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风绍元也哭了,膝行几步抱住了郭老夫人的腿:“祖母,孙儿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母亲。”他又抬头去看母亲,“可是孙儿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叔父被抄家,是获罪之官,咱们家已经出不了读书人了。若是孙儿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将来也不过就是去哪个县城做个教谕,聊以度日。可是孙儿是祖父的孙子!祖父挣下这偌大的家业给了孙儿,孙儿却没能守住!” 风绍元低低地垂下头:“孙儿此去,就是为了光荣耀祖,恢复祖父的荣光。祖母,孙儿定还您一个安陆伯的爵位,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祖父和父亲。” 话说到这里,郭老夫人只有放声大哭,将风绍元搂在怀中。 小郭氏则是身子摇摇欲坠,扑通一下跪倒在郭老夫人身边。 得到消息,风明贞立刻回了娘家。 只是,她并没有哭泣,反而激动地拍着风绍元的胸膛:“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此志气,我只有为你高兴。” 看着这个嫁到会昌候府却因为娘家的缘故一直不得婆婆喜爱的meimei,风绍元觉得无地自容,他结结巴巴道:“好妹子……等将来哥哥有了出息,一定不会再叫你受苦……我知道……他们那边一直瞧不起咱家……以后哥哥一定努力,不会叫任何人瞧不起我家的妹子……” 风明贞有多少年没有听到风绍元说出这样的话了,不由落下泪来:“哥哥,有你这句话,哪怕我现下死了也是开心的。” 这话说得不仅风绍元变了颜色,就连刚刚回到风府的风重华与风明怡也是眼眶微微泛红。 “哥,为国尽忠是好事,只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是我与明怡连夜为你缝制的几件绸衣,穿在身上可防枪箭。”风重华将一个包裹郑重地交到风绍元手中。 风明怡将两个平安符紧跟着塞了过去:“哥,这是我与二姐为你求的平安符。听说玉真观的平安符是京中最灵的!等你上了战场,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往昔,风重华与他并不亲近。甚至,他还很嫌弃风重华。 可是现在他却知道,真正遇到事情,有些人表面说得再好他也不会出手帮你一下。只有那些平日里默默关心你的人,才会拿你当真正的亲人看。 他要去辽东当兵,二叔不过说了一句你干嘛要去辽东就再无二话。二婶倒是怜惜他,偷偷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他知道二婶生在市井之家,二十两对她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真正触动他心的,却是风重华与风明怡为他求的平安符。 若是心里无他这个大堂哥,又怎会勿勿出城为他求符呢? 就好像二房那个整日围在他身边,哥长哥短的风明薇和风绍民,半点表示也无。 与风绍元说过了话,风重华就去见了柳氏。 “许最近要往江南贩一笔丝绸和葛布,你要不要趁机进点。” 柳氏不由喜上眉梢,急忙道:“要啊!怎么不要?许大掌柜做生意我最是放心不过。正好银子也在你那里,省得我来回跑了,干脆让他拿着我的银子去进货,到时就按说好的,我三你七。” 风重华微微点头。 她不准备贪柳氏那点银子,到时许东进货回来,卖了多少,如数付给柳氏就是。 柳氏趁机又说起了打墙的事情,“我听说你舅舅家给你大表哥修缮东跨院,现在已经修好了。正好我这里也要请几个盖房子的匠人,不如你把他们介绍给我吧?” 风重华就笑了,“他们是修缮的匠人,盖房子并不在行。若是你想盖房子,不如去瓦舍那一带。正好,那一带许也熟悉,回头我让他给你找几个匠人就是。” 周夫人请的匠人,柳氏是请不起的。 不过修缮了一下东跨院,整了整池子和湖子,文府就花了三千两银子。 听到文府花了这么多银子,柳氏不由咂舌,再也不提请那些工匠的话了。 “听说你大表哥就要成亲了!”柳氏扭扭怩怩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五十两的银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怪不好意思的,她成亲时,周夫人又是送聘礼又是送嫁妆,花了一两千,可是等到文安学成亲了,她只能拿出区区五十两。 就这五十两,还是她从修房子的钱里扣出来的。 风重华知道她手里没钱了,笑着将银票接了过来:“回头还要给你下帖子,大表哥说要给你敬酒呢。” 一听这话,柳氏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去,我粗人一个,没得丢了你大表哥的脸。”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等明年手头就宽裕了,回头等你大表哥生儿子时,我再给他重重补上。” 她身上的衣裳,戴的首饰,不是风重华给的就是周夫人给的。她不能拿这些东西做场面,再转送给文安学的妻子。更何况她也听说了,李家的大姑娘未过门就有了六品的诰命。 她觉得,哪怕就是将她论斤称rou卖钱,只怕也送不起一件礼物。干脆等明年,商铺和院子租出去有了收益,再好好补上这份礼。 风重华深为赞同,有多少银子就做多少事,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文府不在乎柳氏几十两银子,只在乎她能不能和风慎过好。只要柳氏能压得住风慎,那就是给文府最大的报答。 在风府呆了没有多久,风重华就回了文府。 在垂花门外,风明薇站在阴影中死死盯着风重华的背影,面目阴沉。 都是这个人,每次都是因为这个人…… 风明薇恨恨地盯着风重华,胸中怒意上涌。 这时,风重华与护送她的文安然不知低头说了什么。 远远的,风明薇只看到风重华那双澈底澄清的双眼,如日光之耀目,如秋日之湖水,又如暗夜之星辰。 映在文安然璀璨的笑容中,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风明薇不禁攥紧了拳头。 …… 接到门房的拜帖时,周夫人执着浮雕佛手图雕花团扇,正与鲁氏说着闲话。 “……兵部侍郎刘大夏被定国公这一告气得要挂冠归乡……说起来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今年兵部大动了一下,弄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刘大夏这个刚刚上任的兵部侍郎好不容易才把兵部归拢齐。可是偏偏的,定国公催要饷粮的奏折一道紧似一道……却又偏巧兵部查出定国公冒领饷粮的事情……你说刘大夏能不小心谨慎点……没成想,兵部还未盘完帐,定国公就把兵部给告了……这下倒好,刘大夏反告了定国公,说他年年领空饷,还有例年兵部的账单为证……陛下一生气就让定国公与兵部重新对账,这一对账也不知要多久了,等到重新做好账再报到兵部,兵部再裁议,只怕要到明年了。”周夫人颇有些兴灾乐祸,手里的雕花团扇舞得也快了些,吹起鬓间的几缕青丝。 显出几分小女儿神态。 周夫人心情很不错,以至于她接过余嬷嬷送来的拜帖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可当拜帖入手,脸上的笑容如同晴转多云,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鲁氏见状急忙告辞。 周夫人强笑着目送她离开,笑容倏忽收敛:“你把人请到正院花厅。”吩咐完这些事情,她就站起身,换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