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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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好奇心重,忍不住脱口问道:“阿娘,碧水是什么水?很厉害么?” 四九也很想问。 “传说碧水是观世音菩萨手中净瓶里的天然灵露,灵气充裕、是治世灵药,用碧水沐浴能够洗精伐髓、解除禁制,还能生肌美颜。人间除了几处极难得的秘境有其源外,再没有了。” 难怪,花妖的抑仙术莫名解除,自己的法力似乎也变得强大了,原来是碧水的缘故。 见两人都一脸疑问地看着自己,四九吭吭哧哧地说:“我不知道什么碧水,倒是这一路来一直在水中,究竟哪里有幸碰到了碧水,我也不清楚。”在此之前,她确实不清楚。 姨母便没有再多问。 和三七在北海周围转了转,看到了许多在东海不曾见过的鸣蛇,这是一种上古水兽,生着两翅,声音像钟磬一样响亮悠长,它们不敢往龙宫来,只在北海周围的水域里游荡,传说,鸣蛇一出,天必大旱。 “这是怎么回事?” 三七不以为意:“北海周围的地域已经旱了很多年了,就连北海的泉眼也断流过两次。你看,来这里两天可曾见过龙宫有龙族进出?” 四九摇头。 “听说,北海龙君去了东海、西海和南海,想要找出解救北海的良策,已经三个月了,至今还未归来。其他龙族都守在北海泉眼那里,寸步不敢离,就怕泉眼再断流。” “泉眼……”四九想起初到东海时遇见的那几位掌管四方泉眼的殿下,难道除了艮离坎兑四方,四海也各有泉眼? 夜晚,四九在碧水石上寻找四海泉眼的资料,出现了一个五行八卦阵,上面分别标明了八个不同的方位,艮离坎兑只是其中四方。 此时的北海更加静谧,只有龙宫和八方城池日夜不息的珠光宝气在深海闪烁,美丽的珊瑚树和青荇草在水中轻轻摇荡。四九拨开柔软浓密的青荇草,看到海星窗户里透出的光芒,知道姨母还未休息便走了进去。 “泉眼是四海的源头,要是哪一方的泉眼干涸了,那么哪一海就要遭受灭海倾覆之灾!”姨母确实还未休息,她正在用蚌珠织一件美丽的衣衫。听到四九的疑问,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 “四海不是有八方泉眼么?何不借其它泉眼一用?”四九看着她手中翻飞的鱼骨针,漫不经心地说到。 “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四海之所以能滋润万物、千万年不倒,靠的就是八方泉眼布下的五行八卦阵,若是有一天阵破了,这天下四海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可说来也奇怪,八方泉眼似乎又有相克相生之相,既互相牵制又能彼此引生,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道理我等小民就不知道了。好了,你看姨母织的这件珠衣好不好看?可喜欢?” 姨母说完,站起身抖了抖手中已经织完的珠衣,在四九身上比划了起来,看着闪闪发光的珠衣她的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可是姨母,既然泉眼相生相克,不能随便外借,那北海龙君去其他海域能干什么呢?” 四九在姨母的手中乖巧地伸胳膊穿上了珠衣,但她的心思还在刚刚的问题上,不禁傻傻地问起龙君的事。 姨母压低了声音说到:“你这孩子本十分聪慧,难得的是心思还能简单无垢,可正是这份聪慧,你的心思也重,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何必追问呢?这些离我们都远得很,不如看看眼前,如何提升修为、早日得证仙道才是正事。” 四九一听,一时便抛开了那些不懂的东西,专心欣赏起身上的这件珠光闪闪的华衣。 “哇!真正的珍珠做的衣服,真好看啊!” 姨母噗嗤一笑:“你这孩子,什么叫‘真正的’,难道还有假的珠衣?” 四九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三七jiejie肯定会喜欢的,我去叫她来看看。” “傻四九,这样的珠衣三七也有,这件是专为你织的,喜不喜欢?” 四九没想到,姨母深夜cao针却是在给她织衣服,一阵感动。继而,抱着衣服直咂嘴,喜欢的不得了。 “每一颗蚌珠都经过了百来年的磨砺和浸润,这样的蚌珠织成的珠衣也是一件宝物。我们水族最怕的就是火,穿上珠衣只要不是三味真火就伤害不到我们。你娘是我们最小的meimei,当年为了你父亲一路追到洞庭……所以,除了上次你受伤匆忙见过一回,姨母还不曾给你什么见面礼,这珠衣是姨母的一点心意,一定收下。” 见姨母坚持,四九便也欣然接受。 红菱最爱华服珠宝,要是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件珠衣肯定羡慕的不得了。想到此,四九唉唉叹气:“姨母,我没脸回去见阿娘,龟爷爷给我的定水珠被别人抢去了。”四九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青容一呆,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四九还不能化形,去人间靠的是定水珠。 “你这都五百多年道行了,怎么还不能化形?” 听了四九至今没有灵根的前因后果,青容先是疑惑,拉起她的手腕用灵力探寻了一番,而后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你这些年跟着那老龟都学了些什么?知不知道自己碰上了怎样的奇遇?” 呃……老龟,四九默默吞下对这个称呼的吐槽,想想这么多年她似乎确实没有学什么东西,怎么,东海虫们从小也要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她好像只顾着憨吃憨玩儿了? “当年我听你阿娘说,你大概不小心撞上了青龙渡劫的天雷,本该一命呜呼却因为胸口莫名多出来的青龙鳞片才得以保命,那时我们都猜你大概要因祸得福,龙鳞可是龙的精血而化,有了它你修炼起来可不再像其它的虫类那么缓慢,而是和天生仙体的龙子们一样……可是,两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个连形都化不了的小虫子?” 四九呐呐红了脸,仿佛没有因祸得福、得道化形飞升是自己的过错。 “可是也说不通,按你说的应该至今都没有灵根,可我刚刚探了你的灵脉,明明有一条灵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一直温柔慈祥的姨母果然不愧和阿娘是姐妹,一着急就露出了真性情,此刻正抱着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完全和着急时的阿娘一个模样。 “我有灵根了?”四九傻了,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愁? 忧愁吧,不管怎么说,有了灵根修仙得道就有了门路,就能化成人形了,这是多么值得可喜可贺的高兴事? 可是高兴吧,它是怎么来的?和什么遭遇有关?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这么一想,也不能没心没肺地只记得高兴。 “会不会和碧水有关?”姨母突然解码了新奥秘,便一心认定是这么回事。反倒是四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洗精伐髓、解除禁制、还能生肌美颜的碧水难道还能助长灵根?这就有点儿离谱了。 茅屋水榭外山泉叮咚、流水潺潺,水榭周围是法术幻化出来的轻纱帘幕,将开阔的视野挡在朦胧轻纱之后。四九正坐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沐浴,里面的浴汤正是从深潭里取来的碧水。 虽然知道,这里不会有别人,但四九还是不大能适应大白天脱光光这种事情,还是先在水榭里洗吧。 生肌美颜的效果是明显的,四九发现自己的肌肤更加白皙嫩滑,就连身体仿佛都更加轻盈柔美。水撩到一半,四九顿住了。 她一直忘了一件事。 初在洞庭醒来的她,胸口是有一片龙鳞的,那龙鳞不是蕴藏于体内,而是隐隐显于肌肤上。那时,她自己都能看到左胸上淡淡的鳞片,因为阿娘说龙鳞是好东西,她便没有多想,可是如今……刚刚洗浴的时候,几乎看不到鳞片了。 四九忙低头,细滑白腻的胸脯上,朱红一点挺翘,原来一片青色的地方,虽然细看还是有模糊的轮廓,但几乎淡的看不见了。 青龙吗? 她似乎只在东海见过龙,还是匆忙之间的一瞥,哪个是龙四子殿下都没看清。 而且,是和他有关吗?这世上应该不止这一条青龙吧? 那人间帝王还是真龙天子呢,不知道又算是什么龙? 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四九从来不会费脑经死磕,一转眼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想到真龙天子,她不免又想到珩之。 他似乎知道自己是妖精呢,就这么再回去他会不会把自己架火上烧了? 18.江南花楼 不等她展开乱七八糟的联想,洞府里有人进来了。 四九察觉到是三七,连忙定神很快从空间里出来。 三七绕过菱花石床,就看到四九正背对着她坐在窗下,把玩着腕上的碧绿小虾。 “四九,你不去找你的心上人了吗?”三七来的有些急,说话还喘着气。 四九不明所以,她自然是要回岸上去的。不说珩之,红菱还等着她呢,还有那个宰相爹,可是把自己当眼珠子看的,要是不回去,他会疯吧? “可是,我听阿娘说,她已经给东海的姨母发了消息,不久姨母应该就会来把你带回去。如果你还要回岸上,何不早做打算?” 原来如此。 四九对青容说,想到北海周围去找青荇草,要做多多的青荇糕,龟爷爷最喜欢吃那个。三七便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青容见有三七一起,便放心让她们俩出去玩儿了。 离开北海龙宫前,三七站在一从紫色珊瑚树旁对她说:“等陪你心上人过完这一生,记得回北海来看我,我等着听你讲人间的故事。” 告别三七,四九一跃回到空间里。 早年间,跟着龟爷爷她早已学过许多法术,包括化人,只因一直没有灵根,灵气无法聚拢,才迟迟不能化形。如今,有了灵根,无需定水珠也可以自由化人,她心中雀跃,在空间里反复练习了多次。 海中三日,人间三载。 透过碧波凌凌的水面,她看到一个正正二八芳龄的美貌女子,螓首蛾眉、翩然若仙。这正是化形后的四九,比之三年前,此刻的她犹如雨后春桃,芳香娇艳、美不胜收。 四月的京城,杨柳飘飞、春色满城。出门踏青的文人雅士成双结对,河边堤上绿苔满地,直延伸到雅园深处的台阶之下。京城人民最是喜欢八卦,尤其喜欢说些皇家秘闻,仿佛越是那不能说的越是藏着无穷趣味。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人们还是不忘偶尔把那具有传奇色彩的宰相一家拿出来回味回味。 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隐在暗处的人很快便知道了那年后来的故事。 传说,在元夕夜里,一场大火险些烧光西市的店铺和百姓,突然天降神女带来一场酣畅大雨,这才解了西市人民的性命之危。 有人眼见,那神女容貌姝色,一身白衣临空而立,衣袂飘摇、仙风卓然。雨收风住后便不知所踪…… 奇怪的是,此后也无人再见过宰相那同母亲一样天姿国色的女儿,康平郡主。是的,这是皇帝后来给宰相之女的追封。 怎么,宰相之女竟没了吗?传言自元夕后,康平郡主就大病一场,重病卧床,短短两月里便殁了。 祸不单行,正要接手兵马大元帅之职的宰相突然痛失爱女,本已伤心欲绝,不成想没几天,宫里又传来锦贵妃落水而薨的消息,还怎么都打捞不到尸身,宫中传言恐怕是发现的太晚,太液池里的鱼将贵妃吃了。 宰相的悲痛可想而知,谁知,自锦贵妃薨逝后,宰相除了大病一场、不言不语之外,倒也不曾再有无状失态的行为,人们都说,宰相怕是伤心过度,悲伤反而都埋在心里发不出来了。 也有人说曾在深夜见到宰相府有金光闪现,恐怕是宰相的遭遇痛感上天,有神仙降临府邸告诉他妻女在另一个世界的境况,这才使他不至于得了失心疯。 不管人们如何同情、揣测,客观的现实是康平郡主没了、宫里的一代红颜祸水锦贵妃也没了,文才武略的宰相痛失妻女后大病一场,然后在显庆二十年的春日里,不顾皇帝殷切的挽留,一人一骑奔赴边关,一去三年。 哦对了,这期间还有几件小事,例如,三皇子被封为魏王,封地崇州;四皇子被封为梁王,仍在京城;五皇子迎娶太仆寺卿家的嫡女为妃,封为荣王,封地晋州,离京城不远。 一时间,黄金单身汉的梁王一下子在京城炙手可热起来,无数名门淑女都梦想着能够进了梁王府。 这梁王也是个性情中人,只说自己命中的正妃还未出现,不能占了正妃的位子,只能给个侧妃的名分,就这样那想来的人也是前仆后继、不尽其数。 好在,梁王最后选的两位侧妃以及一房妾室那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倒也没辱没他王爷的身份。 而此时,显庆二十三年的春末,梁王正奉命在江南督查旱情,不在京城。 物是人非,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安静的河边堤下,传来石子落水的扑通声响,周遭的游人依然兴致勃勃地吟诗品柳、风流自在,天空中还有几只风筝正飞的欢,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没有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动静。 江南,苏杭,钱塘江。 清风楼是江中小岛上的一座花楼,它独树一帜的不是妓子有多美,而是接客方式——小岛四周树林阴翳、飞鸟云集,到晚上,密密树影下便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乌篷船。由伙计传了有红粉佳人小样与资料的册子给客人翻阅,被选中的姑娘打扮妥当便提一盏红纱灯登船。 这里卖的是琴棋书画的高雅,费用更是贵得惊人,普通人来不了,但格外受文人雅士的追捧。大概是因为这种文雅的噱头将低俗的内容掩盖,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头。 此刻,夜幕下浆声依依、灯影绰绰,河岸边泊满许多乌篷船,船头一盏纱灯,红澄澄的暗影便在摇晃的波光里跳跃。 这几日,恩客倒是来的少了,听说,京城来了钦差。 美人也少有倚在船头红袖招摇的模样,不似几月前那样热闹肆意。 到底,一场席卷江南的疫病让这声色犬马之地也添了些仓惶,更不要说遍布巷陌的穷苦百姓们了……人们便不由自主想到解了这场疫病、挽救无数性命的青衣公子,有人说,那是天眷之子、也有人说那便是此次北下江南的钦差大人…… 而人们口中的钦差大人,此刻正在其中的一条小船上。 他斜倚窗下,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只高脚酒杯,不时微呷一口,另一手上托着一个墨绿的荷包,上面是松竹的刺绣。赵昊看着那荷包,神情冷淡,愈加成熟的俊美面孔在阴影里更加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