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男主他有病在线阅读 - 第10节

第10节

    江修玺将她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身后的人没有任何答话。

    颜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江修玺把她往旁边一托。等她站稳,一阵扬起的灰尘就这么吃到了嘴里。她侧开,将沙子吐出来,余光里瞥见两匹极速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马。

    颜迟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迅速放松下来,她腿脚发软地滑倒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她眼神空茫地盯着前方,半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江修玺道:“多谢你了。”

    江修玺没答话。

    颜迟仰首,触到他有些怪异的目光。之前发生的一幕突地浮现在大脑里。她忖度了半天,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她只是太慌太急,一不小心就凑得太近了些。

    江修玺还是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先前他脸上燃烧起来的胭脂般的红晕已经完全退却。

    他这样看着她,让她觉得奇怪,她有些不自在地磨动了一下脚,心里还想着是不是刚才她不小心碰到他耳朵了,他很是生气。只是他这样子也不像生气,就感觉像不认识她一般,目光有些陌生地在她脸上滑动。

    刹那间,她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赶忙要低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第10章

    “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江修玺疑问出声。

    颜迟的眼皮一跳,被发现了!她转了个方向,移开脸,躲避着他逼人的目光,哂笑着,“什么啊,我脸上哪有什么东西……”

    她刚说完,手臂就一痛,她被他硬生生地掰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刚想说你要干什么就觉得下巴一紧,被人强行抬了起来。

    她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着。他抬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他沉敛着眉,似乎是在沉思,随后道:“你糊的什么?”

    颜迟见他已经发现她脸上的异常,她干干地清了清嗓子,一个用力,将下巴抽回去。

    江修玺捻了捻指腹,视线下垂,落到自己胸前的衣服上。

    那里有她先前蹭出来的“黑泥”。

    “其实……”她看着那块地方,心里已经想出对策来。她耷拉着肩膀,做出很颓沮的模样。

    “其实是这样的,江兄,不瞒你说,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啊。”

    江修玺略略扬眉,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颜迟小弧度地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很难于启齿,“唉,我生来就长得比较……比较……秀气,就是长得不大像男人。我自小就被村子里的其他同龄人嘲笑我是个女娃,可是,”她抽了抽气,眼里甚至泛出了一丝泪花,“我怎么能受这般侮辱!但是我也奈何不了那些嘲笑我的人,哪叫我生成这样一副女儿样啊。我爹说不要理会他们,你只需好好读书就行了。等将来我金榜题名了,就能好好打那些人的脸。所以我拼命念书,要让那些瞧不起我嘲笑我的人看看,就算我长得像女娃,也比他们厉害……”

    “说重点。”江修玺截断她的话。

    颜迟轻轻咳嗽了几下,“我考上书院后,我爹怕我在书院里也像在村子里那般,因为我的相貌而被人嘲笑被人欺负,就想了个办法,让我把脸涂黑些,看起来就不那么女相了,”她停了一下,哽咽着,“我这……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她一面暗自假装抹泪,一边偷瞄着江修玺的反应。

    江修玺还是眯起眼睛看着她,眼眸里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没受她说的话的影响。他看起来好像不相信啊。

    颜迟胡乱瞎掰一通,乍一听好像说得通 ,可是往细里想了也会觉得是胡扯的,她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太可信。

    “女相?”他突然俯身,拉近了与她的距离。颜迟撑开手臂,抵住他继续靠近的动作。

    他沉默下来,就这么和她大眼瞪小眼。

    倏地,他拿出一块白帕子,递给她,说:“擦干净。”

    颜迟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

    颜迟闻言,当然不可能随他的意,“江兄你……你不信吗?”

    江修玺勾了勾唇,“我倒要看看,你长得是有多么女相。”说最后两个字时,他的语调很奇怪,像是在着重强调这两个字一样。

    颜迟连连摇头,“不不不,别了别了,我怕你等会儿笑话我。”

    江修玺把帕子收了回去。他抱起双臂,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女的。”当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时候,他冷不丁来了一句,语气十分笃定。

    “你可别胡说!”颜迟心里惊涛骇浪,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面上做特别出生气仿佛被侮辱了的神情。

    “我早就怀疑你不对劲————”

    “江兄!我不是女的!我知道我长得是很像女的 ,但我确确实实是个男人!请你不要这么说!”

    “哦?”

    颜迟见他这样,她咬了咬牙,心一横,豁出去了。

    她目光灼灼地回视他,“江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她犹豫了下,“我可以脱裤子给你看!”

    江修玺微张着唇,似乎被她的话吓住了。

    颜迟在赌,赌他不会真让她脱裤子给他看,但是她又害怕他下一刻就点头,对她说:“嗯,你脱。”

    她现在那个紧张啊。

    可是江修玺没有回应。

    她想了想,决定来一招猛的。

    “好,江兄你且看着。”她摸索到衣带,把系着的带子慢慢解开,然后抽出腰带,手即将搭上裤腰时,江修玺终于开口了,“住手!”

    颜迟搭在裤腰上的手在颤抖着,她故作平静地看着他,道:“怎么?你不是不相信吗?我证明给你看啊!”

    过了好久,江修玺才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颜迟看着他高瘦直挺的背影,激荡的内心终于平复下来。她知道,她算是打消了他的疑虑。

    “江兄,还请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江修玺理也没理她。抬脚就要走,突然又停顿下来,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方才那块帕子,扔到了她面前。

    颜迟一惊,以为他还是要她把脸擦干净给他看。

    “蒙上!”他冷淡地吐出这两个字便大步离开了。

    颜迟望了他好半天才猛然领会过来。她笑了笑,把帕子捡起来,蒙在脸上,然后使力从地上撑起来。身上还是有些痛,但比之前好多了。她拍掉衣服上沾上的草灰,拍干净后,四处看了看,原来她竟然掉到官道上来了。她小步移动着,仔细回想着回到山脚下的路。

    走到岔路口时,旁边长了一颗桃树。她微微踮起脚,折下一枝开得正好的桃花。

    颜迟下了山,来到山脚下时,赵小郭还在溪边玩儿着水里的花瓣。

    她悄悄走到他身后,将手里的桃花藏起来,说:“小郭。”

    赵小郭转过来,正要叫她,看见她脸上围着的东西时,困惑道:“阿迟,你怎么了?”

    颜迟笑着说:“啊,蚊虫咬了下巴,肿起了一个大包,怪难看的,我拿帕子蒙起来,怕吓着别人。”

    “很严重吗?”

    “不严重,别担心。”她说着说着,咧开嘴,眼里笑意盈盈,“小郭,你看这是什么!”她把桃枝从后面拿了出来。

    赵小郭的大眼珠子一亮,“你去哪儿摘的?”

    “山上,山上有好大一片桃林呢!送给你。”

    “谢谢阿迟!”赵小郭开心地接了过去。他摸摸桃花,又看看她,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儿,“阿迟,你真好。”

    颜迟:“好什么好,一枝桃花而已。”她坐到他身旁,脚下挨着的就是水面。她俯首,悄悄打开手帕看了一看,脸上的“黑泥”掉了许多,一块儿黑一块儿白的,右侧还有一小道划伤,应该是从斜坡上滚下来时划破到的,星点红痕已经凝固住。她看了看这副鬼样子,心想着幸好有江修玺的帕子遮着。

    江修玺……没想到他人还挺好的。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看见江修玺坐在远处的草地上,单腿曲起,凝神望着远方。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倏地偏过头,与她对视上。她微微颔了颔首,随即转回来。

    “阿迟。”

    “嗯?”

    “你专门为我去山上摘的桃花吗?”

    “不是的,就顺便而已。”

    “山上的桃林有多大?”

    “很大,而且特别漂亮,要不我带你————”她说到一半突地收了声。她想起桃林里那两个纠缠着的男女,恐怕此刻还在激烈忘我地那啥啥着吧。她啧了一声。大白日的,他们竟如此大胆,在山里野合,周围还都是花,咳咳咳……她不得不承认,还挺有情致的。

    她哆嗦了一下,把脑袋里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挥去,口里还低喃出一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完她蹙起眉,她竟然不自觉地又说“阿弥陀佛”了,不行,她想,她得把这说话的习惯改过来,不然让有心人听见了,生了疑,那可就不妙了。

    “阿迟,你说什么?”

    颜迟本来是想说带他抄小道上去看看呢,但一想到那对男女,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让赵小郭看见了可不好了。她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赵小郭乖巧地哦哦两声,然后摇摆着手里的桃枝。

    “阿迟!阿迟!”赵小郭忽地惊叫出来。

    第11章

    “怎么了?”

    “水里有东西!”赵小郭一脸惊奇地看着水面。颜迟沿着他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水中漂浮着一个壶状物体,壶状物体斜倒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移了过来。颜迟眼疾手快,一把伸过胳膊,在那东西即将要掠过他们时,把它捞了上来。

    她甩甩水,仔细看了一看,是个酒壶。酒壶没有盖子,不知流到哪里去了。里面还有些许酒,颜迟鼻子压近壶衔,嗅了嗅,浓郁甘冽的清酒香味直扑了过来。她被熏得立即拿远了些。

    “也不知是谁家的壶,怎么丢进溪水里去了。”赵小郭凑近,很好奇地看着酒壶。

    颜迟看这酒壶制工精美,壶身绘有精致的彩画,两边提的还有几句诗词。

    “这壶是从上方流下来的,想必是有人在上流饮酒,一个没注意让壶掉进水里了。”她说。

    “那我们把它还给那个人!”赵小郭道。

    她捏着酒壶把手,只觉这壶的质地光滑莹亮,她估摸着这壶肯定价值不菲,买它的人肯定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丢了的话,它的主人定然十分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