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可惜江祈渊确实回头看了它一眼,只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它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透过自己在看些什么。 它感觉内心突然焦躁起来,就好像有些重要的东西被它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还不等它追过去,江祈渊的气息就消散在了地面的转角处。 他走了。 第102章 第二个背叛者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有石磨、有水井, 凡是普通人院子里有的东西,这里大多都有。 不过这个院子里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很久,所以里面的东西虽然完好,但已经落满了灰尘。 甚至在某些时候, 还能看到好几只虫子在院中的石板路上爬过。 几人进入这个小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平凡却又清冷的样子。 之前撤退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刻意选择落脚点,只是在巷子里随意挑了个没人的院落就走了进去。 他们之前战斗的动静太大, 尽管没有对周围的建筑造成多少破坏, 但却吓得那些凡人都躲了起来。 江祈渊的神识能感觉到周围的房屋里都有人,可那些人却完全蜷缩了起来, 一动也不敢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之前的计划,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冯修告密。 江祈渊在想着心事,王留也同样在想着心事。 经过刚才的一番并肩战斗之后, 他对这几个人的防备弱了许多, 可是……他也意识到了,乐欣的行踪根本就不像江祈渊说得那样。 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是到底瞒着他什么, 又为了什么瞒着他, 却非常值得人思考了。 “其实, 我们觉得……”苏婉几人互相传音之后, 还是决定违背最开始的任务指令, 直接跟王留说道, “现在的情况, 我们谁也不相信谁,要不我们还是各自行动吧。” 杨忧一直觉得他们沉稳可靠,其实也不尽然。他们遇到了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安分程度不会比安河盟的那些修士好多少。 不过……乐欣走之前没有叮嘱他们后续要怎么做,想必也是清楚,安河盟的修士,不管看起来怎么样,都不是会认认真真听话的人。 王留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脸上浮起一丝怅然若失的笑意来:“你们说得也对,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留的声音仿佛低声低喃,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其他人。 许江竹似乎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王留抬手止了住:“就这样吧,你们也小心。” 王留说完,对几人行了一礼,当即站起身,领着剩下的二人离开了这个小院。 苏婉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些人消失,等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之后,便回过头,准备与两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可她还未开口,就看到江祈渊脸色一变,拍地而起,直往外冲去。 她和柳宇晗连忙跟上,还没绕出巷子,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那阵势和灵力,明显是王留发出的。 苏婉心中微慌,很快又定了下来,他们不是庸人,会没事的。 事实也确如苏婉所想,在欧阳越猝然发难之后,王留不仅没有陷入死亡的阴影之中,甚至反手一个大招逼退了欧阳越,然后伸手将许江竹一拉,堪堪躲过了对方的进攻。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人,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为什么?” 他想问冯修,可是冯修没有当面背叛;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问出口了,却不曾想这个愿望那么快就实现了,当真是天意弄人。 欧阳越也没料到他对自己早有防备,本来的三分挣扎与愧疚,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本来想好好算计一番那三个修士,可偏偏你听了他们的话,说什么分道扬镳,那我可不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的声音异常地狂妄,许江竹看着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前一刻他还在跟这人抱怨,安河盟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知后一刻,对方就想让自己死。 所以哪里是安河盟的人的错,分明是他自己……太过愚蠢。 “我也不多与你们废话,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自由吧。”欧阳越说完,手上便衔着两个小圆球,猛地朝他们掷去。 两人想躲避,可避开之后,那圆球却仿佛有追踪功能一般,从背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飞来。 王留经验丰富,一看这架势不对,当即用灵力扫飞这个圆球,再发出一击让它在空中爆炸。 可许江竹却没有他那么快的反应,他虽然又躲过了一次,却还是被重新加快折返的圆球触到了衣袖,随着这个触碰,圆球瞬间爆炸,很快红色粉末就沾了他半条手臂。 “走!”但就在许江竹犹豫要不要直接将附着了粉末的rou割下来的时候,虚空中伸出一双手,将他拎着迅速后撤。 仓促间他回头看了王留一眼,王留倒是没有人被拎,而是自行跟着苏婉浮现出来的身影撤退。 “就这里吧。” 他们也没有跑多远,就绕进了另一个巷子里的空屋。王留看着比上一个小院更多了几摊血迹的所在,心中默然无语。 不过既然是救命之人选的,那就是这里好了。 “我看看他的情况如何。”苏婉随手点燃了一个小香炉,便扣住许江竹的手腕,将那被粉末溅射到的手臂拉了过来。 王留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粉末不像死物,倒更像是生灵,一点一点地钻入许江竹的皮肤下,然后催生出一片诡异的红肿。 “忍着。”王留和许江竹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苏婉就异常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随后她相当熟练地取出了一把小刀,将许江竹被感染的部位自顶端往下,划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然后灵力一运,就将那些暗红色的鲜血逼了出来,装到了几个大的瓷瓶里。 许江竹受过更重的伤,但还没有哪次会像这次疗伤一样,那么像……剥皮现场。 “想什么呢?举好。王道友,不知可不可以麻烦你包扎?”苏婉又往割开的口子里倒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回头对王留说道。 王留点头,连忙接手了包扎任务。 苏婉看着许江竹颈侧浮起的诡异花纹悄然褪去,心中稍定,终于有空看刚回来的江祈渊:“没事吧?” 对着江祈渊,苏婉的声音可不像刚才那般冷漠无情,而是温柔了很多。 后者笑了笑,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然后看了眼坐着的两人:“没事,对面看出我早有防备,打了一会就撤了。” 看了九曲门的情况,他们更坚定了隐瞒真相的打算。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这九曲门出来四人,其中竟然就有两人叛变,他们到底是一开始就有了打算,还是中途被策反?亦或者他们门派内部,有长辈…… “我们先一起行动吧,”王留包扎了很久,另外三人已经歇息了好一会儿,看他过来,就让了一个位子给他坐下,“不过就当是两个小队临时合作,我们都不需要交代彼此的行程,只是单纯为了安全。” 苏婉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到哪怕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让别人听到都很难发火。 王留知道他们怀疑自己,可他们九曲门这一出出意外别说外人了,连他自己都怀疑,所以眼前几人的防备,他完全可以理解。 “好。”王留又看了一眼疲惫睡去的许江竹,点头答应了。 怀疑就怀疑吧,安全最重要。 “对了,之前那个圆球……”苏婉正准备和他说起日后要小心那种圆球,可惜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空中就一前一后飞来两道传讯符。 江祈渊和王留各接了一道,打开之后,空中就浮现出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讯息。 “各城池及门派内部均出现了叛徒,自收训即日起,潜入任务作废,各人自行决定留下或是去往前线,诸事自由。万望小心身边人。——安河盟杨忧(九曲门谢凛)留。” 几人看到这个消息,心中都是一紧。 他们本以为九曲门情况特殊,谁曾想竟是所有大门派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也不知是何等的诱惑,才能让这些天之骄子背弃门派,做一个叛徒……”柳宇晗喃喃自语,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是啊,究竟是何种诱惑,才能让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叛出师门?而且如果都是普通弟子也就罢了,各大门派选出执行潜伏任务的,无不有内门弟子往上的身份,区区几个地阶凶兽,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在疑惑的问题,他们门派的长辈同样在困惑。 安河盟还好些,只出现了一例金丹修士外叛情况,长老之间气氛也不算紧张,但其他门派就不一样了。剑拔弩张,互相怀疑,更有一些排名稍稍靠后的门派,已经出现了内乱。 “也不知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样了。”杨忧站在木屋门口,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他总觉得这些小家伙能带回来了不得的消息,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安全回来。 第103章 血腥的序曲 每个地方都有风。 有些地方的风是危机四伏的,就像云断山脉的风, 苏婉藏在洞xue里的时候, 每一次起风都让她感觉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有些地方的风则是咸的,就像安河盟山顶上的风, 永远都带着点波澜壮阔的意味;有些地方的风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苍阳国都郊外瀑布边的风,带着水汽以及蓦然心动的感觉, 突然烙在了她的心上。 不过,苏婉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令人作呕的风, 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就好像有无数的冤魂在风里嘶吼, 然后带着他们所有的不甘,消散在了远方。 “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又一个大招落下的时候,江祈渊撑起的防护罩终于支撑不住, 完全破碎。 被护在防护中的凡人受此灵力的重击, 瞬间死亡了一大半, 剩下的虽然还活着, 但也都是趴伏在地上, 奄奄一息, 再无救回的可能。 江祈渊回头看了一眼,本就因灵力使用过度而有些惨白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柳宇晗实在忍不住了, 看他还要再战, 飞身上前直接一枪扛住了他的剑, 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走吧,我们救不了他们。” 这九个就像魔咒一般,让江祈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又转过身去看因受伤退在后方的苏婉,半晌,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 柳宇晗松了一口气,挑飞了冲上来的一只黄阶凶兽,然后扣住他的手臂便将他往后方带。 苏婉看他被说服,也最后看了尸骨横陈的战场一眼,狠下心跟上了他们撤退的步伐。 这是他们接到掌门传讯的第三天,也不知那些凶兽是不是接到了类似的消息,它们不再想着留着城里剩下的人,而是直接开始了大肆的屠戮。 他们试图从凶兽的手里救人,但是藏身在城里的凶兽、以及外援凶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不仅怎么杀都杀之不尽,而且每多杀一只,血腥味就会让那些凶兽更加残暴。 城池里的人越来越少,藏起来的、试图逃走的,一个接一个,被都凶兽撕了个粉碎,血流成河,血腥味几乎弥漫了城池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祈渊最终还是打通了那条地道,这座城池里的第一波人大概就是沿着地道逃走的。 不过郊外也有不断驰援的凶兽,这些人到底能活多少个下来,依然是个未知数。 而这些人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最后一批自行聚集在城东。 江祈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走,可是他没有办法放下这些人不管,只能强撑着丢了好几个防护法器,试图将这些人护下来。 “欧阳越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不自量力。”一直到了野外,几人方才停下脚步,坐下来开始调息。 他似乎有些失神,低着头,轻轻呢喃了一句。 苏婉也没有安慰,只是坐在他身边,静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也许在外人看来,江祈渊太过优柔寡断,不过她知道,这人只是对无辜的生灵都抱有敬畏之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