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穆瑾快步跟在他身后,“主任,她……是你女朋友吗?以前的……” “有精力八卦了?是不是说明我的卖惨生效了。”秦烈峥轻哼了一声,“如果觉得自己回去了还睡不着,就去把病历整理好,他的家人大概还会闹,我们先做好向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委员会说明情况的准备。当然,我可以以我的专业保证,这个案例的结论一定不是医疗事故。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医疗事故,主刀的医生是我,同你没有关系。” 秦烈峥走远了,穆瑾一个人仗着胆子又跑回储物区,仔细看了看那扇柜门上的名签——叶映姝。那个女孩子叫叶映姝,难怪这么多年秦烈峥都是单身一个人,禁欲到出家入定的程度,原来他背负着永失吾爱这种剧痛。 穆瑾心里负责感应秦烈峥的那块区域瞬间就柔软了,随之而来一阵痛楚,他一直在努力拯救别人,不惜晒自己的伤疤企图治愈她,那他救赎得了自己吗? 扣放的纸牌被掀开,露出迷样的花纹,秦烈峥瞬间便不再是她心里原本那个模样。 他从头到脚的冷漠,是同自己和解后的木然,还是对抗伤痛回忆的铠甲? ☆、谁是谁的药(六) “穆穆,那个tony的事情,我还是觉得秦烈岩有权知道。”冉云素盯着画布,笔尖扫过松石绿和柠檬黄,一种由盛转衰的色泽呈现在画面上,“越早知情,选择的时候就越少些牵绊。” 穆瑾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墙倚在懒人沙发上,长发松挽成髻,“你以为呢,我几天前就已经把照片寄给尹主任了,你猜怎么?” 冉云素停下动作,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结果就是怎么也没怎么。这几天风平浪静,尹主任还照常上班、开会、上台,秦烈岩也一样门诊、值班、产检……也真是奇了怪了,他们家的女人都是奇葩。” “会不会没收到?”冉云素眉心收紧,“尹主任可不是宁愿忍辱负重的人。” “说得也是,所以呢,如果不是我们看人太肤浅,就是她正在憋什么大招。快递肯定是收到了,我上网查询过,本人签收。” “这样也好,我们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穆瑾合上笔记本,盘腿端坐,“素素,你从鲥市回来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画布上的黄黄绿绿糊成一团,脏兮兮,污腻腻。 冉云素将画笔丢进水桶,“没有,他生着病,然后把我照顾得很好。”她咬住嘴唇,“是不是除了画画,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被你照顾,现在跟烈风在一起也是如此,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甜蜜的……负担。”她把重音落在“负担”上。 “那你也不能忽略甜蜜啊!你知道现代社会里呢,体力活这一部分已经越来越多被科技和家政给取代了,夫妻之间主要的义务不再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最重要的是精神扶持,他在精神上需要你,这就是你对他最大的意义。就好像他的粉丝迷恋他一样,你看他见粉丝的那一张扑克脸,人家还不是巴巴给他贡献票房和尖叫。” 冉云素被她说笑,“你的治愈系歪理学说听起来总是很有道理。好吧,那你觉得他迷恋我的青春期会有多长?” “冉云素,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赶紧实话实说!” “穆穆,他身边漂亮的女孩太多了,又对他温柔体贴……” “吃醋啊——哈哈哈哈——”穆瑾乐不可支,“嗯,这个病呢,说来也不算很重,但是比较难治愈。你的药就是烈风,按时服用,放松心情,哈哈哈哈——” “懒得理你!”冉云素甫一站起,动作有点儿急,眼前骤黑,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身旁的栏杆,抓了个空,整个人直接后仰着跌下去。 “素素——”穆瑾惊得一下子蹦起来,三两步跑过去托起她的肩膀,“素素,听得见我在叫你吗?” 冉云素脸色煞白,连唇上都失了血色,感官上就好像身体里的血液迅速退潮,悄无声息地渗入细纱不见踪影,连面皮都是微微发麻的。有一会,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没事,起得太急了。” “魏嫂,麻烦你冲一杯糖水!”穆瑾朝楼下喊,她扶着冉云素靠坐在栏杆上,“摔疼了吗?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面对穆瑾的焦急,她又内疚又无力,“只是低血糖而已,你别用看绝症病人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穆瑾喂她喝糖水,“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不知道自己的体重不能波动太大吗?”为了一条假腿,她是有多么不自由,连胖瘦都得小心控制着去适应lisa。 “知道,今晚我要和你吃一样多,这样总可以了吧?”她想在脸上挤个笑容出来,又觉得面部肌rou不太配合。 穆瑾拍她肩膀,“都这样了,还知道讽刺人。来,我背你下去。” “不用!” “骨科医生可不是白吃饭的。”穆瑾朝她亮了亮自己几不可闻的肱二头肌。 “扶我一下就行了。”她借着穆瑾的力道缓缓起身,强忍眼前的忽明忽暗,被穆瑾搀扶着下楼去。 * 上午十点钟,冉云素正在地下二层的健身房里对着视频练习瑜伽,她最近体力很差,穆瑾建议她多吃东西多运动。受身体状况的限制,适合她的运动很少,只能勉强试着瑜伽里的一些动作。 手机显示persephone来电,她调整了下呼吸赶忙接听。 “小冉,最近好吗?” “我很好,谢谢夫人关心。” “小冉,今晚在艺术长廊有个私人沙龙,有一些业内颇有名望的画家和画评人参加,我想带你一起去。晚上七点,时间方便吗?对了,我决定送你的那幅《光明女神蝶》去参加中法艺术交流巡回画展,今晚想介绍一些同行给你。” 冉云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串数字,小鸭子后面跟着五个零,persephone说过,奇货可居。如果自己不配合她的包装,那就相当于告知对方选错了股票,这二十万很可能血本无归。虽然她很不情愿出席这种公众场合,还是违心地应下了。 “好的,夫人,我有时间。” persephone的语气里透着欣慰,孺子可教的轻快,“我提前三十分钟去接你。” “冉小姐,你要出去吗?我帮你叫司机过来吧。”魏嫂买菜回来,看见门口穿戴整齐的冉云素。 “不用了魏嫂,我自己坐出租车就可以。”冉云素之前跟着方晋出席过类似的场合,自己那一柜子的衣服都显得不太正式,人家想包装你,自己也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逛街买衣服也算是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在试衣间里试穿对她来说无比麻烦,有时候时间久得售货小姐以为她晕倒在里面了。 冉云素慎重地选择了一条连衣裙去试穿。香槟色的上身,点缀并不繁复的镂空和蕾丝元素,下摆是流畅蓬松的咖色a字裙,长及小腿,端庄大方,不失妩媚。 售货小姐啧啧赞叹,“小姐,这条裙子就像为您量身定制的一样。您可以配一双白色的细跟鞋,就更显得您身姿苗条挺拔了。” “谢谢,我就要这件吧。”冉云素返回试衣间,高跟鞋她是穿不了的,自己倒是有一双极简风格的白色平底小羊皮鞋,脑海中的搭配效果倒也差强人意。 晚上六点半,冉云素准时等在家门口,为表重视,她给自己化了淡妆,衬得精致五官更加清丽动人。 persephone妆容明丽,笑容满面地亲自下车接她,拖住她的手,“小冉,你真美,就像你的光明女神蝶一样迷人。” “谢谢。”她很想恭维对方两句,一时又找不到特别贴切却不rou麻的词汇来。 冉云素坐进后排,这才留意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一个身穿蓝裙的女孩正好奇地转头冲她微笑。“冉小姐,我们之前见过,你今天真美。” “谢谢。”冉云素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妈咪,等会儿我来陪冉小姐好不好?”蓝裙女孩撒娇地望向persephone。 “可以,不过你可不能光顾着玩,要帮我照顾好她。” “没问题。”女孩俏皮地眨眼,“我叫程诗如,你可以叫我小如,那我可以叫你小冉姐吗?” 冉云素点点头,“原来是夫人的千金,难怪这么漂亮。”她心里纳闷,这位程小姐可是半点都没有混血的影子,难道不是那位perrotin先生的老来得女? * 冉云素随着persephone见了许多她没太留心记住的面孔,被她鼓励的眼神怂恿着喝了几杯红酒,这会儿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小冉姐,你平时很少喝酒吧?” “嗯。” “没关系,有我保护你!”程诗如拔刀相助的架势和冉云素记忆里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重合起来。 “小如,那天是你把我扶起来的,对吗?”她被一群娱记包围,这个姑娘从中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真是很巧。 程诗如开心地点头,“你想起我来啦,嘿嘿,我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呢。” “谢谢你。” “不客气,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程诗如从餐台取来蛋糕和水果,“小冉姐,我妈咪特别欣赏你,最近她提到你的频率简直比想起我还多。” “受宠若惊,夫人对我过誉了,我都有点儿担心自己会令她失望。” 程诗如点点头,“妈咪这个人呢,对人要求是挺高的,以前我也画了几年,不过她说我没什么天分,就逼着我跟她学做生意了,中国话里叫‘物尽其用’,对吗?” 冉云素被她逗笑,“这个词用在人的身上呢,也不算特别合适,因为人是有情感和喜好的,物品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用途,但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就算最终并不成功,也不妨碍得到快乐。” “妈咪才不会这么想,她的字典里只有结果,和成功。”程诗如撇了撇嘴,忽然余光一闪,嬉笑着向冉云素的身后指了指,“你的护花使者来了。” 冉云素的第一反应是烈风,但他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待转身看过去,视线刚好同和人寒暄中瞥过来的一道目光碰在一起,是方晋。 方晋果然匆匆结束谈话,朝她这边走来。冉云素起身,“方总。” “小冉,”他似乎有些激动,笑容里毫无芥蒂,“你今晚真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假期愉快~ ☆、谁是谁的药(七) “你们慢慢聊——”程诗如脚底抹油溜掉了,冉云素有些尴尬。 “没想到你今晚会来。”方晋的目光闪动,柔和地笼罩在冉云素身上。 当她还是一方阁签约画家的时候,总是拒绝出席这样的场合,方晋也纵容地随她性子不勉强。可这边刚刚转投persephone旗下,她便光鲜亮丽地跑到众人面前亮相,配合别人推销自己,这种转变对方晋来说应该不是多么舒适的感受吧。 冉云素想解释两句,最终只是笑笑作罢。 方晋抬手,刚想示意冉云素坐下聊,身边一串靠近的脚步声,伴随着过分热络的招呼一并传来。 “冉小姐,真是画如其人啊,今日阎某得以一见,万分荣幸!” 这位脑满肠肥加谢顶,半点没有艺术气息的阎某名叫阎怀仁,在业界算是“屎”一样的存在,不仅自称他是唐代著名画家阎立本的后代,还擅长借各种渠道炒作自己。 画画不好,没事还可以骂骂人,爆爆料,倒也有不少喜欢看热闹的关注他。 “屎”虽然不受欢迎,但却不妨碍大家对他的“敬畏”,谁也不想沾上他,或者被他喷到。因此都藏起鄙视,敬而远之。 冉云素对他仅是间接又间接的耳闻,一切都停留在概念层面,真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她看到方晋脸上的笑容里带着排斥,略一移步,半挡开冉云素。 阎怀仁脸皮三丈厚,一点鄙夷根本无法阻挡他无耻的脚步,硬是将一杯红酒塞进冉云素手里,“冉小姐,无论如何您要赏脸喝一杯。在我们书画界,冉小姐的美貌可比任何一幅作品都动人。” “阎大师谬赞了。”冉云素想尽快结束这次攀谈,于是冲他举了举杯。 方晋抬手挡住冉云素的手臂,“冉小姐不会喝酒,我来替她喝。” “诶——”阎怀仁明显不悦,但还是挤出一副皮笑rou不笑来,“方总,我可是听说这冉小姐的男朋友和新东家可都跟方总没什么关系了,您这旧情念得太长可不太好。” “我没事。”冉云素再举杯,“阎大师,先干为敬。” 冉云素仰头缓缓饮尽杯中红酒,面子是勉强给出去了,阎怀仁面露得意春风。他正想接着说什么,只见冉云素捂住嘴快步朝卫生间走去,屎,终究还是令人作呕的。 方晋赶忙跟了过去,看着冉云素对着洗手盆吐得肝肠欲断,他扯心地蹙着眉,“小冉,你何苦这样勉强自己。” 冉云素回手推他,“你先出去,这里是女洗手间,你在这里不合适。” 方晋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不合适的是你,这里是男洗手间。”他轻轻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