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整个神经,都因为即将而拉的谈话变得紧绷,有些无所适从。 她的内心,远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是陆西洲率先开口,说了三个她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字:“对不起。” 他说,许南风,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他早告诉过她,不要对她动心思。 是她,没能忍住。 许南风轻轻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陆西洲像是没听到,自顾自的说:“这件事是我做的有失分寸,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但你放心,许南风,我不会亏待你,作为补偿,这套房,我将会划到你名下,另外,我会让律师开一张□□给你,数额你可以随意填。” ――――― 陆西洲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完这句话,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许南风无话可说。 他的补偿很丰厚,所开出的数额是她三年时光所能赚到数额的无数倍。 而她和他,当年的交易,也源于金钱。 如今看来,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在这场为期三年的金钱交易中,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以至于此时此刻,听到他以这样决绝的姿态了结这段感情,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她不要他给予的这一切,只想要他留在她身边,哪怕是这样卑微的祈求,他会答应吗? 不会的。 她太了解陆西洲了。 他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的人。 她静静的看着他,看了良久,她听到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好。” 陆西洲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干脆,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陆西洲站起身来,像是初见时那般,淡漠疏离的看着她:“那我走了。” 许南风仰着头去看他的侧脸。 窗外天光熹微,光线透进窗纱,只薄薄几缕,恰好落在他面上,一面明,一面暗。 那么好看。 那是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可从今往后,便是她不能再靠近的人。 她垂下头,不敢再看。 再多看一眼,她都会忍不住冲过去狠狠抱住他。 半晌,她眼睫轻颤,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然后,余光里,她看到陆西洲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她的世界。 就如同,三年前那天,他一步一步走进她的世界。 他走到了门口。 隔短短的距离,却好像一个世纪。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门板,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理智好像就是在那一瞬间崩溃的。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她统统都不要了,只想再好好看他一眼。 于是,在门外那束光线照到他脸上的那一瞬,许南风开了口,她说:“等等。” 陆西洲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眼底带着诧异,看着她。 许南风攥了拳,脑海里思绪万千,百转千回,无数挽回的话沉浮。 可最后,她也到底只是问了一句:“那天,在京都,为什么会进来?” 为什么? 陆西洲想起他们初遇那天。 他站在包厢外,在某一个瞬间,不由自主的推开了那扇门。 推开门的那一瞬,他脑海里在想什么? 似乎是十六岁那年,2010年的夏天。 天气燥热不堪,教室里的吊扇在旋转时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课间cao休息的时间,他去上厕所。 途经女厕时,听到了哭声。 崩溃的哭声,绝望的哭声,隔着门板渗出来。 那是时羽的哭声。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闯进了女厕,看到了被几个女生围住的时羽。 他脸色铁青,那个女生在怯怯的看他一眼后,在他无声的逼视中,带着几个女生离开。 彼时,快要上课了。 厕所里已经没有人。 时羽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像个断了线的扯线木偶。 他看到有无数的面包虫从她的衣服里爬出来。 她吓到连哭都忘记。 昆虫恐惧症,那是飞扬跋扈的时羽唯一的弱点。 那天,在厕所里,他把时羽拔了个精光。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体,年轻的身体,白皙细腻,每一寸都是致命的诱,惑。 那是他第一次有想要娶她念头的开始。 也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愿碰别的女人。 为什么会推开那扇门? 因为,那天她的哭声里有着和时羽一样的绝望,崩溃。 回忆寡然而止,他抬起头看,看到许南风探究的眼神,充满……希望的眼神。 那句话忽然就不忍心说出口。 可她出乎意料的固执,又问了句:“为什么?我想听实话。” 他眼神闪了一下:“你的哭声很像她。” 许南风没有问那个她是谁。 她眼里的光一瞬间暗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轻到几不可闻:“是不是,之所以会把我带回来,留在身边,也是因为……我像她。” 陆西洲抿着唇,没回答。 可许南风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眼里的光,一瞬间,灭的干净。 她缓缓垂下头,抬手捂住眼睛,陆西洲看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看到有水滴顺着她手指间的缝隙滴到她的白裙上。 她哭了。 陆西洲忽然感觉胸口压了巨石一样的闷疼,他站在门口对她说:“别哭了。”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许南风一瞬间止住了哭声。 她抬手抹了泪。 她朝他走过来,在他身前站立,然后抬头,一双发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陆西洲,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陆西洲哑声:“问。” 许南风看着他,眼神倔强而固执,像是一朵风雨中悬在枝头即将飘零却迟迟不肯坠下的花。 她问:“陆西洲,这三年来,有没有一瞬,你对我动过心,同她无关。” 哪怕,只有一次。 陆西洲凝视她的眼。 他想回答,有。 有很多次,他看着她,彻底忘了时羽这个人。 可他不能这么回答。 因为相对起曾对她动心的那几个瞬间,年少时的喜欢,似乎更为深刻。 他已经和时羽订婚,这辈子,同她之间,再无可能。 没必要让她留念,不如彻底死心。 于是,在许南风卑微的渴求之下,他对她说:“没有。” 干净利落。 没有一丝情绪。 “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离不开你。 “不过是……看你可怜。” 原来,只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