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如果是有关于她腿部的问题，顾蓦想，她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遮掩，这样反而让彼此生疏。 而他一项又神思敏锐，不由也开始觉得是不是他最近几天全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才产生了错觉也说不定！ 谭淑慧抬眼见顾蓦正伸手拧着眉心，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忍不住低头抿了抿唇，原本心中的那一丝丝顾虑，此刻也因为顾蓦脸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白雾，烟消云散。 眸光不自觉的暗了下，沉默了几秒之后，谭淑慧才默然攥紧拐杖，直接面对顾蓦，很是坦然地说：“是有关于沈小姐跟你的孩子！” 话一出口，见顾蓦正在揉按眉心的手指忽然间停顿下来，谭淑慧这才又咬紧牙关，双手直抖了抖才说完：“赵医生说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能留下了，如果生，也只能是畸形儿！”一口气交代清楚后，谭淑慧立马又低下了头，用刘海深深遮住了自己的眉眼。 而有了额前碎发做遮掩，此刻顾蓦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的面部表情与神色，只是在听到“不能留下”这几个字之后，顾蓦整张脸上的神情全都变了，一瞬间便僵硬了下来。 “你说什么？” 下一秒，顾蓦几乎是一把抓住了谭淑慧肩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又嘶哑。 谭淑慧肩膀被他这么猛地摇晃了一下，整个人都感觉到天旋地转，哪还有心思回答顾蓦的问题。 而顾蓦也还没等她对自己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就已经心急的先一步迈开脚步，迫不及待便直接冲着楼中专属于值班医生的休息室而去—— “蓦——” 谭淑慧情急之下，也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只不过当她整个人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眼前俨然已经完全是空档一片！ 顾蓦人早已经进入了拐角的电梯中消失不见！ 谭淑慧：“……”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很是沉默了半晌。 之后，唇角竟很快地露出了一抹十分萧瑟的笑容来，让人无法言喻。 —— 同一时间，赵医生的休息室中。 原本正跟自己的meimei通着电话，谈着有关于沈宴卿的身体情况，没想到医生外袍还没有换下，房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赵瑾严，淑惠说宴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乎是一进门，顾蓦就已经不顾一切地揪住了赵医生的领口，完全不管他是否在打电话还是休息，直接便怒红了双眼地对着他一通怒吼。 这完全跟他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以往的顾蓦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冷静去看待每一件事，即使公司面临倒闭的十几年前，还是去年才发生的那次雪崩……顾蓦几乎都能够在最紧张的情况下保持最清醒的头脑，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几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轨道，与他之前脑海中所想象的结果完全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背后有一双手，强行让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脱了轨，另顾蓦整个人都慌了神。 如果沈宴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了孩子，那他…… 顾蓦只要一想到某件事被曝光的可能性，那一脸狰狞的模样就变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了一般，另咋一见到他的赵医生完全愣在了当场，手机也“啪嚓”一声掉落在地面。 电话中似乎还能听到几声“喂喂”的喊声，门口值夜班的护士小姐原本也还因为没能拦住横冲直撞的顾蓦而跟了进来，此刻看到眼下场景，却是只能站在门口心惊胆颤地捂住了双唇：“抱歉，赵医生，我实在没能拦住顾先生，顾先生他……”护士小姐不断在门口瑟瑟发抖地解释着，遮遮掩掩的看着室内，直觉这里即将会引发一场风暴。 赵瑾严见到此情此景，再配合脑海中的回忆，却是眸光一暗的同时，也没管顾蓦此刻的表情究竟有多么骇人，直接便对着门口的两名护士小姐沉着脸吩咐：“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交代完以后，见到那几名小护士小姐维诺惊恐地退出了休息室，关上了门，赵瑾严这才又直面顾蓦，紧皱眉心：“顾蓦你够了没？”赵瑾严脸上神色明显不悦，似乎还带着几分的彷徨与无措：“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眸光一凝，赵瑾严突然扯开了顾蓦的手，别开脸斥责。 心下却已然“咚咚”直响，七上八下。 顾蓦咋然听到赵瑾严的话，却完全是陷入了回忆当中，默然回想起他跟沈宴卿自从结婚以来的种种。 “我……”猛一拍额头，顾蓦突然脸色羞愧地扬起头来：“可是之前你meimei来我家看她的时候不是还说她好好的？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挺好的吗？为什么一眨眼的时间全都变了？宴卿的孩子保不住，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对于她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吗？”冲着赵瑾严胡乱就一通大喊，顾蓦几乎想杀人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他心中真的很怕。眼看着“结成医院”那块土地的拍卖就近在眼前，费阁又不知道会刷出什么手段……他跟费阁之间的对决迟早会到来，可是，他现在脑海中只要一想到沈宴卿可能会因为失去这个孩子而做出的每一个举动，他内心中就有些感觉到后怕。 赵瑾严大概也能理解几分顾蓦心中此刻的担忧，然而，看着他失去以往的冷静对着自己大吼，赵瑾严却完全是无言以对。 最近s市可说是风雨交加。前后出了那么多事，报纸杂志天天都在登载那些重大新闻，不是爆炸案，就是死人……作为一个与商业圈完全搭不上边儿的人来说，他都能感觉到上面气氛的紧张与阴沉，顾蓦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无奈这件事他却早就已经是答应了某人的筹码…… 赵瑾严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恼怒顾蓦的无礼，表情却一瞬间就萧瑟了下来，心里难掩一股惆怅。 默然松开紧攥的拳头，对着顾蓦的指控，赵瑾严忽然冷静下来分析：“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一定在害怕失去顾夫人，我也曾经听院长提及过有关于你跟谭小姐之间的过去。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可避免的，你不如趁这件事情发生早做打算吧！”说着，赵瑾严默默抬起头来：“至于你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够宽心。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留不住，你不如早点有个心理准备，保持冷静心态，劝你夫人放弃这个孩子，并且尽量找个理由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这样也好使她重新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恢复如初。”劝完这些，赵瑾严又默默地为顾蓦递上一支烟，示意他不要太过于纠结这件事了，以免最后结果会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而事情既然已经没办法改变，那不如往好的方向去想，顾蓦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至于他…… 赵瑾严此刻很想自嘲一声。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那眼神仿佛也自带沉淀功能般，一瞬间便沉静下来，似乎自己怎样都已经没所谓，只要这一切早点结束。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打掉吧…… 赵瑾严此刻很想自嘲一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那眼神仿佛也自带沉淀功能般，一瞬间便沉静下来，似乎自己怎样都已经没所谓，只要这一切早点结束。 而他此刻额外地静谧却又让人不自觉就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动。 顾蓦原本是想要挥出去的拳头就这样停滞在了半空中，莫名的，不知为何，他看着此刻赵瑾严，看着他那双尤为消沉的眼睛，竟是半天都没有动作。 “可恶——” 最后，猛地大吼了一声，顾蓦像是发泄什么出一般，还是咬紧了牙关，一拳头捶在了赵瑾严身侧的墙壁之上。 墙壁上的画框跟着剧烈震动了一下，赵瑾严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上双眼。 顾蓦看着他这样，却是转眼收手，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静模样，只是眼神有几分犀利恐怖。 “告诉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并没有接过赵瑾严手中的香烟，只是随手将赵瑾严的手从自己的眼前挥开，又漠然从自己的裤兜中十分燥郁地拿出了烟盒，点燃了一支。 侧脸微垂地站到了窗边吞云吐雾着，顾蓦看着窗外夜色，声音突然间就沉静了下来，很有些阴沉沙哑的味道。 赵瑾严见顾蓦并没有将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却反而感到更加沉重。 就这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几分尴尬的同时，他也只能跟顾蓦一样，默默点燃了一支烟放入口中。为自己纾解压抑的同时，也缓缓开口：“还记得之前去顾园给顾夫人检查的时候，袁煕她所交代的话吧！” 赵瑾严边说，边慢慢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顾蓦看向他，他才继续说：“那时候，因为并没有完善的医疗器材，也没有做任何细微的身体检测，所以，她当时也只能表面预警，告诉你们提早入院，以防万一！” “而她当时并没有看出来顾夫人有这么严重的异样，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说完，赵瑾严将双手压在了头顶，默然低头。 作为一个医生，这样虽然不算失职，但是也有担过失。 顾蓦听到以后，微微又侧了侧身子，拧眉地看着赵瑾严低垂下去的脸庞：“那为什么她当时不说的更加明确些？” 如果赵袁熙早就这么做，他想他也不会如此松懈地放任沈宴卿拖延时间。 然，听到顾蓦的话以后，赵瑾严却是有几分讽刺地抬起了头来，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你觉得一个称职的医生会告诉自己的病患连她本人都不确定的事吗？”那是为医者大忌！ 且不说那种完全没有任何检验报告的情况下给出定论，就是有了检查报告，作为一个称职的医生，也不会将话说的太满、太死。 他会觉得愧疚，不过是因为对方是顾蓦罢了！ 赵瑾严神色一瞬间变得晦暗之下，顾蓦听到他说的话，也有几分哑口无言。 赵瑾严看到顾蓦的样子，这才又重重地吐出了一口烟雾，十分压抑地对他说：“你也知道的，我对于妇产科这方面的研究并不如袁熙，袁熙她是我meimei，我对于她在这方面的权威，却是十分肯定的。”赵瑾严脸上的镜框闪了闪，忽然抬眼看了看顾蓦的脸，发现他并没有回头再注意自己，这才又呼出口气，继续交代：“袁熙她刚刚就在跟我打电话说这件事，顾夫人的化验报告出来以后并不乐观，明显发现她体内所含有的“thalidomide”成分已经超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孩子生下来也必然是个畸形儿没错。” 抖了抖烟灰，赵瑾严站起身子走向顾蓦：“如果真是这样，未知的可能性还会有很多。例如婴儿早夭、先天性疾病、母体的不孕不育……总之，兴许还会有许多其他方面就连我们也未可知的突发性病症产生，而这些，我相信你应该都曾经听说过！” “如果这件事再让你的夫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即将会以这种情况出生，并且还有可能会导致她因此难以生育……我想这种结果，恐怕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承受。”说着，赵瑾严默默注视着顾蓦，似乎已经不想再多解释什么，眼神也随着他望向窗外。 窗外此时已是漆黑一片。 秋风萧瑟，吹起那些树影摇晃，枯黄的落叶片片落地，投影在昏暗的路灯之下……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一般，逐渐萎靡。 如果人生从此失去自由，赵瑾严突然觉得，就算有再多的金钱诱惑也只是枉然。 可是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 赵瑾严笑了。顾蓦这会儿却并没有看出赵瑾严脸上一瞬间所产生的异样，他只是默默垂头，想着接下来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怎么想，他却都发现，自己竟完全没有什么可以两全其美的计策。 —— 顾蓦跟赵瑾严之间就这样沉默了片刻。 待顾蓦狠狠地吐出了一口烟雾闭上眼睛的时候，赵瑾严才又转过了身子，背部轻轻靠在窗边的墙壁上问他：“你打算怎么办？”脸颊微侧，赵瑾严默默观察着顾蓦的神色变化，镜片上闪过一道道车灯所折射的光芒。 最终究竟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大概还要看他的决定，他说是没用的。 然顾蓦却只是那样看着玻璃窗外，身形一动不动，就连手指间的香烟也停在了半空空燃。 “……”直到沉默了半晌后，眼看着指间香烟也要燃尽，顾蓦这才又将它送入嘴中，缓缓抽尽最后一口，才堪堪说出了三个字：“打掉吧！” 决定的瞬间，他双目也同时一闭，仿佛失去了活力，竟是蓦然间变得沉默又可怕。 赵瑾严看着他脸上表情，眸光闪了闪，却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 事情就这样在两人的暗商之下变成了既定的现实。 而既然沈宴卿迟早都要安排做堕胎手术，那不如就住在医院中，也好随时安排她进行手术。 只不过顾蓦仍旧不知道要怎么跟沈宴卿解释。 于是在回到病房的途中，顾蓦就绞尽脑汁地想着究竟该怎么跟沈宴卿提起这件事。 然而他打开病房的门，看到的却是沈宴卿已然熟睡的容颜。 那样甜美而安逸。 顾蓦就那样站在她病床边上，看着她嘴角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甜笑容，想着两人之间才刚刚好转的夫妻关系，却又要因为这件事而完全僵凝…… 顾蓦一时间竟变得哑口无言。 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是打掉孩子实话实说，还是……为了让沈宴卿能够宽心去编织一个完美的谎言？ “……”老实说，顾蓦这会儿竟是首次对于自己的事情完全都拿不定主意了。 而如果事情真的像赵瑾严所说的那般，他如果说出实情，会引起沈宴卿的情绪随时恶化……那他又何苦说出来？ 该死！ 一时间，考虑到沈宴卿在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况，还有因为谭淑慧回归而变得十分敏感的心态……顾蓦真的很怕她得知真想以后会难以接受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