过去看了一眼,就丢开手不管。石斛回来之后却说,至少在她过去的时候,铺子里的生意是很火爆的。  “那些百姓,也有些自诩见识广的,但是到了您的铺子里啊,却连那些点心是用什么做的都说不出来。还有那奶茶,虽然一杯要五十文钱,但是大家尝了之后都说好呢!还有些直感叹您这铺子太小了,桌椅也少,不能一直坐在里面。”  “真是谢谢大家这么捧场了。”铺子生意好,最开心的自然是季念然了,又给几个丫鬟解释,“能在京城立足的百姓,生来就要比外面的富足些。又在天子脚下,往往自觉高人一等,见过的世面也比外人多些。这些人啊,只有用那些他们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才能降服住。我这些点心,其实也就在一个‘奇’字,单说味道,那些老字号里做出来的也未必就差了。”  几个丫鬟都说自家主子太过谦虚,季念然也并不十分把她们说的话当回事,只让石斛出去传话,吩咐春喜单独精心做一套点心,用盒子包好了,等到宗房老族长生日的时候送去,再填一副不拘什么吉祥花样的绣件,就是一份很体面的寿礼了。  老族长的寿宴就在七月底,虽说老宅和将军府之间只隔着一条街,季念然还是一大早就起来打扮。今日秦雪歌倒是走得晚,但是也并不能抽空陪着家中女眷到宗房去给老族长拜寿。季念然又心疼他连日奔波劳累,有心要他多休息一会儿,因此,夫妻两个也就在用过早饭之后、临出门前不咸不淡地交谈了几句,也大多是秦雪歌给季念然介绍一些宗房里的人际关系上的事。  “老族长喜欢收藏奇石,我早就让湛卢帮我去寻了一块来,算不上大,却着实精巧。等下我把湛卢就在家里,你过去的时候就让他跟着你的车一道过去就是了。”秦雪歌穿上外袍,季念然又凑过去帮他系领口处的扣子。谁知秦雪歌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问她,“你准备了什么?前两日我想问你来着,那边事多又混忘了。”  季念然抽出手来白他一眼,索性也不再管他,只自己对着妆台上的西洋镜整理头上的钗环,“准备了一盒新奇点心和一副绣着八仙贺寿图案的红木炕屏。”  秦雪歌失笑,“这礼物倒好,以后谁家长辈过生日都能用这一份应付过去。”  这份礼物,取的就是“中庸”二字,不招摇,也不过分寒酸。季念然也有些无奈,“祖母特意把我们都叫去,说预备的贺礼不能抢了宗房那家人的风头。我又不知道她们都送什么,只好捡些不会出错的东西送……大不了她们家把这些东西往库房一放,至少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秦雪歌也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来,我倒是想得差了。原本每年老族长的生日,我们也就是跟着祖父过去吃碗寿面,说几句吉祥话。贺礼自有府里出了。这次还是祖父说的,堂伯祖父的整生日,我和大哥又都成亲了,让我们自己预备一两样东西送过去。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送的都是石头……”  老族长喜欢收藏奇石这件事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宗房中的小辈们自然会绞尽脑汁的在这上面下功夫,秦雪威和秦雪歌也送石头,虽说是出自好意,但是送得合不合老族长的心意都是问题。  季念然暗暗叹了口气,秦雪歌既然已经知道自己送的不好,她就不能再说不好了。“你们也是一片孝心。”她只能捡些正面的夸词来说,“我其实也是根本不知道老族长喜欢什么,不然说不定……唉,你也不要多想了,他们家若是送的还不如大哥和你的好,那也是他们没本事,哪能怪罪到咱家身上呢。”  她又劝了两句,秦雪歌的脸色才好了起来——早就挑好的寿礼,也不能因为这几句话就弃之不用,再纠结也没有意义。夫妻两个又交换了两句话,就一道出了江雪院。  秦雪歌要直接到外院去骑马出门,季念然却要先到正院去同老夫人、秦夫人等人汇合,再一道坐车过秦家老宅去。两人只并肩而行了小小一段,就各自带人分开。比起小户人家,他们的无奈也是在这里,有时季念然倒是觉得,似春喜哥嫂那般,每天都混在一处,相辅相成,也有一种朴实的幸福和快乐。  ***  正院堂屋内,众人自然也是早就打扮妥当,互相问过礼,就鱼贯出了堂屋。老夫人并不坐软轿,而是带着众人走到车马厅内,每位主子带着一名丫鬟坐一辆车,后面又跟着两辆打车,里面坐着各屋的小丫鬟及准备给老族长的寿礼等物。  秦雪威和秦雪歌兄弟两个都不得空,秦老将军也自有要事要忙。只要由秦老将军的一位副将护送,又带足了管家和家丁,才浩浩荡荡地往宗房老宅去了。  其实,两座府宅之间也只隔了一条街道,从将军府大门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宗房老宅墙外。老族长七十大寿,不说本身就在京里的族人,就连很多原本住在外地的族人,都赶来贺寿。因此她们虽离得不远,却因为来贺寿的人多,马车被堵在外面,耽搁住了一些时间。  因为男主人没来,那名副将自带着大管家,还有秦雪威、秦雪歌的贴身小厮,捧着男主人们送给老族长的贺礼,往前院去了。将军府女眷们的马车直走到了二门外才停了下来,主子们又换了小轿,被抬进了正院。  季念然不耐烦坐轿,总觉得不稳当,但是也不好拂了主人家的意思。轿子一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走到老夫人身边,不着痕迹地扶住老人家的一条手臂——老夫人好似突然就变成了“腿脚不好”的老人家,要靠支撑在季念然身上,才能勉强站立。  然而一般真腿脚不好的老人,就算站立或行走,身旁伴着的也是健仆,又哪有倚在同样娇弱的孙媳妇身上的?季念然不禁暗笑,知道老人家这是不知在为日后哪件事打伏笔了。  “我给老嫂子贺喜来了!”季念然扶着老夫人一进堂屋,就看到老族长夫人正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  见是有诰命的老妯娌进来,老族长夫人也不好拿乔,被丫鬟扶着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握住老夫人的手,“劳烦三弟妹了。”她的目光有意在老夫人的腿上、还有依然扶着她的季念然身上扫了一圈。  老夫人面不改色,“今天大哥生日,带着她们小辈过来,也给大哥和大嫂尽尽心!”  老族长夫人到底有些城府,她也不再故意出言嘲讽,而是热情地把老夫人让到另一张太师椅上,又让丫鬟给她上好茶来。  秦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还有秦雪玲给老族长夫人见过礼,又自在堂内依着排行寻了椅子坐下——也只有秦夫人能捞着一张椅子罢了,祁氏和季念然都只能跟在长辈身后站着服侍。而她们带来的丫鬟,更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已经到门外廊下找地方候着去了。  季念然这才意识到,秦氏一族究竟有多么庞大,那日在将军府内所见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ps:我其实不会大书特书季念然怎么做生意的,写一笔是因为我觉得如果现代人穿越过去、有条件却没能做些创新事业让自己过得富裕一点的话、这穿越的就有点浪费了。  不过她也不会自己去做生意啦,也就是出个点子和股本而已☆、第 71   今天宗房为了给老族长庆寿, 共请了两个戏班, 前院给男人们唱戏的自然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德明班, 后院请的也是近日风头正劲的一个新戏班。巧的是两边隔得远, 互相也并不打扰。不说前院男人们的热闹, 这后院中戏台上吹吹打打, 咿咿呀呀, 演的也是全本的吉祥戏。戏台上的戏自然是好看,但是季念然觉得, 更好看的还是看台中的风起云涌。  倒不是说宗房里的几位太太或是少奶奶互相给对方使绊子——这个时候,就算平日里再一团污糟, 也要做出和睦的样子, 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但是眉眼间的官司, 还有话音里的机锋, 却是一刻不停。据季念然观察, 到了后来,大家的注意力倒是更在这几位家主人身上。  并且, 这次老族长大寿, 他小儿子一家也从任上赶了回来,这位秦家上一辈排行最末的媳妇,此时正陪坐在秦夫人那桌上——那一桌上坐的倒都是族中做官的人家里的女眷, 辈分也都相当。而这位小婶娘,也是笑容宴宴,敷衍得很好。  “这位小婶娘人可不一般,小叔叔也是。”祁氏这个时候倒是和季念然同仇敌忾起来, 她借着锣鼓的响声,凑到季念然耳边,悄声八卦。  季念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也确实有些不解,“这位小叔叔是……”  祁氏的嘴角挂上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位小叔叔,是堂伯祖父二房太太的儿子,说起来出身也只比二堂伯差一点。”  季念然眼仁一缩,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大户人家里,姨娘妾室和二房太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能当上二房太太的,往往都是出身良家,能名正言顺记到族谱上的,牌位也能得到子孙后代的供奉香火。这位小堂叔能有这样的出身,哪怕日后毫无作为,都能比别的庶出兄弟多分一份家产。  “最难得的是,这位小叔叔在读书上有些天分,又善于钻营,不知怎的科考那年——别看名次只在二甲中位,却被当年的主考官沈阁老看中,从此平步青云……他娶的也是沈阁老一位门人的女儿,太太娘家家世好,更没人敢小瞧了他。”  提到沈阁老,季念然神色又是一动。当年在沈家莳芳园中发生的事,她还没有那样容易忘记。虽说两件事并不挨边,但是她莫名地就有些不待见和沈家沾边的人。  祁氏又冷笑一声,“沈阁老虽然退得早,但是他留在朝中的众多门人,可是一个个儿的都不简单。咱家这位小叔叔别看官位不高,却也名声在外——还有一位孙大人,和他齐名的。呵,家里也是出了名的热闹。”  这些消息别说季念然,就是大太太都不一定知道多少,此时听起来,只觉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祁氏把朝野上下提得出名字的官员家里都八卦一遍才罢。  “这位孙大人……”季念然拖长了声音,语调微微上扬,露出询问的意思。  祁氏也很善解人意,她用帕子掩着唇笑了两声,才给季念然解释,“弟妹大概不大知道他,这位孙大人是这两年才调回京城来的,之前都在外面……”她瞄了一眼堂内,见没人注意她们两个,才继续道:“这位孙大人是沈阁老的得意弟子,出身不大好,却因为得了沈阁老的青眼一步登天——他娶的就是当年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孙大人这位岳父大人也是沈阁老的门生出身,知道他有阁老提拔,不然怎么肯把女儿嫁他?”她不知看到了谁,眼神一闪,就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肯再多说那位孙大人的事,只敷衍了两句,“听说后来孙大人对这位翰林院学士的女儿也不大好,不外乎宠妾灭妻——但是也不敢做得过了。就是这样,也闹得很难看了,京里很多人都知道。”  她虽然不肯再多说,但是语调里也隐隐透着得意,仿佛知道这些八卦就能证明什么一般。季念然但笑不语,这些八卦虽说不能证明太多实质上的东西,却的的确确代表了一种态度,或是……一种门票。  季念然假装没有发觉祁氏的敷衍,顺手挽住祁氏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感激地道:“是嫂子疼我呢,怕我以后见了人不知道忌讳,才和我说这些。”  祁氏笑着睨了她一眼,“你只记得,咱家虽说在大堂伯和二堂伯之间不偏不倚,但是和这小叔叔家也要搞好了关系。越发和你说白了,就算偶尔得罪了大堂伯家或是二堂伯家,也都无碍,只有这小叔叔一家,毕竟同在官场,关系可不能僵了。”  这自然是正道理,就季念然现在所了解的来说,秦家在官场官职最高的除了将军府,就是这位小叔叔了。又一文一武,合则两利,更应该相互扶持才对。  正巧这时一折戏唱过,堂内众人也都放松下来。有人转头注意到将军府的这对妯娌正把臂言笑,顿时也都笑了,“看你俩这亲热的样子,谁能想到你俩是妯娌呢?别家的亲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笑着敷衍过周围的亲戚,下一折戏开演,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戏台上了,季念然才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胳膊。祁氏瞄了她一眼,也不多说,自顾自地喝茶吃瓜子去了。季念然不爱看戏,没一会儿就走了神,她脑海里不断回放刚刚祁氏告诉她的那一点传闻,一边想一边眯了眯眼睛。  宗房的事情其实和季念然本人关系并不太大,无论最后谁当上族长,都不会动摇到秦雪歌在家里的位置——以秦雪歌在太子身边的地位,以后这两家怕不是都要竭尽所能地巴结秦雪歌才对。不过毕竟也算是秦氏族内的大事,她想了想,也觉得有趣。而其中最可指摘的,却属老族长本人的态度。  况且她也听得出来,虽然次子是正经八百的嫡出承嗣子,但是老族长心中最宠爱最看重的,其实还是小儿子。不然又为什么硬生生提拔了一位二房太太?不过是为了小儿子出身好看罢了。更何况,宗房一支若能自己出一位当官者,日后也不至于仰他人鼻息,在旁支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摇了摇头,又想到沈阁老——虽然在祁氏的描述中,她更突出的是那位孙大人,但是季念然却觉得,沈阁老更为有趣些。  这位沈阁老,似乎格外热衷于让门人之间相互通婚,利用相互之间的姻亲关系,让彼此联系更为紧密。  这样想着,当晚临睡前,她就同秦雪歌聊到了这件事。“今天大嫂和我说了些宗房那位小叔叔的事。”彼时她正依偎在秦雪歌怀里,哪怕已经有几分困倦,但是好奇心还是在和瞌睡的斗争中占了上风。  “哦?”秦雪歌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她的发尾,“都说了些什么?”  “大嫂说小叔叔娶的是他座师门人的女儿?”季念然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热,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小叔叔的座师就是沈阁老?听大嫂的意思,这位老阁老好像很喜欢让他的门人之间结亲啊?”  “他啊。”秦雪歌像是也知道这么回事一般,失笑道:“他是先帝年间朝廷里出了名的红娘,刚入阁头两年的时候似乎还有人给他取了个‘月老阁老’的绰号,不过先帝知道之后也是一笑置之,后来就没人多说什么了。”他想了一下,“我记得当年你们家姐妹几个是不是还去他家那个园子做过客?”  “是啊。”季念然敷衍着答应一声,毕竟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会议,她也不愿意多说,“不过也就去过那么一次,后来他家大太太来过我家几次,我们家也都是母亲出门应酬,也不太熟悉他们家的事儿。”  秦雪歌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他们家那位二老爷这些年官运不错,我前些日子还隐约听说皇上又要给他往上升了……唉。”他发出一声莫名的感叹,又问季念然,“回来也忘了问你,今天在宗房那边可顺利吗?”  “挺好的啊,吃过午饭看了会儿戏我就跟着祖母和母亲回来了。”季念然拽了拽秦雪歌的衣角,“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秦雪歌安慰地一笑,“就听你提起小叔叔,以为那边又闹出什么事了。”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宗房那边经常闹出事一样。不过后院的女眷之间,虽然有些暗潮汹涌,但是总体来说确实也算平和。季念然突然又好奇起来,“我没机会去前面,也不知道情况,今天你那份礼物堂伯祖父可还喜欢?”  秦雪歌像是有些无奈,“湛卢回来才和我说,堂伯祖父的几个儿子、孙子,除了小叔叔一家,其余几家全送的石头,有大有小、有圆有扁,怕是堆一起都能堆出一座小假山了。幸亏我和大哥只送了两块小的,也不算显眼,不过不失罢了。”  季念然也被这件事给逗笑了,“堂伯祖父就算再喜欢石头,这下怕也不敢再喜欢了。”她咯咯笑了两声,又和秦雪歌说了两句今天的见闻,正要睡去,秦雪歌突然又凑到她耳边。  “过几天是太后的生日,我已经和祖母说好了,今年让她带你一道进去,你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季念然已经缓缓闭上的双目突然睁开,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秦雪歌。  天啊,她季念然,竟然要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最近新开了一篇预收坑,算是红楼衍生吧,《文坛大神林黛玉》,如果大家觉得还算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大概9月会开始更新吧  鞠躬,么么哒~☆、第 72 章  太后的生日在八月初五, 因为距离中秋太近, 往年都不大办。今年是太后三十岁整生日, 今年特意提早传出消息, 要大办寿宴, 并且京城之中的诰命夫人还要进宫朝贺。秦夫人青年守寡, 向来是不出席这类活动的, 秦老夫人年纪大了,进宫的行程繁琐劳累, 按例可带一位晚辈进宫服侍。  今年老夫人提前发了话,打算带季念然进宫见见世面, 祁氏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还笑语晏晏地当着两重长辈的面嘱咐季念然, “祖母年纪大了, 弟妹多照应着些。”见季念然客气地答应下来, 并不动气,微一抿唇, 细说起了宫内的规矩,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最喜欢在宴席之后招待老夫人们到宫里吃茶,以显示皇家对诸位老臣的重视,咱家祖母也是凡请必不落空, 只是长辈面前没有咱们小辈们坐的地方,弟妹这次要受累了。”  季念然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祁氏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暗自咧了下嘴——还不敢露到脸上。当朝以孝道治天下, 无论是在自家长辈,还是在皇家的太后、皇后面前,季念然都是小辈。小辈在长辈面前多站一会儿怎么了?敢抱怨那就是不孝。  而不孝这个大帽子,又有谁敢担?  说不得,只好咬着牙拿出前世出门去游乐园排队的劲头,全当自己是去皇宫一日游了。  这么一想,兴致就又高了一些。八月初四一整天,季念然都带着丫鬟在江雪院套间里选衣裳、试发型,直把第二天的全部造型都预备妥当了,才安下心来安排别的事。  晚上秦雪歌回来,她又问秦雪歌她选的衣裳造型好不好看,又问他明天进宫配什么荷包戴什么簪子好。秦雪歌一个大男人,就算再随和,对这种事也没有什么讨论的兴趣。他兴致缺缺地“嗯啊”敷衍了两句,季念然见他确实提不出什么参考性意见,才换了话题,转而问他一些进宫需要注意的礼节性问题。  “你只要跟着祖母就好了,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提醒你的。”秦雪歌也有些理解季念然的紧张,柔声安慰,“不要怕,有祖父的面子在,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都不会为难你的。”他一转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你三姐不是嫁进了东宫?明儿在宫里你应该也能见到她,这不就又多一个熟人了?”  “是啊。”季念然这时才想到季慧然。自从季慧然出嫁之后,她就没有得到过季慧然的消息——也是自然,季慧然就算给家里写信,也是给老太太、大太太、甚至大老爷写,没有给从小就关系疏远的庶出meimei写信的道理。她成亲的时候季慧然虽然也送了份贺礼出来,却也没有带多余的话,细算起来,也总有两年多没见到季慧然了,这次有机会能见一见嫡姐,哪怕关系一般,也让季念然对这次的皇宫之行有了另外的期待。  还有文妃娘娘,也是季念然一直好奇的人物。想想这些大人物,她就觉得这次进宫未必有人会注意到她,想到这里,季念然才真的安下心来。  为了迁就季念然第二天的行程,当晚夫妻二人都早早睡下。第二天天色未亮,季念然就被丫鬟们叫起来梳妆打扮,幸好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也说不上忙乱。梳妆之后,又吃了点点心充饥——昨天老夫人和秦夫人都特意嘱咐了季念然,宫里规矩多,为了避免在贵人面前失仪,进宫之前往往不能吃喝太多。免得在行宫礼的时候突然不方便起来,当着众人的面,那就尴尬了。  准备好之后,季念然才带着丫鬟到了正院——老夫人也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她呢,又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装扮,没挑出什么毛病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季念然,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走出院外上车。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才微微亮了起来。  老夫人和季念然并不坐一辆车,两人都各带了一名丫鬟,也只能坐在车辕上,周围跟着很多健壮的家丁护卫。季念然不好往车窗外看,只好一个人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已经真的沉沉睡去,才被丫鬟唤醒。幸好她随身带了一面小巧的西洋镜,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上的妆容,才扶着丫鬟的手踩着小板凳下车。  秦家的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季念然不敢左右多看,忙上前搀扶着老夫人下车。老夫人显然一路上也在车里休息了一下,精神比在府里的时候更好了一些。季念然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只觉得反而是自己的手有些微微打颤。  前世她也并非没有到皇宫里旅游的经验,但是——这毕竟是不同的。  秦老夫人像是感受到她的紧张,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攥了攥。说来也怪,这动作并不温柔,却成功让季念然放松下来。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虽然有些僵硬,却比刚刚好多了。  她们来得算早,下车的时候,皇宫门口只有几户人家,显然和老夫人也都熟识。秦老夫人带着季念然过去和人寒暄几句,就各自散开。又过了一刻,才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家的家眷,大多都和秦夫人、大太太差不多年纪,少数几位看起来和秦老夫人同一辈分的老诰命,身边也大多都跟着家中晚辈。像季念然这样年轻的媳妇自然更少,就算偶有几个,也只能跟在家里长辈身边,不敢多说多笑,甚至连表情都不敢多做。  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遇见相熟的,也不过打个招呼,然后就依照家中男人的官职地位分别站好。这个时候季念然就没有资格陪在秦老夫人身边了,秦雪歌身上没有承爵,甚至没有明确的品级,她也没有诰命,只能跟着一些同样情况的年轻媳妇站在队伍最后,垂着眼垂着手等待。  等太阳又上升一些,才有司礼监的太监过来,领着众人往宫内走去。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宫礼,大家依次进入慈宁宫正殿,跪地行礼恭贺太后娘娘寿辰。  之后的宫宴,季念然也是因为要陪侍在秦老夫人身侧,才得以被安排到一个稍微靠前一些的位置。领过宫宴和歌舞,众人又被安排到慈宁宫副殿稍作休息。不过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太监过来请几位大臣家中的诰命进殿内说话,季念然听了一下,大多都是朝中一品大员家中的内眷,其余几位家中男人也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人。其中自然少不了秦老夫人。季念然看了看剩下的诰命,也不知是不是该羡慕——这时不召她们,若是家中在宫内没有亲眷,其实就已经可以回去了。  秦老夫人起身轻咳一声,季念然才回过神跟着起身站到老夫人身边,扶住老夫人的手臂以显示她的作用。  那小太监勾了勾唇角,似乎轻笑了一声,才领着诸位诰命——以及诰命家的小辈,绕过一处回廊,进了慈宁宫后殿,这才是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众人又跪在地上重新见礼,行礼过后才被太后请起,又由几位年轻的宫娥引着,分坐到两边的圈椅上。季念然自然是没有资格坐下,只能站到秦老夫人身后。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趁机看了一下殿内的情况。慈宁宫内的装饰自是富丽堂皇,太后高坐在凤座上,看起来很有威严。身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贵妇,从她身上的礼服、以及头上的凤冠,季念然很容易就看出这位就是当朝皇后娘娘了。  皇后生了一张圆脸,也许是因为后宫之中只有她生下了儿子,并且儿子已经成年坐上储位,又娶了几位如花美眷,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和气的笑容,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但是饶是如此,季念然也不敢挑衅这位天下第一贵妇的威严,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多看,移开了视线。  皇后下首,也摆着一张圈椅,坐着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媳妇。她偶尔凑到皇后耳边轻语两句,看起来和皇后关系颇为不错,皇后偶尔被她逗笑了,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慈爱。这两人的对面也坐了几位宫中贵妇,看起来是些位分低一些的宫妃贵人之类,季念然扫了一眼,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文妃,也就作罢。  “难为你们了,这大半天的规矩,我也不大耐烦这些。”待众人坐下,太后才笑着开口,有看了看一旁的皇后,“今儿把你们叫进来,皇后和太子妃也留在这里,倒是省得你们再多跑两趟了。”  坐在下面的众位诰命神色一怔,悄无声息地交换了几个眼神,才恭声感谢太后对她们的体贴。虽说此举很有可能会得罪皇后——但是太后已经先开口说了这样的话,她们又能回答什么呢?  季念然心下发痒,恨不得能抬起头来仔细观察太后和皇后两人脸上的神色,却又不敢,只好把目光放在皇后身边的年轻媳妇身上。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当今太子妃了,只是,怎么不见三姐季慧然?  她又在心里琢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最近新开了一篇预收坑,算是红楼衍生吧,《文坛大神林黛玉》,如果大家觉得还算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大概9月会开始更新吧  鞠躬,么么哒~☆、第 73 章  太后像是看透了季念然心中的念头一般, 扫了殿内众人一眼, 又把目光落在了太子妃身上。“今儿怎么没见到季良娣?”  她嘴角含笑, 眼神中也不见丝毫不满, 就像一位寻常长辈, 在关心孙儿身边的女人们。但是以她的年纪——她确实比皇后还要更小几岁, 和太子之间显然也不会有什么真心实意的祖孙之情。  今日太后生日, 外命妇尚且要进宫贺寿,更何况皇家小辈?季慧然今天没有出现, 肯定算是失礼,若太后有心找她麻烦, 她今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容易过了。  太子妃微微动了动身子, 眼神不变, 却勾起唇角给面上装点上一些喜色, “今儿是祖母的寿辰, 按理说季良娣在没规矩也不敢今天不进慈宁宫来。”  她这话里很有玄机,隐隐就有职责季慧然平日在东宫中很没规矩一样。周围坐着的诰命夫人们都有几位微微动了神色, 反而是太后和皇后, 两人神色都一如既往的玄妙,全像是没领会到太子妃的意思一般。太子妃却像是对自己的话引起的反应毫不知情一样,语调中带着些喜气, 继续说道:“但是也是不巧,今儿早上一起来,她就有些不舒服,临出门时又突然吐得厉害, 连殿下都被惊动了。我不敢误了时辰,就自己过来了,但是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了。”  听了这番话,不待太后做出什么反应,皇后先惊喜地转身一把抓住太子妃的手腕,“可是真的?”  太子妃用帕子掩住唇,趁机把自己的手腕从皇后的手中抽出,“知道母后一直盼着这个消息呢,不过也没有十分准,总要回去问过太医才知道。”  皇后的目光在太子妃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挪转开来,脸上的惊喜之色也稍微收敛,“如果是真的,那可是托……”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母后之福了。”季念然注意到,皇后口中吐出“母后”二字的时候,语气无比僵硬。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