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喧嚣的锣鼓声似近又似远。仆从们都往那个地方去帮忙了,现下这儿周围倒是没甚人在。玲珑循着锣鼓声走,想着那样最起码能和旁人汇合。 哪知道她刚绕到旁边的一个屋子时,就听身旁的屋子中传来怪异声音。她猛地提了心,不知里面是怎么回事而紧张万分。她正打算仔细听听,旁边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玲珑定睛一瞧,居然是三皇孙宋繁城。 宋繁城是二皇子之嫡子,平时为人很低调,温文有礼,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玲珑和他算是半熟不熟,见面会打招呼,却从来不会深交。 此刻看到是他,玲珑虽然放下了一些紧张,却还是心在提起,呼吸急促得很。 “你怎么来了?”她把声音放得很低,悄声问道。 宋繁城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拉了她从另外一侧朝着刚才那个地方行去。 第96章 宋繁城找的这个方向比较刁钻, 是在屋子和墙内侧的夹缝之间。有了墙和屋子的双重‘保护’, 旁边的人从路旁经过的时候是看不到他们的。 再说了,这个地方比较偏,等闲也没什么人来。 宋繁城拉着玲珑到了窗户边上,把窗户纸捅开一点点小缝隙。搭眼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面皮微红。朝玲珑摇摇头后,他观望了下四周, 拉着她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待到离开那间屋子不少距离,玲珑等到来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问他:“那里面怎么回事?” 提到那儿,宋繁城再次脸颊泛红, 摆摆手道:“别问了。小姑娘家不宜知道。” 想想玲珑也是将要成亲的人了, 且刚才那般状况,牵扯到的是两家府里的事情, 他又压低了声音:“是沈五少爷和国公府大老爷身边的一个丫鬟在厮混。我想着你遇到了不好, 就先离开再说。” 沈年康和郜世良的丫鬟鬼混到了一起去,玲珑倒是不太奇怪。毕竟沈年康和郜世良镇日里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俩都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好人, 两边底下的人想要爬上主子的床而使些龌龊手段,好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 玲珑颔首, 简短说道:“大老爷和五少爷关系甚笃。”转念思量了下又觉得不对, “倘若你不来的话, 我少不得要撞到这件事情。到时候恐怕就说不清了。还好你及时赶来。” 不怪她这样多想。 以她这个身份, 来到了沈家, 需得处处小心时时小心。若不是要陪着姑母, 她是断然不会来这一趟的。 她不觉得沈五少爷会愚钝到非要在沈静玉出嫁的时候和郜家大老爷的丫鬟来这么一出。想必还是另有目的。如果是寻常家的这个年纪的小姐,或许是因为好奇而循声看两眼。到时候指不定发生什么。 可她因着自小经历的关系,不会是和寻常同龄人一样的想法。 其实如果宋繁城不来,玲珑若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也不会过去自找麻烦。但是心下三皇孙刚才帮了忙,她合该仔细道谢才行。 谁知宋繁城摇头婉拒了她的谢意,“不必谢我,”他道,“是繁时让我来的。他要守在东宫,脱不开身。又不放心你,特意和我说了声。” 现下太子不在东宫,宋繁时作为太子嫡长子,的确应该守好东宫,不可随意乱走。更何况太子妃日日忧心太子安危,他陪在母亲身边也是应当。 不过玲珑没料到这臭小子居然这么关心她,甚至于特意让二皇子遣了宋繁城来守着她。 “也是该谢谢你。”玲珑坚持道。 不管怎样,宋繁城都是愿意来了,而且是真心实意地帮忙。他们俩可算不得熟悉,对方愿意出手相帮实在难得。 要知道沈家是大皇子的势力范围。他来这一趟,其实就等于站在了太子那一方。沈家人待他也不见得就会很客气。 “不用再道谢了。”宋繁城见玲珑如此认真,温和地笑着,“您是长辈,我合该这般好好照顾好您。” 他气度温文,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四个字放在他身上当真是再适合不过。 只是他比玲珑还要大一些。玲珑早就习惯了宋繁时那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样子,乍一听到比宋繁时还大一些的宋繁城用了敬称,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道谢归道谢,时间却不等人。 谁知道这次沈家的人是不是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玲珑知道自己并不是沈家人这次最主要针对的对象。若是没猜错的话,事情怕是和姑母有关系。 虽然从刚才她和宋繁城相遇到现在也没过多少时候,还是认真仔细点的好。快速寻到姑母是正经。 玲珑和宋繁城打算兵分两路去寻人。 宋繁城不放心玲珑独自待着,总觉得这是个很需要旁人照顾的娇滴滴小姑娘。 玲珑怕时间不够用,短促地低声说了句:“七叔叔遣了人暗中跟着我。” 宋繁城恍然一惊,知道应当是飞翎卫了,再不多言,与玲珑简短约定好找到怀宁侯夫人就在花园旁的假山汇合。然后两人一个回前院一个在后宅,借了各种名义让丫鬟带着四处闲逛。 玲珑既然来了这龙潭虎xue来护着姑母,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自己的安全。这次除了长汀外,长河和长海也隐了身形暗中护卫着她。 长汀自然是要守好玲珑半点不离去。玲珑便暗中吩咐了长河、长海去帮忙寻人。 还是飞翎卫做事最有效率。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长河便找到了傅氏的身影。却非在沈家招待宾客的地方,而是在新嫁娘将要被兄长背出阁的屋子里。 最要命的是,傅氏一身红衣,跟那新嫁娘似的。只不过她一直歪靠在梳妆台边,双目紧闭,旁边只一两个人守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玲珑吓了一跳,快速往那边奔去,质问长河:“你既是看到了,怎的不帮忙叫醒姑母!” 长河甚是无辜,“没有爷或者您的命令,属下不能私自行动。”他说的是实话。飞翎卫发现了状况后,若是没有得到吩咐,就要想办法来寻一个答案。倘若答案寻不到,情急之下方才能够自己做决定。 如今他能寻到玲珑,自然不能妄自行事。 原先玲珑还觉得飞翎卫恪守规矩,只听从上级命令是个非常好的品质。现在她才深刻感觉到,这简直就是死板不知变通! 从长河回来复命到她赶过去救人,这期间也不知道能发生多少事情! 玲珑拎着裙摆片刻也不敢耽搁。额头上脖颈间都冒了汗。被冷风一吹,透心的凉。 生怕会出了什么意外,她甚至都无暇分神去和宋繁城说一声自己找到姑母了,快速遣了长河去守在垂花门边。倘若来不及的话,倘若是姑母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被人背到外头去……那就让长河直接了当把人抢回来! 长汀使了信号让长海赶回来守在玲珑的不远处。 玲珑脚步急促地走着,吩咐刚刚折回来的长海:“去新嫁娘的屋子里找姑母!看看人还在那里不!”她则顺着之前长河所说的路线,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径直往里而去。 锣鼓声喧天。 原是新郎官来接人了。 想到长河所说那一身嫁衣的姑母,玲珑浑身泛起的寒意,双手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询问她为甚在这儿四处闯荡。 长汀索性现出身形跟在她的身旁。若是有人拦阻,他直接亮出飞翎卫的翎羽。那些人便驻足不敢再上前来。 玲珑快步上前。 长海极速而来,也不遮掩身形了,直接在她跟前禀道:“小姐,人没找到。怕是已经离开那屋子了。” 玲珑指了一个婆子,让长海扣住人,质问道:“现在新娘子在甚地方?” 长海直接扣住了婆子的喉咙。倘若她一个不听话,这几根指头怕是要用力插入她咽喉之中。 婆子吓得浑身抖若筛糠,“在、在和老爷夫人拜别。” 长海吼道:“哪个屋子!” 婆子指了个方向,玲珑顾不得其他,拎起裙摆跑了起来。 大红的喜字贴在了院门两侧和院子里的四周墙壁上。热闹的锣鼓声中,宾客们纷纷道喜说着祝福的话语。 玲珑就是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冲了进去。 彼时新嫁娘正趴伏在沈家九老爷的背上,将要由他背出去。 说实话,那新嫁娘的情形有些不对劲。歪歪斜斜地趴在九老爷身上,时不时的就要滑落下来。还是九老爷不时地往上扶着才不至于从他背上跌落。 最重要的是,玲珑往她脚上看了一眼后发现,那鞋子根本就不合脚。晃晃悠悠地勾着脚背,脚跟的地方已经滑了下来。显然是做鞋的人不知道她的脚大小,所以不合适。 玲珑特意往对方穿着的袜看了过去——今日她知道姑母穿了什么样子的,所以能够认出来。即便有人换了衣裳换了鞋子,也不见得会把袜一起换掉。 果然! 那上面绣着的梅花样纹样,分明就是之前姑母所用! 玲珑指了沈九老爷他们说道:“给我拦下!” 长海身形飘忽倏地而至,拦在了沈九老爷的跟前。 长汀则继续守护在玲珑的身旁。 沈家老太太握着拐杖猛地一敲地面,怒目而视:“反了你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日子?我们好心好意地来请你们做客,你竟是跑到我们家里来撒野!” 沈家的丫鬟婆子即刻围在了玲珑她们四周。 玲珑正欲开口,有人从她身后大声喝道:“发生了什么!怎么鼓乐声都不见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这声音响若洪钟,一听便是武将所有。文臣断然不会有这般说话的。 玲珑曾经和这人近距离接触过,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声音。闻言还没回头就已经说道:“侯爷。倘若有人换了新娘子,您该作何反应?” “郡主这话说得诛心。”沈大太太走上前来,满面愠怒,“我们沈家何至于做这种欺瞒的事情来!郡主想污蔑我们,只管用了旁的借口。犯不着用这样拙劣的言语来折辱我们!” 玲珑压根不搭理她,只问成岳侯:“侯爷,您还没说呢。倘若他们真做了这样欺瞒的事情,您该如何?” 她知道沈家想要拉拢成岳侯。所以,她特意先问成岳侯一个答案。 而且,她可以加大沈家“欺瞒”一事,也是想让成岳侯到时候专注于找沈家算账。免得再和姑母起什么冲突。 对于姑母和侯爷之间的恩怨,她也是弄清楚没多久。为保险起见,还是让侯爷的关注点从姑母身上挪开比较好。 宾客之中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却没料到新郎官还没把人接走,已经有人和主家起了冲突。 长乐郡主的身份,不是她们能够惹得的。沈家,也不是她们惹得起的。所以周围的人顿时静了下来,暗中看事情发展变化。 成岳侯余强中没料到玲珑会这般质问,沉吟了下说道:“若她们欺瞒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她们。” “好!”玲珑拊掌高声道:“要的就是侯爷这句话!”而后她与长河、长汀道:“还请两位大人帮忙把新娘子扶下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他们是飞翎卫。飞翎卫做事,无需问过旁人意见。 而且皇上之前就曾默许过长乐郡主差遣没有差事在身的飞翎卫。对于玲珑的这个吩咐,没有人敢反对。 飞翎卫出手,就连沈老太太都不敢置喙。莫说她了,即便是沈皇后在此,也不见得敢上前拦阻。 沈家人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看着这一幕。 唯独有一个人,在不住地往后挪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长海长汀上前把人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长汀扶着人微微站好,另一人则把头上红盖头揭了下来。 而后,周围人哗地一下就吵嚷开来。 只因这穿着红嫁衣的分明是怀宁侯夫人,根本不是沈家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