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他以为自己摸懂了她,可有时又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孙特助站在办公桌后,闷着头不说话。 未几,程昊突然道: “安排下私人飞机,我要去一趟温市。” “明天上午九点,您约了双荣机械的黄总。” “推到下午两点。” 孙特助一听,知道事情再无转圜。 “顺便问一问,泊……他在哪家医院,唐咪有没有受伤。” 他像是从喉咙口卡出了这一段话,落入孙特助耳朵里,像是指甲刮过玻璃,涩得难受。 “好。” 孙特助效率很高,很快问来了医院地址,程昊得知唐咪没受伤时,脸色缓了缓,可很快,又凝成了一块冷硬的石头,直到飞机落地,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唐小姐没受伤,现在正守在医院,泊先生还在手术室。” “杜熙月怎么说?” “杜小姐什么都没说,只是递来了一封辞职信。” 电子的。 程昊坐在后座,黑色大奔低调地汇入车流,温市的路况要比北城好得多,从私人停机坪到医院只开了一刻钟。 没到目的地,就见医院门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娱记们像是吃了兴奋剂,扛着长枪短炮,往医院的大门口冲,大堂明亮的灯光里,可以看见一行人在往外走。 即使隔着两三百米远,程昊依然一眼认出了唐咪的身影。 她走路就像猫似的,高傲而优雅,短羽绒胖乎乎的,下面是两条细瘦笔直的双腿。 “停。” 程昊推门下了车,保镖们从跟车上下来,跟孙特助一样,将他团团地围住,往里走。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近得能看到唐咪苍白的脸色,以及无论何时都不会落下的嘴角。 “出来了!出来了!” 娱记们冲了过去。 隆导在台阶上,身边是剧组的各个人员,抬了抬手:“各位记者朋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影帝是否脱离了危险期?” “请问真的是私生饭泼了浓硫酸吗?” 隆导咳了一声:“很幸运,泊溪没事。至于后面的,则交给警察处理,恕我不便透露。” 娱记们眼尖,话筒直直地戳到唐咪面前,被她身边的几个保镖挡了开来。 “唐小姐,唐小姐,请回答两句!” “您和影帝的关系,是否如影帝曾经对外说的那样,只是合作关系?” “如果只是合作关系,为何会在半夜上天台,到底是曾有私情,还是因戏生情?” 杜熙月护着唐咪: “让一让。” 唐咪抬了抬手,制止杜熙月欲带她离开的意图。 这件事,如果这时不先摆正立场,舆论只会越演越烈,《丽妃传》已经播完,她不该用绯闻消耗得来不易的路人好感度。 “问题有点多,我先回答最关键的那一个吧。”她语气笃定,神情郑重,“我和泊溪,没有私情。” “那您能解释一下,您在酒店天台的十五分钟里,究竟和泊溪做了什么嘛?” 问问题的是位尖嘴猴腮的年轻记者,他挤了挤眼睛,眼里流露着男人才懂的意味,十五分钟,要是快的话,也够办事了。 唐咪没有被激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换过: “个中缘由,涉及到一段私隐,我会交给警方,等警察的裁定出来,我自会向外界交代始末。” 话题一旦牵扯到警方,娱记们瞎写就得掂量着了。 “那您的男朋友,可会介意您与其他男人‘交往过密’?您对您现在的这段感情,还有把握吗?” 唐咪看向了人群。 娱记们的长枪短炮后,男人黑色的呢子大衣被吹起了一角,他在台阶下静静看着她,保镖们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两人视线对接,谁也没说话。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被一股力道分散了开来,刚才还在娱记口中的男人,披着一身风尘、踏着月色走来。 他走上台阶,拿过最近的话筒: “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回答吧。” 声音清清冷冷,如山涧清风拂过树梢,冻玉低落沉渊。 他穿了厚厚的黑色羽绒,却像走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一样,这个从一介白身白手起家到现在这个地位的男人,在此时的黑夜、此时的月色里,如同俊美的神祇。 “介意。” 就在娱记们兴奋的眼神里,男人突然笑了笑,他笑时,颊边的梨涡就露了出来,透出不多见的明澈和稚气,“可是,我相信我的唐咪。” “我们曾经错过了彼此,这一次,不想再错过了。” 堪称完美男友的发言,拯救了唐咪。 人家男朋友都出面给女朋友盖章了,娱记们也再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他们可还记得,上一回营销号乱带节奏,正恒秋后清算,人家有一个律师团,发了整整一天的律师函,好多个大v被迫封号,损失惨重。 接下来再问不出什么,只有保守的官方回答,记者们的时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呼啦啦作鸟兽散,赶着回去出最快最新的新闻,务必要求标题惊悚,内容保守,让正恒的一整个律师团无用武之地。 “隆导,人我先带走了。” 隆导还记得程昊之前的一酒之恩,笑眯眯地道:“走吧,你俩小两口好好说,别红眼,啊?” “隆导说笑了。” 程昊牵过唐咪的手,她手心汗津津的,冰凉的一坨,他下意识搓了搓——唐咪已经拿空的那只手,朝其他人挥挥手: “再见。” 郁姚看着两人安静地上了车,不由艳羡地道: “真是好命。” 隆导已经收回他的芥蒂,年纪大了,比以前要宽容得多,“你也会碰到的。” 好命的唐咪在进房时,不好命了。 程昊将她推进了房,啪地关门落锁,其他人被阻隔在了外面。 李蓉怕他动粗,拍拍门: “小猫?” 唐咪扬起声:“没事,你跟其他人先回去。”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她这才有时间应付眼前的男人。 程昊将手在袋里掏了掏,没找着烟,只能拿zippo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打,火起了,火灭了,火起了,火又灭了。 幽蓝色的小小的一簇火焰,倒影在他黑漆漆的瞳孔里,像是沉淀了无数怒火。 “你生气了?” 唐咪坐到他身边,腿挨着他,小脸仰着,小火苗映在她脸上,带了一层凄凄之色。 “解释。” 程昊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她,脸色崩得像块石头,线条又冷又硬,“我需要解释。” 唐咪将手机给他看。 那张截图,截图时间。 “为了你那助理?” 程昊哑然失笑,“就为了你那助理?” “泊溪说,有关小石的事要告诉我。”唐咪小心翼翼地从茶几上剥了个葡萄,可怜巴巴的,“我——”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来处理?” 程昊打断她,“泊溪的心思,你不知道?还是你唐大小姐就享受这种将男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快感?” “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 唐咪瞪大了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程昊没回答。 他无声地开着她,最后开口:“我并不以为,这样的事,需要在夜晚这么惹人误会的时间,去天台这么私密的地方聊。唐咪,你考虑下我的感受。” “看到你层出不穷的绯闻,我这里……” 他将手在胸口按了按,“很堵。” 比他小时候不小心吃了邦邦硬的烧饼还堵。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唐咪一把抱住他,胸口酸溜溜得,像堵了颗没熟的青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