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然而,当她清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架子床里头,身边却空无一人,锦被凌乱堆叠着。 又是没能遇见他的一天。 她从床上撑着手肘,支起身, 才发现现下并没有多早, 估摸着也便刚至卯时。 为什么那么早醒?就这么不争气吗? 郁暖揉揉眼角,准备倒回去继续睡觉。 现在还头昏脑涨的, 旁的事体……没心思cao心那么多了,还是算了。 然而没等她再次沉沉入睡,便听到木门的响声, 虽然没有太大,但却叫她难以安心。 郁暖的脾气很好,刨去郁大小姐的人设, 其实她平日里很少急躁恼火。 做什么事都有些慢吞吞, 心里弹幕能绕长安三圈, 说起话来却软绵绵, 给人糯糯娇娇的感觉,也非常好相处。 她不太喜欢与人深交,但由于对万事都不计较的个性,对她有好感的人还是很多。 然而,其实脾气很好的阿暖,她很有起床气。 郁暖喜欢安静的环境,所以正常情况下,婢女们都不回来叨扰她。 今日是例外。 她皱着眉,翻个身拨开一层纱帘,外头还有三层,茜纱窗半开着,清风拂过,纱帘轻轻飘动,外头鸟儿起伏的叽喳,都清晰可闻。 她实在有些茫然,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 她看见男人的背影,修韧精实,覆着薄薄的肌rou线条,并不夸张,但却极有力。 他正拿沾水的棉布,慢慢擦拭自己的上身,于晨光下,隔着纱帘,成熟男人的背影,暧昧又惹人心痒。 他似乎注意到她,却只是看她一眼,手头继续,并不言语。 因为郁暖看上去太困了,眼皮都耷拉着,恐怕也听不懂人话。 而雪白的脸上黑眼圈甚重,唇角抿着,使她看上去很不友好。 一看就是,寻常时候作息都不甚规律的。 只这年纪小的女孩子,往往不爱听话,一正经说道便不耐烦,你与她说一句,她能顶上十句不止,句句戳人肺管子。 来了气,自己还能先委屈上,恃宠而骄,特别不讲道理。 偏偏她一哭,长辈的心都要跟着软下来。 所以,他也不理会她更多。 省的到时候小姑娘脾气上来,又在床上抽噎哭鼻子。 他继续处理,郁暖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他的腹部,覆着一圈纱布,隐隐还透着血痕。 郁暖迷迷瞪瞪看着男人把纱布一圈圈,慢条斯理褪下。 露出属于成熟男人的,平坦而线条分明的小腹,几滴水珠,顺着线条流淌下,延伸到更里头。 郁暖把视线移开,一时间有些清醒。 她又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却见他已经微微偏身,手指沾了些灰色的膏药,慢慢涂抹。 被匕首刺到的伤口处,郁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但是料想,应该很深,撕裂的力道,或许还会划出豁口,应当很狰狞。 她的视线偏移,看见他随手放在案上的长剑。 她的夫君,方才应当是清晨练剑去了。 这柄剑,应当就是原著中郁大小姐自刎用的,一直搁置在屋里。 甚至或许,都不是他常用的佩剑。 郁暖看着那把剑,竟有些微的心跳加速。 男人敏锐察觉到,娇妻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顶着半出鞘冒着寒光的剑刃,那双隔着纱帘的眼睛,有些难言的迷茫。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把剑彻底还鞘,移出她的视线。 郁暖的视线,立即就偏离开,垂下眼睫,面色苍白。 她有些清醒了。 她想,还是且顾眼下好了,再往后的事,先不去想了。 她不晓得自己身为郁大小姐,是不是应该发怒,毕竟昨天的事情,郁大小姐醉酒后,本来就应该不记得了,而且他根本,就没有给她的身体,留下任何痕迹和损伤。 以郁大小姐的性子,是不会把隐约的事情,提到明面上来质疑的,更遑论还是个她看不起的人,把这种事拿去与周涵挂钩,岂不折了自己的身份和颜面? 而臀后的疼痛,现下也完全不见了。 想必,他甚至没怎么用力。 果然,还是得装作记不清了才好。 她想了想,用心摒除了脑中关于剧情的杂念,又缩回被子里。 满头的长发凌乱铺散着,有几段甚至垂下了床,她都毫无知觉,继续蒙头入眠。 没人管她,故而郁暖一直睡到下半日,才悠悠醒转。 她将将醒来,清泉便带着一溜丫鬟上来时候,顺便嘴里絮絮叨叨起来。 清泉看她还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便叹口气道:“小姑奶奶,您瞧这若在国公府,郡主一早便抄家伙把您从被子里捞起来了,您这睡过晌午,等夜里又不落了,可如何是好?” 郁暖有些没精神,随意道:“我且过我的,娘不在,我自个儿做主,有问题么?” “还有,你不觉得,这些日子你的话有些多?” 清泉却只知道自家小姑奶奶性子,其实越发软和了,虽日常还是那副模样,但自从嫁人,便有些莫名不同。 到底还是嫁人了好。 清泉于是认错,却又拿周涵鼓励郁暖,边给她盘头发,边柔声哄道:“您看,姑爷卯时不到便起了,听说练了一套剑法,习了大字儿,打了拳,去正院与侯爷说了话,又出门办事去了,到了这个点,不晓得做足了几样事体。” 郁暖还是有些没睡醒,闻言不由非常不感兴趣。 陛下竟然和七八十的老大爷一个作息,所以是准备提前退休了? 清泉觉得吧,可不能让小姑奶奶再这般下去,姑爷也不舍得管她,上头侯夫人和侯爷,怜惜她身子单薄,对她无甚要求。 只这般下去,不得把自个儿精气神都躺坏了? 郁暖却随口问了一句:“他现下去哪儿了?” 清泉摇摇头,立即轻声回道:“奴婢也不晓得,三公子做事,向来叫旁人摸不清头脑。” 这是真的,说起周家那个庶出的三公子,大多数人都一脸茫然。 因为他没什么存在感,话少,也不经常出现在人前,日常不在府里,也不晓得到底去做了甚。 更多的人,都觉得他应是游手好闲。 郁暖只是随口问问,她又不在意他去哪儿了。 她只是在纠结,自己该怎么办? 吃醉酒缠过他一次,便已够尴尬的了。 人家根本不吃她那一套,难得这次不成,下次,下下次,就会成了吗? 她依稀记得,他昨天说:“还不到时候。” 那甚么时候才到时候了? 等她的欧派变大还是长高十公分? 您做梦吧您。 郁暖都有些生无可恋了,脑袋现下还隐隐有些胀疼,配上果酒(...)的宿醉滋味,那可真是难受得不得了。 然而没等她继续丧下去,外头便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对她一福道:“三少奶奶,缃平长公主来寻您了,现下尚在前厅吃茶,夫人唤您赶紧过去。” 想起缃平长公主,郁暖忽然想起,她仿佛有段时日没去抄经文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长公主是跑来质问她的。 正厅里头,缃平长公主正垂眸吃茶,与郑氏小聊几句,不过都无甚可说。 她们日常并不来往,身份又悬殊,怎么都说不到点子上。 却听丫鬟来报道:“三少奶奶来了。” 她抬头,便见一个眉眼昳丽的柔弱少妇进来,于是便笑道:“许久不见你,没想到,你已嫁人了。” 郁暖淡淡一笑,不提嫁人之事,只是轻声道:“我也许久不见您了,却不知公主此番,所为何事?” 一旁的郑氏,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郁暖连句客套话都省略了,其实也是因为,她觉得缃平长公主估计也没心思同她废话,直奔主题比较好。 缃平长公主倒是不奔主题了,只是柔和道:“我这趟来,主要还是瞧瞧你,成了亲,日子可过得怎样?上趟只匆匆见你,却觉极是投缘,母后给我瞧你抄的经书,我便觉喜欢得紧。” 郁暖有些奇怪,经书有什么好喜欢的? 却不知,缃平长公主和姜太后,头一次把她看进眼里,也是因着那一笔干净舒朗的字迹。 不过,她喜欢郁暖的前提,自然不会单单是字迹。 她又与郁暖说了些话,零零碎碎许多,却和戚寒时没甚么关系,似乎单纯只是闲聊而已。 接着等郁暖难得被逗笑一下,才慢慢切入正题:“过些时日,便是清明,本宫与母后,皆觉得你适合,便想请你为我们抄一则诔文。” 郁暖都惊了,抄祭文哀词这种事情,居然还轮得到她? 您皇家是无人了吗? 缃平长公主看出她的疑惑,才慢慢解释道:“你知道,这是用于祭奠的,只是,最早抄写这则文章的人,并不愿意以自己的笔迹来祭,我们便想寻个自己干净大气的,本宫与母后的字儿,皆不若你。” 说来说去,都很奇怪。 所以到底是为了祭谁? 为什么写诔文的人,却不愿烧了自己写的东西,予阴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