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可是白洛当年是因为生产芜媛而死,这药方按理说要给怀了孕的白洛用才有效啊…… 周冶一眼便看出她想的方向不对,于是好心提示:“想想当年白妃因何被打入冷宫。” 闻言沈如茵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作为一个母亲,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赔上一个孩子来陷害别人吧?” 宁扶眠冷笑,“若非是这样的母亲,我又何必与你联手?” “她……” 沈如茵张了张嘴,忽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事,陡然间明白宁扶眠让她看见那一幕的真正原因。 那样的母亲,这样的母亲,真是重合得分毫不差。 她轻轻垂下眼睑,“所以你恨得想要杀了她。” “御医说那是一个女孩。”宁扶眠出神地看着手中茶杯,“她平安地在母亲肚子中待了六个月。你不知道——” 他忽然有些激动,五官拧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模样,“她那样小,一直安安分分地不让母亲难受。我盼了许久,准备了许多小玩意儿等着她降生。我就要有一个小meimei,一个依赖我的,会贴着我叫哥哥的meimei……” 啪嗒—— 沈如茵看见这个传闻中阴险狡诈的男人流下一滴泪,落进茶杯中漾起一丝涟漪。 皇宫里的人,没有哪个不孤独。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日日夜夜被母亲折磨的小小孩童,心心念念等着一位小天使的降生来拯救他。 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依赖,什么叫温暖,什么叫亲情。 可是有朝一日这个梦想终究破碎——被名为母亲的人亲手掐死。 至亲之人,杀了另一个至亲之人。 算一算,承受这一切的宁扶眠,也不过四岁而已。 沈如茵突然想起在英雄帮中见到过的那个妇人。 同样是母亲,有的将孩子放在心尖上,用全部生命疼爱,有的却将孩子视如草芥,只为达到某个目的便能轻易牺牲。 她打了个寒战,蓦地觉得这个冬天又冷了几分。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竟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亲姊,”宁扶眠仰头将那盏茶饮尽,哈哈大笑两声道,“你们说,这世上还有没有如她一般的禽兽不如之人?” 沈如茵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骂自己的母亲,想必是积怨已久,恨到了极致。 “况且,”宁扶眠几乎有些癫狂,站起来走至沈如茵跟前,双手撑在她座椅两侧,俯身直视她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母亲,待她有多好。她竟也下得去手!” 他一掌拍在桌上,恨声重复:“她竟下得去手!” 沈如茵微微后仰,感受着宁扶眠起伏不定的呼吸,惊得忘了喘气。 周冶皱了皱眉,寒声道:“二殿下,您过了。” “我是过了,”宁扶眠直起身子,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我几乎要疯了。” 沈如茵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执起面前那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你还有个meimei呢,你瞧。” 她温和地笑着,将那只大手抵上自己额头,“我既是你同父异母的亲meimei,也是你的表妹,血缘之亲,与一母同胞的也没有什么分别,对不对?” 宁扶眠的情绪微微平缓了一些,看见自己的手,怔了怔,就着那样的姿势摸了摸她的发丝,“我知道你的。” 他眼神如水,“姨母在冷宫时,我曾偷偷去探望过她。只是自知道有个你以后,我便不敢再去了。” 他叹了口气,“幸好你是个女孩。” “你以前,很喜欢我母亲?” “恩,很喜欢,姨母是个很温暖的人。” 沈如茵抬头,看见他在说起白洛时,流露出孩童般的依恋神情,忍不住在心中长叹:这真是一个极度缺爱的孩子…… 再安抚了几句,宁扶眠终于变得正常了些。 沈如茵瞧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二殿下,觉得这个人若是放在现代,可能会被人议论有些精神分裂…… 周围几个沉默了半晌的人也终于开口说话,谈论着如何利用这些证据扳倒她那位二姨白荷。 如今白荷贵为太后,要从皇宫这里下手估计是难了,好在白家体制特殊,若是让本家那些人知晓白荷竟做出谋害嫡长女的事情,必定会将她从宫中捉回去。 尤其白洛这个嫡长女对白家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届时皇帝与他那位母亲也是乐见其成,必定不会有什么阻拦。 “只是,”沈如茵提出疑虑,“当初先帝立了她这个皇后,就是为了今日牵制莫家的势力,我们这样做,岂不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周冶淡淡一笑,“她的牵制已经起效果了,不是么?如今留着她无用。” “什么效果?” “拖姜家下水。” 晓得她还想不明白,周冶干脆敞明道:“在宁扶胤依附姜家之前,其他三个家族皆已入局,只有姜家置身事外。若非用她逼一逼宁扶胤,奉都侯就是有心,也未必能搅得进来。可若不让他搅进来,我们如何能一网打尽?” 沈如茵听着这番解释,简直恨不能拍手称赞。 没想到老皇帝都临死了,还能发力为子孙后代铺一条路。 宁扶眠从椅子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衫,“既然已经商定了,我明日便去向皇帝请辞——我身上还背着一个闲散职务。” “明日?” 沈如茵跟着站起来,正想说这是不是太快了些,便听见周冶咳嗽了几声。 她转过头去,看见那人咳得脸色发红,在心里下定决心,回头对宁扶眠道:“明日太快了,我们打算开春后再……” “明日就走。” 周冶截断她的话,欲开口却又是一声咳嗽。他下意识看了沈如茵一眼,憋得耳根绯红,才忍住喉咙的瘙痒,重复道:“我们明日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瘦 早更,因为男票不准我熬夜了哈哈哈 秀一波恩爱,然后明天一定早点写一定粗长~ 唉,劳资好想写谈恋爱啊,怎么还写不到那里去…… 为啥还有这么剧情 啊啊 我也很想念男主orz 第37章 及笄 “走个屁!”沈如茵没好气地瞟着他耳朵, 怒道,“开春后再走, 听我的!” 宁扶眠低笑起来,“既然如此,便请周先生好好养病。” 顿了顿,他又道:“不知菜园子能不能收留我?” 沈如茵狐疑地瞧着他, “你想干吗?” “王府很是冷清。” 沈如茵:“……” 好吧,想想这个人也是蛮可怜的, 就暂且收留他好了,不过—— “上缴生活费。” 她摊了摊手。 宁扶眠一怔,忍俊不禁地伸出食指点在她手心, “不如你此时便随我去王府, 有什么喜欢的,都送你。” 见钱眼开的沈如茵很开心, 当下就要答应,被周冶冷冷呵住:“我看不必去了,殿下你府上值钱的东西她都喜欢,一点儿也不挑。” 闻言宁扶眠竟认真思考起来,随后拍板道:“今夜回去我便叫管事将府中财物清算清算, 凡是轻便易携的, 一并给你送来, 如何?” “……”沈如茵尴尬地笑笑,“那倒也不必……” “怎么不必?”周冶捂着嘴咳了两声,吩咐道, “杜白,去,跟着殿下一起,千万莫漏掉什么,这可是你未来一年的衣裳钱。” 杜白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话本子,迷迷糊糊走至宁扶眠身旁,低着头不知盯着何处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出手,一把抓住宁扶眠腰间挂着的玉佩。 宁扶眠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才找着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杜白抬起头,两只眼睛泪水朦胧,委屈道:“区区眼睛看不清,麻烦殿下带路。”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沈如茵终于见识到传说中那个二皇子的真面目—— 宁扶眠果断地掏出随身匕首,明晃晃的刀片架在杜白手腕处,凉凉道:“死或者松手,你选一个。” 杜白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活在梦里。半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哇”地一身跳开藏到周冶身后,抖抖索索道着歉:“区区方才魔怔了,区区错了,殿下饶命!” “不怕,”周冶将他从自己身后扯出来,看着他指了指宁扶眠的方向,“看见没有,金主在发光。” 沈如茵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将会暴毙身亡,死因憋笑。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打了个呵欠道:“未成年小姑娘困了,我要去睡觉,你们慢慢吵。” 这话也不算找理由开溜,她是真的困了。 明日就是自己的及笄礼,繁文缛节的也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早早休息为上策。 然而她前脚回到房中刚脱下披风,周冶后脚就径直推开了她的门。 原地默立须臾,沈如茵抱着披风嗷嗷大叫:“敲门啊有没有公德心啊老娘在脱衣服啊啊啊!”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悠然踢上房门,泰然自若地挑了一张凳子坐下,“杜白跟着宁扶眠去了,明日回来。” 习惯了他的目中无人,沈如茵只得叹口气坐在他旁边,应道:“知道了。” 周冶莫名地看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有。”她遮住嘴又打了个呵欠,眼中盈着泪,看起来水灵灵的,“我总觉得遇见宁扶眠这件事不大对,怎么就能那样巧?你说他是不是早有预谋来着……” 周冶默了一瞬,道:“不是他有预谋,而是我有预谋” “你?你预谋什么了?” “你跟着我也并非一日两日,可曾见过我大半夜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