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修真小说 - 三线轮回在线阅读 - 第122节

第122节

    很好,易飒深吸一口气,又搓了搓脸,做好了应对冰水的准备,手上一松,直沉了下去。

    宗杭随即跟上。

    大概是在上头挨了冻,身体有点麻木了,下了水,反而没想象的那么冷,而且这水,有一种清透的光亮,水中许多悬浮物,棉絮样飘荡。

    易飒腕上绕着绳端,长绳漂漂悠悠,在深水里逶迤拖开,宗杭伸手搭住绳身,紧随在后,还时不时回头,怕身后有什么东西突袭。

    很快,这根一百二十米的长绳就放到了尽头,宗杭解下自己身上的那捆接上,将活动范围又延长了一倍。

    这个方向好像没什么异样,易飒示意了一下反方向,宗杭会意,水中折了个身,牵着长绳去往另一端。

    这一边有点奇怪,宗杭总觉得,越往前进,眼前好像就越亮。

    他和易飒对视了一眼。

    息壤吗?

    他记得息壤活动频繁时,亮度好像会增强,但印象中,没有哪一次亮成这样的,好像即将去往的方向已然是白昼……

    易飒突然一把拽住了他。

    宗杭心跳如鼓,仰头去看。

    怎么说呢,已经在水下了,但前方高处像是出现了瀑布,水中的瀑布,泛莹白色柔光,不断往下流泻。

    息壤瀑布吗?挺美的,尤其还是沉在水中的。

    宗杭正看得出神,“瀑布”的顶端出现了一片蠕动着的黑色。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拿手揉了揉眼睛。

    没错,是真的,而且,随着“瀑布”的流逝,那黑色越来越大,像是一团团的rou块,组合成怪异的形状……

    看着看着,宗杭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看出这像什么了。

    “瀑布”泻开的部分,像揭开了半个脑壳,而那些无数的、堆砌了足有几层楼高的rou块,像颅骨内的脑子,虽然跟人的有区别,但让人有强烈的直觉——

    这就是大脑。

    漂移地窟里,深水中,有一个巨大的脑状物。

    第105章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易飒盯着看了会,后背的凉气蹿上大脑,愈加毛骨悚然:换了任何人,面对这么一个巨型的、起伏蠕动的“大脑”,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反应过来的宗杭伸手往后拽她,这个时候,不需要打任何水鬼招,姿势和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走!趁着没惊动它之前,赶紧走!

    易飒被宗杭拽出了两三米之多才反应过来,又反手把宗杭给拖住。

    低头看表,下来刚过一个半小时,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不出状况的话,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这东西,而观察到的信息越多,对他们来说就更有利。

    当侦察兵的,见到敌情就该迎头赶上,哪能转身就跑啊。

    虽然水底不能对话,但看眼神表情,也知道她是什么决定,宗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拔了乌鬼匕首在手——以匕首对付这玩意,效用大概等同于牛毛搔痒,但管它呢,壮壮胆也好。

    再往前游了一段,离那个“大脑”更近了,而且水质越来越胶质般粘厚,大概是这东西身上有粘液,都沉积在了就近的水中。

    也不知道这粘液有没有毒,宗杭心头一寒,但转念一想,又认命了:都已经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了,有毒也受着吧。

    远观才见其轮廓,近看其实不像大脑,就是一个个巨大的黑褐色rou块,呼吸般起伏,边侧的水被带得一激一荡——rou块的表面上,有rou丝状的纹理,还密布着类似血管的根根凸起。

    易飒伸出手,犹豫着是不是该摸一下。

    宗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下跪他都愿意:求你了祖宗,你别乱摸行吗?

    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东西?万一有嘴呢,能吃人呢,你这手一挨上去,它漩涡样把你吸走了,我上哪拽你去?

    易飒其实也不是很坚定,被他这么一拉,顺势作罢,就是转脸看到宗杭的表情时,止不住想笑:原本年轻甚至稍嫌稚嫩的一张脸,此刻满布担心纠结,像cao碎了心的老母鸡、愁白了头的老父亲。

    算了,尽量安全第一,像丁盘岭说的那样,能看多少看多少,其它的,等水鬼聚齐了再说吧。

    ***

    易飒带着宗杭在就近游了个来回,没什么新的发现,这东西始终蠕蠕而动,乍看心惊,看久了就无所谓了。

    她朝宗杭打了个返回的手势。

    终于可以折返了,宗杭暗舒一口气,两人顺着绳索往回游。

    才刚游了几十米,水流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像一池死水,谈不上什么流动,但就是顷刻之间,忽然一齐逆着他们游动的方向涌卷了过来,急流中的人,大抵跟风里的蚂蚁差不多,哪经得住这样的力?

    两人瞬间被水流带得卷翻开去——那感觉,像是一槽水的池壁上忽然开了个洞,所有的水,都迫不及待要从这洞里漏出去。

    易飒还好,她的手腕绕缠在绳子上,不管在水里怎么翻滚旋绕,手上始终有个抓力点,宗杭就没这好运气了,他只是扶着绳身,一旦松脱,再也没处抓靠,整个人身不由已,被水流激得晕头转向,心下一片冰凉。

    ——会被冲到哪里去?他是不是会死?

    ——以后,再也见不到易飒还有父母了吧?

    正仓皇无措,水下一个浪涌,脑袋忽然被推到水面以上,他听见易飒的叫声:“宗杭!抓住!抓住!”

    抓住什么?

    宗杭不知道,但她既然让他抓,照做总没错的,宗杭拼命蹬水乱抓。

    某个瞬间,双手忽然抓进一堆粘腻的软rou里。

    好歹是有可抓的实物了,宗杭想也不想,闷头就往上爬,才爬了两三步,忽然反应过来。

    是那个“脑子”吗?

    还没顾得上恶心,后背蓦地被大力推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正爬在两爿rou块之间,那两爿rou正蠕动着往内推挤,他正夹在中间,也被带得卷了进去。

    眼前瞬间黑下来,一张脸被冰凉软rou塞贴得严严实实,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宗杭拼命挣扎,只是挣不出去,到末了,大半个人都被吸吞了进去,只余下一条胳膊还在外头乱挣——好在陡然抓到了什么。

    是易飒抓住他的手了。

    易飒嘶声大吼:“宗杭,你撑住了,先闭气!”

    宗杭已经没法闭气了,只能卯住最后一点劲咬牙死撑,周身一片能杀人的冰凉绵软,绵软里又带纹理的粗糙,前后夹击的压力下,他觉得自己的骨架都在吱呀作响……

    就快撑不住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解脱:背后的推力骤然卸去,大把的空气涌进鼻端。

    猝然能够呼吸,宗杭反眼前发黑,一头往下栽去,忘记了手上还死抓着易飒,把她也拽了下来。

    连着两声扑通水响,这是又掉进水里了,不过进了水,反像是回了老家,没那么难受了。

    易飒搂住他的腰,踩着水把他架出水面,一迭声问他:“没事吧?宗杭?快,说句完整的话。”

    宗杭吐出一口浊气,外带浊水:“我没事,没受伤。”

    边说边仰头去看。

    看清楚了,这其实是个巨大的地下洞,原先盛满了水,以至于他们以为是地下湖,但现在,湖水至少泄空了一半,所以人能浮出水面,也能呼吸到空气。

    那个半开的“大脑”,也几乎全部露在了水面上,仍在蠕蠕而动,看来刚刚的险情并不是针对他的攻击。

    之前他被卷入的那一处,已经被砍挖得一塌糊涂,不远处的水面上,还漂着一些砍下的碎rou块。

    看来易飒是动用了乌鬼匕首,又砍又挖,才把他给弄出来的。

    宗杭头皮发麻:这东西……受了伤,会不会暴走发狂啊?

    易飒怕的也是这个,但胆战心惊了一会之后,发现那东西依然不紧不慢地蠕动,并没有要报复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双方体型对比太悬殊了吧,一头狮子,被蚂蚁咬了几口,只当挠痒,不屑于大动干戈……

    易飒低声说了句:“走,慢慢走,别慌。”

    宗杭嗯了一声。

    两人依然面对着这东西,动作幅度很轻地后退着划水,划了一段之后,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什么、同时停了下来,继而同时开口。

    易飒:“宗杭,它被砍的地方,是不是长出来了?”

    宗杭:“易飒,你看水里的那些rou块,是不是……变大了点了?”

    都没错,那被粗暴砍割的地方,正在慢慢复原,而水里的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胀的关系,真的比之前要大些了。

    我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再然后,不约而同、身子掉转、抓住牵路绳,没命样往洞口处游了过去。

    ***

    幸运的是,接下来一切都顺利,那东西没追过来,吊绳也及时上提,上到洞口的时候,有人递来毛巾,有人送上姜汤,帐篷内甚至提前生好了火。

    一番哆嗦之后,裹着军大衣的易飒和宗杭终于缓了过来。

    丁盘岭显然对他们寄予了很高希望:“怎么样,有发现吗?”

    易飒点了点头:“算是有吧。”

    丁盘岭略舒了口气之后,反更加紧张了,想追问,扫了一眼帐内的人,又忍住了:“我们换个地方说。”

    易飒和宗杭跟着他出来,这才发现这一上一下的时间,丁盘岭他们已经安排人把之前的营地整个儿挪了过来。

    两人跟着丁盘岭进了另一间大帐。

    这儿算是指挥中心,也是丁盘岭的住所,比他们的双人帐豪华多了,配有发电机、小型的取暖机、应急电灯,连简易的桌子凳子都有。

    刚进帐,丁盘岭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着外头的人吩咐:“把长盛和丁碛也叫过来。”

    叫丁长盛过来,易飒可以理解,但什么时候丁碛也这么受重视了?

    易飒心里一动:“盘岭叔,丁碛现在跟着你做事了?”

    丁盘岭笑了笑:“都是帮三姓做事,不分跟着谁。”

    这话说的,还真是滴水不漏,易飒撇了撇嘴,漫不经心转头。

    视线恰落在那张简易的折叠桌上。

    折叠桌上,摆了电脑、纸笔,一本黑色皮革手册——易飒认得,是她辛苦从窑厂里偷出来,又物归原主的那本。

    黑色皮革手册下头压着的那本,那是……

    想起来了,是那本她从丁长盛书桌里翻出来的软面册子,之前插在后腰,可惜从洞口钻出来的时候,无意间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