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就知道你要跟出来。”皇侍毫不意外的道。 斗篷男子的声音不自觉发冷,“你把她怎么样了?” 皇侍无奈道:“能怎么样?她是你meimei,我自然是把她打晕连夜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她若在这里,陪了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苏皇大人刚刚也去了下界,大概是见过我救走她了。我这险冒大了!” 披着斗篷的男子苦笑了一下,“她是十二神启继承人中最胆小笨拙的一个了,这次偷偷去桑阳城也是为了找紫藤萝医我的旧疾。我从来不担心她会打扰苏皇大人的计划,你把她送到哪去了?” “我让下面的人把她送到沐守郡和其他神启会和了,放心,她比所有的神启都安全。”皇侍无奈的摆摆手,行色匆匆的转身离去了。 男子看着洒在远处的月光叹息了一下,“安全?你错了,早晚会轮到她的。” 月光逐渐盖过三座圣殿。 无音殿里,除了四位护殿使之外,其余的人早已纷纷退下了。 殿外,一个灰袍老者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他的装扮很古怪,腰弯的很厉害,头顶大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依稀能看到白色的胡须露在外面。 王座上的人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大祭司这么快就卜算清楚了?” 灰袍老者并不用行礼,只低着头缓缓道:“苏皇大人可考虑清楚了?虽然放出那些东西会成为您的利器,但无控制之法只恐伤及无辜,后患无穷啊。” 王座上的人神色未变,轻描淡写,“那是他们的后患,不是我的后患。” 灰袍老者语塞,沉吟了半天方叹了口气,“今晚寅时三刻,是开阵的最佳时机,错过便要再等一年。现在万事俱备,只差能够开阵的兽王血了。” 殿中的四位护殿使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快到开阵时间才来告知卜算结果,这短短时间,如何能拿到那北冥的圣物兽王血? 谁都知道这大祭司一向只听居于三大圣殿之上的圣言碑,若不是不服气无音殿使唤了他,那便是来砸场子的吧。 护殿使中为首的东君忍不住讥讽开口,“天启录是圣言碑卦象吩咐下来要找的,寅时三刻开阵,大祭司现在才来说需要兽王血。不觉得有些晚吗?” 大祭司低头一笑,“东君大人严重了。圣言碑上只是说要找天启录,无音殿既然独揽重任,本座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只是苏皇大人一出手就要毁了慕容家,是为了天启录还是为了给叶家报私仇,谁又说的准呢?本座已竭尽全力卜测时间了,若真的晚了,也只能求苏皇大人降罪了。” 东君眉峰一挑,也不接话,只小心去看座上那人的反应。 王座上的人却似乎并无恼意,优雅随意的坐姿纹丝不动,只沉默地微笑了一下,“不晚。”说罢五指张开,掌心忽然飘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鲜红色血玉,幽幽落到灰袍老者的手上,“兽王血,本殿一个时辰前不巧下界了一趟,刚好拿到了。” 灰袍老者的胡须颤动了一下,皱眉道:“夺取兽王血并非易事,这么说,北冥寒荒的二公子……” 座上的人表情并不见什么变化,“他不死,本殿怎么取兽王血。” 灰袍老者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叹了口气道:“罢了,魔言既出,命众人协助,那就今晚动手吧。” ………… 今夜虽下着雨,却一丝风也没有,竟是出奇的安静——越接近慕容本家时,慕容图的这种诡异感觉便越是强烈。 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 正巧睡了一路的夏柯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同时,她便皱起了眉。 “你也察觉到了?”慕容图望着夏柯道。 夏柯点头,“好像哪里不对。” “我们小心些。” 绕云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慕容图不知启用了什么法阵,这架绕云车竟完美的和雨幕及夜空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几乎在天空上找不到这座车驾。 两人极小心的在地面上俯视了一圈,片刻之后,慕容图率先放松了警惕,“看来是我们多心了,慕容家好歹——” “你们快看,那些是什么?”一直趴在夏柯肩上的蛇鼠急急打断了他的话。 慕容图顺着它的方向看去,下面深邃黑暗的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似乎有一人多高,而且不止一个,且全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那些是什么东西?它们的目标方向好像正是我们本家那边啊……”慕容图脸上浮起忧色,“得再快一些才行。” …… 夜幕如同一个漆黑看不到边际的泥沼,因为下雨不见一丝星光,这样的黑色,似乎能随时将夜行者吞没。 绕云车极其小心的悠悠停在慕容宅附近的桃花林上空。 这一片桃花是慕容家的夫人从遥远的幻界仙境——桃花谷中带来的,四季常开不败,并以此为守护阵法。 慕容图看到下方的桃花林前悬空停了一架轿撵,此外地上还站着四个人,三男一女。而在远处,以慕容家为中心,方圆十数里的地方,已经被悄然布下了封闭结界,细看之下,竟还布满了暗杀高手。 因是初春时节,桃花林里新开的这茬桃花,红云遍布,大片大片开的甚是热闹。饶是大雨滂沱,也未见半分颓败。 然而便是在这粉云的映衬下,也依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七丈桃林,往生之地。”把玩着手中飘落的桃花,站在轿撵下方的一位锦衣公子不知为何却有些嘲讽的笑起来,“苏皇大人,是桃花谷的阵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小天使吗【大哭】 ☆、再相遇 轿撵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记得你是桃花谷的人?” 轿外的人弯了弯唇角,“是的。” “你需要多久?” 锦衣公子颇有些为难的皱皱眉,但还是跃跃欲试的答道:“这阵法虽难,但一刻钟破掉它应该不在话下。” 轿撵里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变得莫测起来,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刻钟后破不了也没关系……帮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这话说的极其古怪,但北陌倒没多想,赶时间似的轻轻一跃,身影便没入了花团锦簇的桃花林中。 绕云车上的慕容图此刻脸都有些白了,双唇颤抖的喃喃自语,“竟然是他们……这些人怎么会来?” 夏柯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不是她一个半时辰前才搭过的轿撵吗? “夏姑娘——”慕容图忽然猛地握住夏柯的胳膊,慌张的恳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慕容家,在他们破开阵的同时抢先进去报信呢?” 夏柯被他的样子吓到,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那、那你呢?” 慕容图一咬牙,“我下去拖住他们!” 夏柯急道:“那怎么行!再说,这个阵法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们未必就能短时间破开,到时候弄出动静,里面的人估计不用报信也会警惕的。” 慕容图脸色灰白道:“你不知道,这阵法是我母亲布的,虽然自它布下起,没有一个人能破开。但这次破阵的,是桃花谷的第一高手。我母亲说过,桃花谷只出过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天赋和修为都堪称桃花谷史上之最。” 小灰这个怕事的此刻才敢上前插句话,“你爹不是十二神启之一么,就算他们把阵破开了,你们家难道还怕他们?” 慕容图苦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无回城的地方——里面高人云集,全无泛泛之辈。就算是十二神启,可能也不敢保证完胜他们。而且看那轿撵上的八个角檐,里面坐着的很可能还是殿皇级别的厉害人物。如何能不怕?” 小灰弱弱道:“无回城果然不是空城,那我们跑吧?” 慕容图道:“来不及了,周围全被那人的结界封锁了,出不去了……” 正说话间,包围着整个慕容家的桃花障幕轰然倒塌,慕容图大喊一声,一把将夏柯推了进去,“就是现在!拜托了夏姑娘——” 小灰一个没仔细也被从空中带了下来,十分狼狈的摔落在了桃花林前,待意识到不远处就是那架轿撵时,小灰十分明智的选择了装死。 忽然一个妖里妖气的女子声音传来,紧接着它便被拎了起来,“哎呀今天这天是怎么了?掉下来两个人不说,还掉下来只小松鼠~好可爱呀~” 小灰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偷偷睁眼瞄了一眼那个浑身散发香气的妖艳女子,一看才发现此女一身艳丽红妆,容颜精致妖娆,竟比书中的妲己还要美上半分。 “啧啧~果然是只灵物~蒸着吃太可惜了,不如生吃吧……” 小灰浑身一抖,昏死过去——这次不是装的。 …… 夏柯的运气也并不是很好,因她被慕容图刚一扔进来时便被一道强劲的掌力击中,倒在地上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说!谁派你来的?竟然连我的桃花阵都能破……你是什么人。” 夏柯觉得今晚出来简直就是灾难啊灾难。 对面的中年美妇还想问什么时,被夏柯及时的止住了,“咳咳……夫人,小女受慕容公子所托前来报信,无回城的人来犯,似乎还有殿皇级的高手坐镇。还有,破阵的是一个来自桃花谷的男子。” 一口气不带喘的将重点全部说完,中年美妇的脸色终于成功变白了,忙扯住一个下人尖锐的喊道:“快请家主出关!” 夏柯眼角一跳——这传说中的慕容夫人好……不稳重。 然而这下人前脚刚走,后脚慕容宅的大门便幽幽大开了。 门前的两个红色灯笼仿佛浸了血般的妖艳。一架轿撵高高的从昏暗的烛光上空旁若无人的飞了进来,无人拉抬,却似乎能看见方向似的向庭院中心飘了过去。 紧接着便是四个风一般的身影踩着满地席卷的桃花飞了进来。 夏柯颇费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有些愣神——雨依旧在下,她这次的意识却很清楚。这架轿撵她不但搭乘过,而且曾在云层之中也看见过。 那个时候,抬着这架轿撵的——是八个符文所化成的黑袍人。 这个救过她的神秘男子,是个符师。 有熟悉的淡漠声音从雨中飘了过来,“我不是提醒过姑娘,今晚别再出来的?” 依旧是平淡无奇的语调,似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却神奇的穿透了轿撵上的重重幕帘和雨幕到达她的耳边。夏柯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 颇具威胁的一句话。 说实话夏柯有些紧张。她不敢不回答,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实话实说道:“谢过阁下提醒,本来不想再出来的,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来一趟……” 一句话说完,意识到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觉得既然同这个“殿皇级别”的男子好不容易搭上话了,倒不如趁此机会为慕容家多争取些时间。当然能拖到那个慕容家的家主出关就最好不过了。 但她一向不怎么会说话,又紧张的不行,未经思考一句话顺嘴就给出来了,“……现在想想,我同阁下的座驾在之前便已有一面之缘。” 这句话没什么问题。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那个时候,阁下尚有八个轿夫抬着……” 这句说完,周围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古怪起来,包括那四名护殿使。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句话细细想来,有点嘲讽人家现在没人给抬轿子明显落魄了云云。 夏柯顿时觉得不妥——这话说的太容易被人砍死了。 好在轿撵里的人倒似乎修养极好,并不介意她的言辞和拖延,颇有耐性道:“雨太大,我收起来了。” 他说的是那八个符人。 极简短的一句回答,简直无可挑剔——既没有失礼,也没有给她再接话茬拖延的机会。 夏柯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硬着头皮接下去,“这样啊……那等雨小些了阁下还是放出来吧,有人抬着毕竟跑的更快些的……” 轿撵里一片沉默,周围亦是一片安静。 许久,轿撵里才有一个声音缓缓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