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孟四十九剑在线阅读 - 第46节

第46节

    “弟子欲退出大比。”陈伯衍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陈伯衍一句话,再掀风波。

    孟七七不知他作何打算,微微蹙眉,“理由?”

    陈伯衍道:“方才弟子身陷困境,幸得小师叔回护,弟子万分感激。可小师叔其实只解决了一件事。”

    “还有何事?”孟七七好奇,钟吾等人便更好奇了。

    “世侄可还有所顾虑?你大可以跟世伯说,我一定帮你解决。”王常林道。

    陈伯衍摇头,“方才你们要我退,我不退,是为我孤山剑阁大弟子的身份,不能退。此刻你们要我回来,我却也不愿回来,是为我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者,不是我陈伯衍。”

    陈伯衍语气平缓,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他的静,与孟七七的怒看起来完全不可比较,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无法逾越。

    “小师叔可明白?”陈伯衍问他,心中含着些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期许。

    孟七七无奈摇头,嘴边却泄露一丝笑意。陈伯衍总是这样的,换了他孟七七,一定趁机大杀四方,特别是王家和北斗门的人,逮一个揍一个,不揍到他们下次跪下叫爹,他就不叫疯狗。

    可陈伯衍跟他不同,他是天边一朵云,供桌上的金菩萨啊。

    “好,我可以答应你。”孟七七挑眉打量着他,“不过你得跟我约法三章,若是此次剑阁于大比中败于北斗门,你自去刑堂领罚。”

    “多谢小师叔。”陈伯衍颔首。

    这厢师侄两一来二去已经把事情定下,言语之间对大比毫无留恋,说弃便弃,把王常林等人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其余人却仍在云里雾里,脑袋转不过弯儿来。

    “大师兄不可以啊!”徒有穷一声惊呼拉回了众人游思。

    “是啊,大师兄,我们……”一贯冷静自制的宋茹也觉得不妥。

    陈伯衍反问:“若我不在,你们便忘了如何挥剑了吗?”

    宋茹愣住,摇摇头。

    陈伯衍再道:“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们身边,你们终有一天要自己直面困境,如果连大比这样的关都过不了,不如一辈子留在孤山,扫雪晒书。”

    宋茹怔住,随即明悟过来,“师妹明白了。”

    陈伯衍点头,余光瞥见徒有穷仍一脸愁苦,道:“有穷。”

    “大师兄?”徒有穷抬头。

    陈伯衍问:“如果小玉儿有朝一日被人欺负了,你当如何?”

    徒有穷不假思索,“当然要为他出头了!我可是师兄呢!”

    “可你有这个能力吗?”陈伯衍反问。

    徒有穷如遭当头棒喝,转头看到小玉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中忽然害怕起来。今日有小师叔、有大师兄,可明日呢?后日呢?

    孟七七见状,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亲切地拍拍徒有穷的肩膀,问:“是不是男子汉?”

    “是!”徒有穷必须是啊!

    “还记得刚才是谁说你大师兄坏话吗?”

    “记得!”

    “受了欺负应该怎么办?”

    “打回去!”

    “那就上啊,去随便挑一个,打赢了小师叔请你喝酒。”

    “好!”徒有穷一个热血上涌就与他定下了男人间的约定,豪气干云地去了。

    孟七七后退一步站到陈伯衍身旁,笑问:“你猜他能赢几场?”

    陈伯衍无奈,“不知。”

    孟七七摇头叹气,“大师侄你可真无趣,这样吧,到时候我分你一杯酒,酒钱你出,怎么样?”

    陈伯衍:“……好。”

    第56章 莫胡闹

    陈伯衍的退出, 让剑阁一时风头无两, 名声大振。北斗门与王家的做法则毫无疑问地引来了众人微词,尤其是北斗门, 不光丢了里子还丢了面子, 最是难堪。

    于尧怒极, 回到塔内时趁四周无人,将王常林拉到一旁, 沉着脸道:“你之前说大比绝对万无一失, 可现在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于长老。”王常林道。

    “忍, 我还怎么忍?再忍下去孟七七那黄口小儿都快骑到我脖子上去了!”于尧压低了嗓音。

    王常林却莞尔, “难道于长老没有发现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吗?”

    于尧愣住, 随即王常林解释道:“不论如何,陈伯衍确实退出了大比,他的名字会立刻从叩仙榜上消失,那么刚才贵派冉玉关的名次自然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于尧终于转过弯来, 王常林说的没错, 不论如何陈伯衍已经退了, 剩下的那些人不足为虑。

    “没了陈伯衍的剑阁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你放心,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说着,王常林的眸光又深沉许多,“于长老,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蒋斜吧, 我这儿有上好的疗伤药,想必你用得上。”

    于尧被安抚下来,立刻带头敢往蒋斜处。王常林却不由再度望向露台,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剑阁的那些弟子,让他感到由衷的担忧。他们身上有着太过明显的剑阁的烙印,那股代代相传、并且被周自横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浩然之气,实在难缠。

    若想要彻底打垮剑阁,就必须斩断剑阁的脊梁,扼住它的喉咙,让这股气断绝。

    可现在孟七七回来了,他比周自横更邪性、更难以捉摸。或许王敬做的没错,他首先应该把孟七七扼杀在摇篮里,免除后患。

    露台上,战意昂扬。

    “看招!”徒有穷一如既往地高喊出声为自己壮胆,一通乱打犹如疾风暴雨般往对手身上招呼。仿佛手中拿的是一根打狗棍,而不是一柄雪亮宝剑。

    “竟然敢欺负我大师兄,找打!”徒有穷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对方是个北斗门弟子,因着陈伯衍的事情本就气弱,哪儿经得住徒有穷这般气势汹汹的乱打,纵是修为本身比徒有穷高出一筹,也被他打得找不着北。

    “啧啧。”戴小山抱臂观战,“有穷小师弟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师兄被他们怎么了呢……”

    这说话的当口,徒有穷已经胜了。他一边往回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让你们欺负我大师兄,让你们欺负我大师兄……”

    戴小山上前几步想跟他说话,徒有穷却又看到了人群中的某个人,眼前一亮,如一道离弦之箭朝他冲了过去,“你!就是你!刚才骂我大师兄的那个,你别跑!”

    徒有穷一眨眼便没影了,戴小山只得转头去找小玉儿。

    小玉儿蹲在一个角落里,一只独眼仔细观摩着来来往往的修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箭。戴小山叫他时,他抬头看来,眸中的锐利神光让戴小山都不由一怔。

    “小山师兄。”眨眼间,小玉儿便又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可爱的小玉儿了。

    戴小山眨眨眼,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招招手把小玉儿叫来。此时穆归年恰好路过,看见戴小山在,原想直接走过去,可他看了眼小玉儿,最终还是犹豫着走了过来。

    小玉儿还小,别被戴小山带坏了。

    戴小山斜瞅了他一眼,“你要加入吗?”

    “什么?”穆归年问。

    “小玉儿打王子谦,你去打王子安。萧潇和青姑在那边逮着北斗门的人揍呢,一揍一个狠,全打在脸上。小师叔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我们也不能落后。”戴小山道。

    穆归年:“……那你呢?”

    戴小山理直气壮地说:“我殿后,你们俩如果输了,我再上去补两剑,肯定赢。”

    穆归年深深觉得,这位师兄自从小师叔回来之后,就愈发不着四六了。他大约觉得小师叔与他是同一类人,所以不用再担心会被大师兄训斥。

    小玉儿深以为然,道:“师父说过,杀人杀到底,撵佛撵到西。小玉儿明白了,我一定会打败王子谦的。”

    穆归年:“……”

    戴小山欣慰地点点头,余光瞥见王子谦的身影,立刻拍拍小玉儿的肩,“小玉儿上!”

    小玉儿去了,穆归年也自动去寻王子安。

    戴小山望着他们的背影,双眼微眯,眨眼间便把脸上的调笑收起。这个局面对他们剑阁来说算好,也不算太好。

    剑阁的名声固然保住了,可若是因为没了大师兄而输得太惨,那也会被人诟病。

    剑阁除了陈伯衍,难道便真的无人了吗?

    剑阁的弟子离开了大师兄,难道一个个都是草包、孬种吗?

    他们要保住剑阁的威名,要成为剑阁新的脊梁,可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厢徒有穷却是不慎落败,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喘气。

    戴小山走过去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水吧,歇一会儿再打。”

    “不行!”徒有穷又从地上爬起来,“呲啦”一声把被剑气割破的袖子扯掉扔在地上,道:“他们还以为我怕他们呢,我孤山剑阁徒有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师兄骂我。他们算老几啊!”

    说罢,他看向刚刚那个打败他的散修,道:“来来来,再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那散修见徒有穷如此狂妄,岂能退缩,于是两人又战在一处,战况激烈。戴小山站在原地看着,手指敲打着水壶,思绪飞快地转着。

    有穷师弟少年意气,冲劲十足,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没有章法的乱打却最适合他。

    至于他自己……

    戴小山还在等,他总觉得王常林的后招应该不止于此。

    另一边,倚在栏杆边的孟七七将一切收入眼底,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待陈伯衍自动将他手中的茶杯蓄满,道:“戴小山是什么来历?”

    陈伯衍答:“是山脚下屠户的儿子。”

    孟七七愣住,没料到答案竟是这个。他喝了口茶,道:“他实力如何?”

    陈伯衍却没回答,反问:“小师叔对小山师弟很感兴趣?”

    孟七七挑眉,正想解释,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笑道:“是啊,你小师叔我最爱这种头脑聪明的人了。日后你回了陈家,便让他代替你做我的大师侄好了,他那么聪明,定一点就透。”

    陈伯衍直直地看着孟七七,道:“小师叔,这于理不合。”

    “怎么不合了?”孟七七挑眉,“只要我孟七七在的地方,我就是理,我就是规矩。”

    陈伯衍摇头,“小师叔只有一个,大师侄也应当只有一个。”

    “是么。”孟七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忽生疑窦。

    这陈芳君,莫不是想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