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他没有在说话，而是转过头对着李公子道：“好，这孩子我收了，不过这孩子还是不能留在此地了，我要带走，等好了之后再送回来。”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李公子感激的说道：“谢谢，谢谢楚妄高僧。” 回到房间，阿红问我，“为什么楚妄刚刚没有动手，这可不是传说中的他啊。” 我道：“他要是杀死我在这里的动手的话，那么这个房子势必会被他的法术给震塌，而且楚妄的法术威力你也是见过的，这府邸里面的人都会死于非命的，他冒不起这个险。” 阿红道：“还是你聪明，不过他不是拒绝了不帮那孩子吗，怎么之后又帮了。” “他怕我们对孩子下手，我告诉你，这楚妄我们有恩在我们身上，所以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敢对我们动手的，我们救过他的命。” 阿红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找到李公子的时候，他正坐在后院的凉亭处，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走上前去笑道：“李公子你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他瞧见是我之后淡然道：“原来是姑娘啊，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在想，就是人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 我笑道：“自然是有的，人在做，天在看，当然我说的这个天不是天上的神仙，天上即使有神仙，也无法去管凡人的事情，能掌管凡人的始终只有命运，而这命运无常，并不是天神可以更改的，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懂不懂，你说，你遇见了什么搞不定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我会帮你呢。” “不知道为何最近老是做一个梦，这个梦的内容也很奇怪，大抵就是我好像爱过一个女人，不过只是那个女人的容貌我看不清楚，也没怎么在意，但是连续一个月那个女人都出现在梦中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也问过爹和娘，我之前是否有过婚配。” “你爹娘是如何告诉你的？” “他们说有的，我儿刚出生他的娘就死了。” 我原本打算说什么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楚妄突然抱着孩子出现了。 他走上前来，微微道：“这孩子原本就是个鬼胎，要保这孩子的命必须送到寺庙去安然度过百日才可以。” “鬼胎？”李公子奇怪的问道。 “你的记忆力早就被那女鬼给消除了，这孩子是你和一只女鬼所生的。” 说到这里，那李公子突然脸色一白，差点跌坐在地上，微微道：“是真的吗？高僧所言是真是假？” 楚妄冷笑，“自然是真的，你之前和那女鬼在一起，不过那女鬼已经死了，你大可不必惧怕。” 李公子脸色惨白，“这孩子不救了，我李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养一个鬼胎，丢了，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房间里面跑，我走到楚妄的面前，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李公子？” 楚妄反问：“你觉得这样瞒着他是为他好吗？你看，现在他知道自己曾经爱过一只女鬼之后多么的害怕，这才是最真实的反映，而不是被你们这样幻化出来的模样给迷了心窍。” 我道：“你只告诉他那女人是鬼，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倘若我恢复了他的记忆的话，你看他还会这般惧怕么？” “恢复记忆？就凭你？你不过只是一只游魂野鬼罢了，你拿什么恢复别人的记忆力？” “楚妄，你甭管我怎么恢复他的记忆力，你敢和我赌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吗，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的命，所以你没有杀我，但是我告诉你，这个赌注，倘若我赢了，你就和我在一起，倘若我输了，我便把我的命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他愣愣的看着我，问：“和你在一起？” “怎么，楚妄和尚，你不是自诩什么都不怕么，真的不怕，还是对我提出来的赌注不敢赌？”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只女鬼说出来的话么？” 我勾唇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个赌你就说敢不敢赌，你若敢赌，我就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他道：“好，赌就赌。” 楚妄，这一次我倘若不把你拿下，我就不叫虞挽念，是你自己要走进这个圈套的，这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利落干脆的转身离开。 阿红从暗处出来，直勾勾的看着我道：“我们只是鬼哪里有法力帮凡人恢复记忆力？你要知道阿绿可是吃了多少人，吸了多少阳气才换来那么多修为，最后才封住了他的记忆力？我们两级别还没达到那种程度呢，你这是完全不把你的性命当作头等大事啊…” 我道：“你别担心我，我这个人，啊呸，我这个人鬼，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第二日，李公子便找到了我，对着我说道：“这孩子我不要了，不救了，我已经告诉楚妄高僧早点把这孩子处理了，我就说为何我问起我的爹娘关于这孩子的来历，我的爹娘总是吞吞吐吐的，原来是个不详的女鬼生的，真是晦气，呸呸呸。” 看着他这样，我冷笑道：“那你可知道那女鬼是怎么死的？” “那鬼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那鬼不死，留在人世间祸害百姓难道？我现在觉得楚妄高僧真是劳苦功高，一定要收尽这个人间的所有妖怪，还人间一个安宁才是。” “那女鬼之所以死，是因为你患了重病，她牺牲了自己。” 李公子歪着脑袋，道：“满口胡言。” 如今的我法术被限制，自然解不了这李公子的记忆，但是有个东西可以解。 那个东西就是那颗石头，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姻缘石里面刻着李公子和阿绿的名字，阿绿还把这李公子的记忆力给封存在了这里面，到时候只要我打破了这姻缘石，李公子的记忆力就会恢复，但是这姻缘石毕竟是天上的东西，打破了之后，会造吞噬打破者身上的法力，所以此举，我也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我拿出姻缘石，然后对着李公子道：“李公子，其实有些事情你应该自己看看，再说。” 我其实也想知道关于绿萝和这李公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绿萝这般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李公子皱眉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和那女鬼断然是没关系的，快把孩子抱走，鬼胎，听起来就觉得吓死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要的。” 我把那姻缘石拿在手里，然后用法力击破了那姻缘石。 那姻缘石在我手中化为了一颗颗碎石，一道绿光如一缕青烟一般飘渺的飘进了李公子的脑海之中。 随后，四周的场景开始变化，我和李公子站在原地。 四周场景出现的是李公子和绿萝初遇的时候，那时正逢扬州三月，柳条碧如丝。 李公子手指着不远处的自己和绿萝道：“这…这？” 我看着他这般神情便知道他一定心有疑虑，我解释道：“这个场景的出现是曾经你和那女鬼的共同记忆，也就是你嘴里那个会害人，恶心的女鬼，你好好看看吧。” 在这个场景之中我看见绿萝是如何和李公子相知相遇，也看见了绿萝是如何挣扎的。 她原本起初的打算是勾引了这个男人之后，再吸食他的阳气，再杀了他的，但是李公子大抵是生性便是个好人，所以对待这个相遇的女人是尽可能的爱护，尽可能的对她好，绿萝生前也是无辜惨死，以至于未曾尝过男女之情，如今变成鬼之后，喜欢上了李公子，这大抵就是命运弄人吧。 李公子也看见了自己如何和这女鬼相遇相爱的，还看见了因为鬼和人在一起之后受了天谴，李公子从此便一病不起，这个时候绿萝也有了身孕，按照道理来说鬼和人的体质不一样如何能怀孕，但这也大概是传说中的天命使然，绿萝怀了三天便生产了。 尔后的事情便是从此李公子一病不起，了无生机。 而救李公子的办法只能是用绿萝的内丹，厉鬼一旦失去了自己的内丹，是绝对不可能在活下来的，烟消云散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而在离开之前，绿萝坐在李公子的床榻，眼神灼灼看着一脸虚弱的李公子。 最后她含着眼泪抹去了关于这一段所有的记忆，她和李公子的一切。 我观察李公子的表情，他由最开始的震惊，到不相信，再到最后泪流满面，等到场景结束之后，他凝视远方，声音有些凄凉的问我道：“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点了点头，“她不可能在出现了，所谓的鬼不过只是人对人世间的最后一丝留念，而厉鬼留在人世间的只是一抹怨念，而你能让那怨念喜欢你并且爱上你，我想她离开了也是快乐的，感谢你曾经带给她一段如此精彩的回忆。” 李公子回过头来，笑了笑道：“我知道了，那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会将他养大的。” 我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楚妄。 “和尚，你是否输的心服口服？” 楚妄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冷冷的问道：“李公子，你可看好了，那绿萝可是只厉鬼。” 李公子勾唇一笑，“那又如何？” “厉鬼乃是对世界上的人所怀有恨意所化，以怨为力量以阳气为食，你知道有多少的无辜人死在这群厉鬼的手中么，在这人世间的所有厉鬼都该得到净化。” “和尚，你说那厉鬼心狠喜欢杀人，那你说作为一个人，再心狠，随意乱杀人，制造杀戮，一样心狠，那该不该被净化，和尚不是出家人么，要渡为何不先渡了自己？和尚你杀了那么多厉鬼，你也曾经说过那厉鬼是因为在凡尘之中所留下来的执念，要么是爱，要么是恨，既然是执念，出家人不是应该把这一丝执念给渡化了么？可是和尚你居然亲手杀了他们，和尚你和那些厉鬼又有什么不同？” 楚妄被质疑，依然面无表情，道：“他们是鬼，是妖，是魔鬼，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和你之前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鬼，如今你应该做的就是把那孩子交付给佛庙之中，然后让方丈或者主持渡化他，最后再埋葬于寺庙之内。” 我道：“楚妄和尚，你和那些厉鬼有什么不一样，你何曾放下过心中的执念？” 李公子眼神猩红，“即便她是鬼又如何？是神又如何？她即使是杀了我，吸食了我的阳气又如何？总之我就是喜欢她，就是爱她，和她在一起我宁可丢失一切，楚妄和尚，你枉为出家高人，绿萝为了我失去了自己在人世间最后一丝执念，最后烟消云散，我一个凡人是不是比你这和尚还要更有慈悲之心？” “冥顽不化。”他淡淡的道，转身离开。 我追了上去，冷声道：“楚妄，你和我打的赌，是否应该兑现了？” “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一介出家人，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厉鬼在一起，我早说过了，不收你，已经是我的慈悲之心，你赶紧离开吧。” 我没想到楚妄居然食言，我道：“你作为一个修道之人，没学过出家人不打诳语么，你这样算是亵渎了佛珠，你还假模假样的拿着你的佛珠做什么？” 我一把抢过楚妄的佛珠，然后恶狠狠的砸在地上，我回去找到了阿红道：“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要回去，这赌注你不是赢了么？还有，你怎么身上的法力少了这么多？”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何，想要哭，却强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没事，我们回去吧，反正无所谓了。” “你确定了吗？” “确定。” 第二日，我们打算回去，没想到，楚妄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微微道。 “那个赌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从此，我便会和你在一起了，那个千年蜈蚣正在寻找你们的去路，你们自己回去的话，一定会和那千年蜈蚣打个照面的，到时候你们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虽然我从他眼神之中看不到半点怜悯之心，但是好歹我也算是取得了极端性的胜利，我转过头很认真的说道：“楚妄和尚，你可说的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是挺在乎自己是和尚这件事情的，他道：“虽然这个赌注你赢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们虽然在一起，我仍然是出家人，我是不会跟你做太过分的事情的。” 我挑眉问：“过分的事情？和尚您指的是哪件事情？” 他没有说话，我道：“如今你说我们不能回去，那么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所以你说我去哪儿？” 他道：“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去云游四方？” “云游四方这个不错，如今我已经法力全失，你得保护我。” “好。” 看着我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阿红在旁边插嘴道：“你们两个人我看起来好似在打情骂俏一般，你们要去云游四方我可没有兴趣去，我要留下来，我要好好修炼，你们自己走吧。” 我道：“可是那千年蜈蚣正在找寻我们，你要是被逮住了，可就玩完了，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啊我说。” “你放心吧，我把命看的重的很喏，才不会跟你一样，不对，你们还不能走，那李公子的孩子楚妄你不打算帮忙一下吗？” 楚妄道：“把这个给那孩子便行了。” 楚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小金佛，阿红准备接过那小金佛的时候，突然一缩手道：“这个我接不了，你还是自己去给吧。” 我接过那小金佛，找到了李公子，把这小金佛给他。 “这孩子长大之后必然不会跟正常人一样，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教导他，倘若他长大之后问起来自己的娘亲，我希望你也要照实来说，我相信这孩子也会以自己的娘亲引以为傲的，这个小金佛戴在孩子的身上，这样就会渡过百日，你放心吧。” 李公子接过金佛，问我：“她是不是都不会轮回转世了？” 我点了点头，“自然是不会轮回转世的，她把内丹都给了你，既给了你内丹，她就消失在了众生六道之外了，以后，或者说永远她都不可能轮回转世再出现了，那姻缘石也碎了，你们的姻缘也灭了。” 他愣愣的看着我，声音绝望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求你……告诉我，至少给我一点希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