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林姑娘深吸一口气,“摆在我林家面前的已是死路一条,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好。既然你要公道,就自己去求公道。只要你敢,无论是去公主府堵门喊冤还是去宫门口敲鸣冤鼓,我孟秀保你不死。但你要记清楚,若最后公道不在你身边,你的这条命,就该去为你坚持的公道殉葬了。” 第104章 孟青天 林家四人最终得了孟七七的承诺而去, 喧闹的吉祥客栈终于恢复了平静。不少围观者爱凑热闹, 好奇心重,一路跟着四人离开, 甚至有人打赌这林家人究竟会去堵公主殿下还是告御状。 也不乏有人想去与孟七七搭话, 然而孟七七拂袖而去, 径自上了楼。 房门一关,孟七七大步走到窗前遥望林家四人离开的背影, 神色愈发冷峻。 沈青崖走过来, 轻声道:“你怀疑他们有问题?” “高人指点,谁是高人?”孟七七眯起眼, 冷声道:“我有心从局中跳出来, 不过多干预, 可有人偏要把我扯进去。如今林家开了个头,神京那么多被公主殿下惩处之人,难道个个都来找我吗?想把我推出去与公主对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闻言, 沈青崖点点头。孟七七应当就是怕这个, 所以才有方才那一番说辞, 看着像是插手了,但又保持一定程度的置身事外。 陈伯衍道:“我让战叔去查查那个高人。” 孟七七点头,道:“动作要快,务必把人揪出来。” 说罢,陈伯衍便出去了。 孟七七单手撑在窗檐上,蹙眉沉思。末了, 他摇摇头,道:“已经开了这个口,大坝要决堤了。不出明日,关于公主殿下的流言蜚语恐怕就会蔓延至整个神京城。这件事不好办,若我为了林家与公主殿下打擂台,我就变成了公主的敌人,她的名声会变得更差。若她为了给我面子,放过林家,那么此事传到皇帝耳中,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刻意讨好我?笼络修士,图谋不轨?这事儿已经闹开了,绝瞒不过皇帝的。” 沈青崖蹙眉,道:“如你所言,此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对?” 孟七七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说:“至少我们没有把双脚都跨进去。” 与此同时,公主府。 颐和公主愤怒地将桌上的一应瓶罐扫到地上,啪啪碎了一地。鲜红的蔻丹洒在她的手上,似伤口滴血一般。 “是谁把他们放出去的?我不是让你们派人盯紧了吗?!林老贼的那个儿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六七十岁的老妇都给我跑了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一群废物!” “殿下息怒!”诚惶诚恐的人,跪了一排。 颐和公主深吸一口气,脸色沉凝得可怕。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周,道:“鬼先生呢?他还没回来?” 话音落下,一道慵懒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公主殿下找我?” 来人正是鬼罗罗,颐和公主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目光紧盯着他,问:“你又去哪儿了?” 鬼罗罗不甚在意地坐下来,端起公主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四处转转。” “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吗?”颐和公主沉声。 “知道啊,可若不是你一意孤行要拿下林侍郎,也不至于被人反咬一口。”鬼罗罗轻笑。 “林老贼必须死。”颐和公主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与我的仇怨,把我母妃逼死的人,都必须死。” 鬼罗罗轻轻把茶杯放下,双脚提起窝在椅子里,悠悠道:“贵妃恃宠,霍乱朝纲,这可是我远在边塞就听过的传闻,你想翻案?不可能。” 颐和公主冷笑,道:“帝王多无情,也只有你们这帮自诩多情的男人,才会相信凭我娘一个没有背景的弱女子,就能霍乱朝纲。若大夏朝廷真因为我娘而动荡,我该说满朝文武太无能,还是大夏早该亡了。” “公主殿下可别把我也一起包括在内啊,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不是吗?”鬼罗罗摊手。 颐和公主冷哼一声,道:“犯我者,我必把他们挫骨扬灰。我倒要看看,那些个什么九尺男儿,让火烧一烧,还能剩几尺。林老贼当初自诩天地柱石,为民除害,临了,却上吊自尽,一点儿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可悲,可笑。” “好了,不过是一个无胆老贼,死了便死了,让我们的公主殿下为他伤神可就是罪过了。”鬼罗罗抓住颐和公主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笑道:“我的殿下,你现在应该立刻去宫里请罪,你的父皇正等着你呢。” 颐和公主沉默片刻,道:“我用的另一桩案子定他的罪,应当不会牵扯到我母妃才是。” “可皇帝信你吗?”鬼罗罗问。 颐和公主沉下脸来,答案自明。 鬼罗罗便道:“不如你主动进宫请罪,向皇帝坦白。你要让皇帝相信,你怨恨那些害死你母妃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他会理解的。但你在心底仍然敬重他,希望得到他的关爱,父女没有隔夜仇,懂吗?你翻出来的那桩旧案可不是假的,他会相信你的。” 颐和公主心有不甘,但大局为重,咬咬牙,还是应下了。 她已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片刻。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禁军三把手顾明义从秘门进入大将军府,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主卧。传言中旧疾复发的孙大将军正卧床休养,只是他脸色红润,只穿一件白色单衣坐在床头看书,竟丝毫没有病弱的模样。 “大将军,天助我也啊!”顾明义很是欣喜。 “怎么了?”孙涵慢悠悠地翻阅着手中兵法,头也未抬。 “那公主殿下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把林侍郎给逼死了。现在林侍郎的家人找上了孟七七主持公道,众目睽睽之下啊,打了公主好大一个巴掌。” “是吗。”孙涵终于合上兵书抬起头来,若有所思道:“孟七七啊,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们……要不要去拉拢一下?”顾明义道。 “拉拢他?你嫌死得不够快吗?”孙涵道。 顾明义愣住,遂即谦卑地低下头,“请大将军赐教。” 孙涵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床边,负手看着窗外明媚的天光,道:“你以为那日在百花楼,公主殿下为何能明目张胆地去结识孟七七?因为她是跟陛下一起去的。” “陛下?!”顾明义惊讶,他是真不知道那天陛下竟然也在场。 “否则你以为仅凭公主殿下一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孙涵忍不住斥责,这顾明义有时就是脑子不够灵光,好在为人忠诚。 顾明义噤声,孙涵继续说道:“陛下与周自横一脉的关系,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浅。但对于陛下而言,周自横可以是他的朋友,却不能是我们的朋友。所以,对于孟七七,我们哪怕针对他一万次,都不能拉拢他一次。” “是,那我们?” “去多找些苦主来,给孟七七送过去,让他领会领会我们大夏公主的风采。” 此间发生的一切,远在吉祥客栈的孟七七皆不知晓。思绪繁杂时,他常与沈青崖对弈,在一步步落子中,寻得解决之道。 楼下仍闹哄哄的,凑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把蔡东家给忙坏了。 孟七七手执黑子凝神思索,“啪”一声落子,思绪转了个弯儿,又回到了起点。 “到底是谁呢,这么看我不顺眼……”孟七七喃喃低语。 “你不是自诩仇人一千,你能记一千零一个吗。”沈青崖道。 “去。”孟七七横了他一眼。 沈青崖便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我也不会做什么青天大老爷啊,这是大师侄才爱干的事儿。”孟七七发愁,很发愁,絮絮叨叨地念道:“他从前也不这样的,从前爱抽刀子砍人,如今愈发沉稳了,改用嘴皮子教别人做人。你说再这样下去,十几年后他会不会变成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学究?” 沈青崖无奈摇头,“你啊,别被他听到了。好好的一个君子端方,怎的到你嘴里就变成老学究了。”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么。”孟七七道。 说曹cao,曹cao便到。 陈伯衍回来了,带来了调查的结果,道:“我去看过了,那个高人确实是个十岁不满的少年郎,身边只带着一个老仆。据说是外乡来的,刚进京不久,今日恰好路过林府,见人可怜便在门口提点几句,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 “外乡人,十岁不到的少年郎,对神京的形势那么了解?”孟七七千百个不相信。 “去见见?”沈青崖问。 孟七七望向陈伯衍,道:“现在人在哪儿呢?” 陈伯衍道:“在西林书院,他是今年来京赶考的秀才。” “秀才?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孟七七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笑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堪比神童的少年秀才。” 半个时辰后,林氏众人一路敲锣打鼓抬着棺材赶至公主府门口。他们个个披麻戴孝,哭声悲恸,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公主府却在鬼罗罗的授意下大门紧闭,一概不管。 同一时间,孟七七三人行至西林书院,询问前来进京赶考的少年秀才。负责招待他的一位夫子问他为何寻人,他便说:“我观那少年骨骼惊奇,正适合修仙,遂来见见他。” 于是乎,不过半刻,西林书院有位新来的学生被仙君瞧上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学生们无心念书,都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幸运儿有此机缘。 正游览西林胜景的孟七七对此不发一言,陪同的夫子却在心中叫苦——若学生们自此惦记上修仙,无心学习,可不妙啊。 得赶紧的把这尊大神给送走。 于是,名叫唐察的学生被迅速唤至孟七七面前,夫子谆谆叮嘱道:“小唐啊,孟仙君有话同你说,你好好听着,知道吗?” 唐察年岁过小,夫子本有些担心他会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不过唐察表现得谦恭有礼,沉稳得很,让他放心不少。 “那便请夫子暂时避一避吧,在下有些话想单独与这位小公子说。”孟七七道。 “仙君请便,若有事遣人喊我一声便成。”夫子识相离去,于是西林书院这最有名的四道花园里,便只剩下了孟七七一行与唐察四人。 三位仙君,一个小秀才。 三个人目露打量,一个人平静不语。 良久,孟七七问:“你从何处来?” 唐察答:“从敏洲同县而来。” 孟七七:“来神京所为何事?” 唐察:“想考状元。” 孟七七:“你觉得你能高中状元?” 唐察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想试试。” 孟七七也笑了,道:“大夏从未出过如此年轻的状元。” 唐察认真答道:“所以才更要试一试。” “若我要你跟我去修仙呢?”孟七七问。 “我现在只想考状元。” “有志气。”说罢,孟七七侧头看着沈青崖,道:“考状元比修仙难多了,是不是?” 沈青崖略作思忖,道:“对你来说,是的。” 孟七七挑眉,遂即计上心头,对唐察道:“这样吧,你与这位子鹿兄比一比才学,若你赢了,我便相信你能考中状元,不逼你随我修仙,如何?” 沈青崖无奈,让他去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比试,总觉得欺负人。 唐察却没有任何不满,果断问道:“敢问仙君,比什么?” 孟七七大手一挥,“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随便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