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高天华这时残酷地打断了那位同学跟课本的缠绵，一把夺过来跟其他人的书放在一起，拍了他一下，说，“别看了，赶紧下去。” “菲菲，我好紧张怎么办？万一没考好，班主任会不会不喜欢我？”湘雪捏着方菲的手，紧张兮兮的说。 方菲赶紧安慰她，“没事，大家都没有复习，成绩出来肯定都差不多。再说，老师肯定不只看初中的成绩，主要还是看高中的，以后你好好学习就行了。” 每年都有不少择校生出身的黑马出现，也有不少正取生因为不努力被拉下来。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虽然俗，但是也很有道理。 这一天的考试行程安排的十分紧凑，上午考语文和数学，下午是英语和理综，晚自习是文综。 高中的老师效率很高，一天考完，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成绩就已经出来了。后黑板上，临时班长陈浩已经把这次考试的排名写上了。 “菲菲，你第13名啊，好厉害！”湘雪看到方菲的名次后，羡慕不已，她这次考了21名，总算没有跌出前25。 因为每个班的正取生一般都是二十四五个，湘雪是擦着录取线上的一高，所以之前很担心被择校生给吊打。 其实这个成绩，方菲是不太满意的。要知道上辈子，她在班里排名是第四呢。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离开校园太久了，把前世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公布了成绩之后，高天华就让班级前三上台讲话，说说心得。其实都是一些套话，也不知道老师怎么都热衷这个。 但是当年的方菲还是很喜欢这种荣耀的事儿的，因为和第三名只差了一分，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第三名是何方神圣。 虽然因为方菲这个小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有些同学的名次发生了一点小变化，但是第三名，还是那个人。 讲台上的夏默简单说了两句“多看书，多做题，好好学习的话”，就径直下了讲台。经过教室门口时，一缕夜风袭来，吹得他额前的略长的头发飘了起来，有些宽大的白衬衣也随之飘荡。配上他清瘦的身体，有种振翅欲飞的感觉。 方菲悠悠叹了一口气，还是那么沉默寡言。她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应该就是夏默这般姿态吧。清清冷冷，不食烟火，仿若遗世而独立。 夏默之于方菲，就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后世有个词很贴切，就是“男神”，真的男神，不是男神经病那种。 上辈子看过一个段子：当我心无牵挂的时候，贫穷对我来说只是晚上吃馒头和吃牛排的区别，无损我的快乐，可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自卑。 是的，十六岁的方菲，在乡镇初中里见到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学生，偶尔几个鹤立鸡群的富家学生，大家也只是羡慕一下就过去了。 等到上了高中，看到那么多衣着光鲜的同学，后知后觉的她还没有任何触动。直到看到夏默的那一眼，她终于明白了贫穷带来的自卑。 第9章 座位 根据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班主任老高指定了几个班干部。跟方菲的记忆中的一样，班长还是陈浩，文娱委员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叫赵蔓婷。 至于生活委员周玲玉和团支书张亚群，方菲就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和以前没多大区别，她的影响还没有这么大。 第二天的早自习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老高的，但是他大公无私的把这节早读贡献出来了，用来排座位。 座位自然是按成绩排的，方菲算了算，记得有几个学霸喜欢坐在前两排，那她应该能坐到自己喜欢的老位置上。 方菲最喜欢第三排中间靠近过道的那个座位，一回头就能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那两棵法国梧桐。学习累了，往窗外看看，别提多惬意了。 “菲菲，我要跟你坐一桌。咱们中间就隔了四个女生，应该能坐到一起。”湘雪说完还是不放心，跟着又提醒方菲，“万一有人要坐你旁边，你一定要告诉她有人了。” 这也能占座？方菲无奈地点点头，“放心吧，咱们肯定能做同桌的。”上辈子第一个同桌好像就是湘雪，那时候两个人中间隔的人更多，这次肯定也不会有意外。 “方菲、余思源、张丽华、邵希望，进去！”因为排名靠前，很快老高就念到了方菲的名字。 方菲赶紧小跑进了教室，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早就看好的座位上。不过也没人跟她抢，四个人中只有她和张丽华是女生，张丽华直接坐到了第二排，看都没看方菲的“宝座”一眼。 后边紧跟着进来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女生。在初中，排名靠前的还是女生多一些的。这三个女生有一个去了第一排，两个坐了方菲的邻桌。 下一拨就是湘雪了，她一进来就看到方菲旁边还空着，欢呼一声就蹦了过去，“太好了，咱们果然做了同桌。菲菲，你高兴不高兴？” “能跟你同桌，我当然高兴啦。”方菲笑得眼角的笑纹都出来了。能跟湘雪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同桌她自然开心，但是她更高兴的是，她后边坐着的正是夏默。 上辈子，两个人一开始也是前后座的关系。只是方菲因为自卑从来不敢跟他搭话，而夏默本身又不爱说话，方菲甚至从来没见他主动跟女生说过话。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课桌的距离，方菲却觉得两个人隔了天堑一般。 方菲跟夏默唯一的一次交流，还是有一次，夏默从脚底下捡起了她转笔转掉的圆珠笔。方菲接过笔，手指都买颤抖，磕磕巴巴半天才说了一声“谢谢”。而夏默沉默了一下，说了三个字，“不客气。” 这三个字让方菲在以后的三年里一次又一次拿出来反复品味，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咀嚼之后，吞下去，跟自己融为一体。 当年文理科分班以后，方菲差点没有因为夏默选了理科，只是她理化成绩实在比不上文科，只好放弃。 还好，夏默所在的理科十五班正好在方菲班级的楼下。那时候在课间，她最喜欢倚着二楼的栏杆，在楼下来来去去的人群中，找出夏默的身影。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那时方菲可以骄傲地说，即使隔着几百米，她也可以一眼认出夏默。因为喜欢一个人，他走路的姿态，摆臂的幅度，都是那么独一无二。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人群好像被虚化了一样，只有中间的那个人鲜活而醒目。 好像有十年没见了吧，方菲用眼角扫了一下后面，刚好对上夏默清冷的目光，方菲只觉得心跳得飞快。 “菲菲，你跟我说话干嘛老往后边瞅啊？”湘雪看着心不在焉听自己说话的方菲，不满地抗议。 方菲吓了一跳，原来她偷看得这么明显吗？被当事人逮到，还被湘雪发现了，好尴尬。方菲感觉脸都是guntang的，还得假装坦然，“没什么。随便看看，跟同学脸熟一下。” 看到方菲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湘雪也不计较了，继续说着听来的八卦，“听说咱们高一有个成绩最差的，花了四万择校费进来的，家里真有钱。” 晋城一高择校费是一分二百块钱，四万封顶。那个同学花了四万块，有可能差的不止二百分。 方菲拿出语文课本，翻到第一篇课文，跟湘雪说，“我只知道，人家进来成绩再差，只要好好学习，也有咸鱼翻身的一天。而我们这些正取生要是不努力，也会被挤下去。何以解忧，唯有读书！还是赶紧预习吧。” 不管是为了爸妈的期望，还是为了缩短跟男神之间的距离，方菲都需要努力学习。在学风浓厚的晋城一高，学渣和学霸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早自习结束后，方菲和湘雪一出来，就看到恬妞在楼梯口等着了。看到两个人过来，恬妞还不忘抱怨，“吃饭你们俩都不积极，我一下课就狂奔出来了。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还得排队，你们磨磨唧唧半天，去了队就老长了。” 方菲和湘雪一听也急了，和恬妞拉着手就往食堂狂奔。到了食堂一看，果然好吃的窗口已经排起了大长龙，三个人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卖馒头炒菜的窗口就去排队了。 虽然菜里没有几滴油，至少还算便宜。一个馒头两毛钱，小米粥两毛，两个菜八毛。一顿饭下来也就一块二，男生的话再加一个馒头，一块四就差不多了。 方菲刚感慨完一高实惠的伙食，就被一个男生打脸了。不光她，半个食堂的目光都被那一个人吸引过去了。 恬妞还纳闷方菲怎么不吃饭盯着那边看，等她看过去，差点没被一块冬瓜噎住，“这人也太能吃了吧，这有八个馒头吧？” 可不，只见一个大约一米七二左右，瘦瘦的男生，左手端着托盘，右手拿着两根筷子，一根筷子上四个馒头，加起来可不是八个吗。 八个馒头就是一块六，菜至少要双份，又是一块六，再加上粥，这人一顿饭要三块四！要知道去校外馆子里吃一顿拉面才三块钱，一大盘牛rou饺子才六块。 对比方菲只能说，“他家里一定很有钱，这么能吃，居然还有钱让他上高中。” “干吃不胖，浪费粮食！”对这个同学跟胃口不成正比的身材，有些婴儿肥的恬妞强烈表示了谴责。 就着这位同学贡献的新闻，三个人把并不太可口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刚吃完，预备铃就响起来了。 “快，赶紧进教室，不能第一节课就迟到。”湘雪说完，三个人拔腿就往教学楼跑去。 第10章 上课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上课，但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考试，大家就迅速把暑假放飞的心思收了回来。等老高走进教室时，看着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学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次考试都是一些初中基础性的知识，试卷我就不讲了。同学们也都把这次的成绩放下，好好学习。高中辛苦三年，以后就轻松了。别光惦记着玩，等考上好大学，到时候你想怎么玩都行。”老高说了一番话，就开始讲课了。 下边的方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算考上大学，不好好学习也会挂科的啊，怎么能想玩就玩，不过比高中轻松是真的。 重新回到校园，方菲对上课还是很有积极性的。等到第四节的物理课，很多同学都开始忍不住打瞌睡了，方菲却依旧精神奕奕，盯着黑板听得认真，时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着知识点。 物理老师是个挺时尚的女老师，长长的马尾辫还烫卷了发尾，苹果脸很是讨喜。对第四节课大家精神不高，物理老师早就习惯了，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讲着课。 但是遇到那种直接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她也会扔几个粉笔头过去，然后提醒。“实在撑不住，可以站起来听课。” 第四节课结束就放学了，物理老师显然没有拖堂的爱好，铃声一响她就说了一声下课，率先走了出去。等老师出了教室，大家就像开闸的水一样，朝外涌去。 晋城一高对中午吃饭和午休时间都做了严格的规定，比如11:50放学，12:40——14:00是午休，中间50分钟就是用来吃饭或者做别的的。 到了午休的时间之后，所有的同学都要按时休息。在教室的不能看书，必须趴到桌上睡觉，在宿舍的也要躺在床上睡觉，不能发出一丝声音。期间会有值班老师在教室和宿舍巡查，如果有不好好休息的，会给予警告处分。 说起宿舍怎么巡查，学校还是有高招的，就是在门上留一个长方形的洞，隔着门口就能看到宿舍内部的情况。晋城一高这种管理方式，后来还是很受到一些诟病的，但是因为升学率比较高，也是没闹出多大的风浪。 在宿舍美美睡了一觉，洗了把脸，方菲就跟湘雪、程瑶瑶、吴梦辰一起往教室走去。宿舍到现在就她们四个人，另外两个女生家在县城住，据说办了走读，一直没在宿舍住。 下午前两节是数学，方菲数学成绩虽然不错，但是跟总成绩相比，还是有点拖后腿的，因此她听得也格外认真。还好这些知识点都似曾相识，老师一讲她很快就理解了。 下课的时候，湘雪还在抱怨高中的数学比初中的难多了，“感觉好多地方都不太理解啊，课后习题好多不会做。” 方菲只能拿起课本给湘雪又理了一遍，让她能更好的理解。湘雪佩服地说，“菲菲，你这么聪明，学文科多可惜，到时候跟我一起选理科吧。” 这时候有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似乎文科都是成绩不好的同学才会选择的。但是方菲知道因为学过一次，高中期间理科暂时成绩估计还可以，到了大学就恐怕跟不上了。 更重要的是，“我对文科爱得深沉啊，对理科的那些不敢兴趣。”方菲半开玩笑地跟湘雪说着心里话。她是真的对文科更感兴趣一些，所以，还是跟上辈子一样选择文科吧。 第三节是地理课。快打上课铃的时候，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儿走上了讲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拿起点名册说，“同学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要认识一下大家，现在我先点个名，听到的应一声就行，不用站起来。” 老头在上面点名，下边的大部分人却盯着他的脑袋看。老头的脑袋中间明显是一片不毛之地，但是他似乎不愿意接受事实，硬是把两边的头发留长了，打上发胶，梳到中间盖住。可惜两边的头发也不多，有心无力，还是能看到一条条空白的头皮。 让方菲说，这就是掩耳盗铃。老头还不如直接剃个光头，他头型还挺圆的，应该不难看。不过大约越是却什么，越是稀罕什么。老头大约是舍不得两边的头发，又不想秃着，就想了这个一个招儿来。 别看老头的发型搞笑，他可是一个优秀的老教师，教了二十多年的地理。他上课的时候，课本从来没有打开过，也不做教案。因为课本就在他心中，里面所有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 老头用诙谐的语言形象地解说着宇宙的起源，地球的形成，还有生命出现的条件。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扯到了人类的来源，还跟学生讨论起，宇宙中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存在。 同学们都习惯了一本正经的老师，乍一见到讲课这么有意思的，都精神起来了，七嘴八舌地跟着他胡扯起来。再次听到老头讲课，方菲还是被他逗得笑得不行。 别看老头讲起课来经常放飞自我，但是该讲的东西他都用生动有趣的语言，灌输给了学生。是方菲高中最喜欢的老师之一，是的，以后还会有两个她喜欢的老师出现的。 因为很多老师都留了作业，晚自习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在做作业。因为讨论习题在晚自习是被允许的，所以教室里也不算安静。 第一天学习的内容对方菲来说还算容易，她老早做完作业就开始给湘雪讲解。湘雪听着方菲给她讲着习题，突然说，“菲菲，我看学校超市西头卖的有参考书，咱们要不也去买一套吧？” 因为学校平常都是全封闭的，学校小超市就处于垄断地位，所以方菲对湘雪的提议一点都不赞同，“学校超市的参考书又少又贵，还是等周末去学校对面书店买吧，能便宜不少钱呢。” 方菲也想趁周末的时候，在县城转转，找找商机，改善一下家里的经济情况。 第11章 偶遇 晋城一高的周末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因此，这天方菲她们提前带上了钱，周日这天中午一放学，就往班门口冲去。这会儿的走廊堵的都是人，方菲挤到楼梯口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恬妞的影子。 “不会是老师拖堂了吧？”方菲猜测道。湘雪也觉得有可能。两个人擦着栏杆，逆着人流走到七班那边，看到再往前就没有人出来了。果然，八班还没有放学。 等了有七八分钟，方菲才看到一个胖胖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出来了。然后很快，后面就冲出来了第一拨学生，其中就有恬妞了。 看到方菲和湘雪在外面等着，恬妞先是道了歉，“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了好半天。我们英语老师太讨厌了，天天拖堂。这是放学还好一点，要是中间下课，她拖完就剩三四分钟，上厕所都来不及。” 听着恬妞絮絮叨叨地抱怨英语老师，湘雪也深有感触，“可不是，我初三有个老师也爱拖堂，中间有人打报告要上厕所，他也不让。最后那个同学都尿裤子了。” “真的？那你们老师也太过分了，要不是憋不住，谁好意思打报告啊？”湘雪有些不敢相信，至少她们班要是有人打报告，还是可以出去的。 这时湘雪一手一个拉着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们说啊，毕业的时候，那个老师被人打了一顿，不知道是谁干的。有人说是那个学生，还有人说是别人，反正那个老师得罪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有可能。” 这时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方菲同情地看了一眼看门的小哥高健，毕了业的学生就是胆子大。一高管得严，高健看大门不知道得罪了多少想“偷渡”出去的学生，不但被人取了个“高贱人”的绰号，每年毕业还都要被打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