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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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技巧队的回宿舍,看见他站在门口,忙不迭打招呼:“丁教练好。” 他简单颔首,也不爱说话,一派疏离的样子。 宋诗意还在为周五擅自加速的事七上八下的,走近了,赔笑着叫了声:“师哥。” 丁俊亚递来一只纸袋:“这个给你。” “这是——”宋诗意接了过来,还挺沉,她纳闷地朝袋子里看。 “松花蛋,哈尔滨红肠。”丁俊亚言简意赅。 宋诗意一顿,疑惑地抬头:“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不是要回北京吗?”丁俊亚移开视线,“这么多年你活得跟个男人似的,心也不细,从来没见你往家里带过什么东西。这是特产,拿回去哄你妈开心。” 宋诗意眼睛都睁大了。 丁俊亚看她两眼,笑了:“做什么这么盯着我?” 宋诗意迟疑着问:“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特产了?” 她心里打鼓,鬼使神差想起了程亦川说的那些话,说什么丁俊亚对她别有用心……这么多年师兄妹,她可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丁俊亚说:“你不是跟你妈闹了大半年了?我听孙教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要请假回去,就想着你姿态做足点,场面也不至于太僵。” 换做从前,宋诗意大概就没心没肺收下了,可这节骨眼上,经程亦川那么一撩拨,她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有些事情一旦多想,就无论如何做不到应对如常。 她拎着袋子左思右想,还是递了回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妈那脾气,带不带东西回去都没用。说不定她觉得我浪费钱,还更生气。” 丁俊亚皱眉:“怎么,你跟我还客气?” 宋诗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从前是大大咧咧没个顾忌,所以不客气。如今这是有所顾忌,不能不客气。 丁俊亚大概看出了她在想方设法推举,干脆转身就走,扔下一句:“东西我买了,要不要随你。” 宋诗意只得冲他叫了声:“谢谢师哥!” 丁俊亚又停住脚,回头说:“明早我要带队,没法送你,你一路顺风。” 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宿舍走时,宋诗意心不在焉的,总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 丁俊亚对她好像是好得有点不寻常?可她从前总觉得那是因为多年的师兄妹情分……难道真的不正常? 思来想去,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烦躁地爬上床,书也看不进去了。 要不是程亦川在那儿胡说八道,她至于浑身不自在吗? 第30章 第三十个吻 第三十章 由于次日是一大早的飞机, 宋诗意早早地就关灯睡觉, 睡前翻来覆去, 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一眼。 依然没有程亦川的任何消息。 她在黑暗里出神片刻, 看着刺眼的屏幕,点开微信,迟疑着, 却终归还是关掉了, 没有点开他的头像。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死缠烂打,怎么回事?这不像他的作风。 下一秒,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这不是挺好的吗?以往他穷追不舍的,她可烦他了。怎么如今他不闻不问了,她反倒不习惯了? 这也不是她的作风啊。 次日清晨,宋诗意天未亮就爬了起来,背起背包,拎着丁俊亚买的特产,冒着凛冽北风出了门。 外边风雪大作,她把棉衣自带的帽子掀了起来, 罩住脑袋,口罩、围巾一应俱全, 全副武装走出宿舍大门。 风太大了,刮得楼房树枝呼呼作响, 恍惚中她听见谁在叫她。 这大清早的, 运动员们也都没起床, 她以为是错觉。 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声音大了起来,清晰无比地叫着她的名字:“宋诗意!” 她一怔,猛地回过头去。 林荫道上,有人站在光秃秃的树底下,一身黑色大衣,头上肩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白。 少年嘟囔了一句:“叫你老半天了,怎么不理人啊?” 一边说,他一边不悦地走上前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双手,呵了口气。 消失了一整个周末的程亦川终于出现。宋诗意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她的神情还是显得有些呆滞。 意料中的回答从少年口中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送你啊。” 他还理直气壮数落她:“我要跟你说了打算送你,你一准儿不同意。好在我机智,提前查了早上的航班,今天上午就只有八点有一班。” 说着,他沾沾自喜地咧嘴笑:“我掐指一算,你肯定天不亮就出发,这不,干脆在这儿等你。这不是把你等到了吗?” 宋诗意忘了说话,就这么怔怔地抬头望着他。 真是个傻子,做了这种蠢事情,还一脸喜色,不知在得意什么劲。 可就是这么个傻子,一而再再而三令她像现在这样,一颗心湿漉漉的,柔软到极致。她作为一名运动员,带着人们所说的钢铁意志、不屈精神,像个男人一样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目光落在少年的肩头,浅白色一片在黑色大衣上更加刺眼。 为了省钱,她买了早班飞机。基地离机场并不近,八点的航班,她六点就出了门。 寒冬腊月的,他竟像个傻子似的在这儿苦等,耳朵都冻得通红。 宋诗意眼眶微热,咬牙问他:“等很久了?” “刚来。”他撒起谎来一脸无辜,镇定自若。 想拆穿他,想呵斥他,想说他胡来、任性,可话到嘴边,出口却成了一阵雾气,很快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 她问:“你不训练了?” “把你送到机场,顶多七点,回来刚好赶上啊。” 他一边笑,一边傻乐,拧开大衣的纽扣。大衣里面是件白色卫衣,腹部有个很大的口袋,他小心翼翼从中掏出只塑料袋,递给她:“喏,还热乎乎的。” 宋诗意的目光落在口袋上。 两只包子。 那阵酸楚愈加浓烈,几乎烫伤了她的眼。 她接过来,低声问:“食堂不是还没开吗?” “食堂是没开,可我是谁啊?”他又露出那种沾沾自喜的神情,一副老子天下最牛逼的模样,得意地说,“我昨晚去食堂买的,挂在窗外一整夜,早上起来就跟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冻得硬邦邦的。” “那你怎么热的?” “薛同和陈晓春在宿舍里藏了只烤rou锅,我跑他们宿舍热的,这不,还给你别出心裁地热成了生煎包。”他献完宝,指指包子,“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宋诗意没再多说,也没让他回去,并肩往基地外走着,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是她喜欢的味道,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皮薄rou厚,鲜美多汁。 再啃一口,又仿佛多了些什么,有所不同。 她吸了吸鼻子,说:“程亦川,从今天起我决定不叫你程亦川了。” “嗯?”少年侧头,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活雷锋。”她侧头与他对视,勾了勾嘴角,“打今儿起,你就叫活雷锋。” “……………………” 程亦川眉头一皱,斩钉截铁地说:“活雷锋多难听啊,你还是叫我红领巾吧。” 宋诗意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程亦川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的笑,末了,一本正经地说:“回北京了也要这么笑,多大点事儿啊?人生嘛,除了生老病死,别的都不算什么。你没听过那首歌吗?天空飘来五个字儿——” “那都不算事儿。”她轻声接口。 程亦川咧嘴:“是吧?打今儿起,你把这句歌词当成人生座右铭吧。” 她忍无可忍,哈哈大笑起来:“你有病啊你,文化水平不高也用不着这么埋汰我吧?谁拿这种口水歌来当座右铭啊?”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他还理直气壮瞎逼逼,“别看这歌听起来没什么深度,最深刻的人生道理都是这样,返璞归真,删繁就简……” 这一路上有他的碎碎念,本该寂寞的路途也变得热闹起来。 宋诗意笑着,第二次与他坐在公交车上。 不同于周末,今天的早班车上除了司机以外,空无一人。 她笑着笑着,抬头一看,才发觉天光大亮。 他们在机场分别,宋诗意过了大门口的安检,都走了好几步了,回头一看,还能看见他立在外面的身影。 程亦川见她回头,拼命冲她挥手,末了跟个傻子似的歪着头,双手在嘴角比了比,傻乐着喊了句:“smile!” 她蓦地笑起来,也冲他用力挥挥手,说:“回去吧!” 见她笑了,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点头,转身跑了。 宋诗意却没动,又在原地多站了片刻。很远很远的天际,长白山在云端若隐若现。天光大亮,雪山巍峨,天地辽阔到无人注意她的悲喜。 她忽然仰头,闭眼,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眶。 手背染上些微guntang的湿意。 她想,不管未来何去何从,关于这里,关于这些年的运动生涯,她又多了些许值得怀念的记忆。它们轻飘飘的,如同微末、尘埃,也许对旁人来说不值一提,或许对程亦川本人来说也不过是热心肠、举手之劳,可于她而言,却是雪中送炭,是一片坦荡无瑕的赤诚关怀。 宋诗意过了安检,上了飞机。 关机前,她侧头看着窗外种种,终于低头发了一条信息。 “程亦川,多谢。” 谢你的盛情关怀,谢你的笨拙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