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脸可真大! 她使劲一动胳膊,就震得蒲mama非但让那扫帚脱了手,还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咳——咕——咕——” 蒲mama涨红着脸,又喘了起来。 蒲苇没搭理,拿过扫帚,直接两手一握,就给掰断了。 她这也是被气得狠了,放话威胁。 “以后你再敢动不动就打人,我揍不了你,但我可以破坏东西。今天是一把扫帚,是爸扎的,没让你花钱,你可能不心疼,但下次,可能就是一条凳子、一张桌子、一扇门,或者是锅碗瓢盆,总会是让你心疼的。总之,你敢打,我就让你花钱。花得多了,你就该长记性了!” 蒲mama听的是目瞪口呆。脑子一转后,干脆屁股往地上一坐,直接开始撒泼。 “天呐,咕,你干脆让我咕,死了算了咕,我怎么咕,会摊上这么咕,黑心的女儿啊……” 蒲苇看着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止不住冷笑。 “说你目光短浅、鼠目寸光,看看,现在就遭到报应了吧。” 蒲mama猛地一怔。 蒲苇继续厉声。 “当时我躺床上不能动,是怎么求你的,让你多给我弄点吃的。你这狠心的妈,就是不给。我甚至都说是借,管你借粮,等好了,成倍地还给你,你也无动于衷。 你心里想着,反正我也是许给别人了,马上就要过门了,那就薄粥吊着,拖到成功把我交给婆家,你也就完事了,干嘛要费这个粮食。 那时,你就根本不信我有大本事,也根本不把我心里放,只盼着我能早日出门,好替家里省粮食。现在,我有本事,给婆家挣钱,你眼红,你不爽,你有那脸? 你早干什么去了! 你要是能让我吃饱,我自然就不用嫁人,凭本事赚钱,凭本事退还彩礼费,那我抓鱼得的钱,自然就有一半会落到你的口袋,可你是怎么做的? 说你鼠目寸光,你别不认! 你今日流下的泪,就是你当时目光短浅脑子里进的水! 你哭吧,好好哭,最好啊,把那脑子里的水都给哭出来。早日脑子不糊涂了,你才能有机会享福!” 说完,她干脆拉过一条凳子,坐在那,看着蒲mama哭。 她这么个阵势一摆开,蒲mama反倒是哭不下去了,而是“咕咕”地剧烈咳喘了起来。 这种终极大杀器中的大杀器一摆开,按照常理,蒲家所有人,包括蒲爸爸,那都得跪着投降。蒲苇就算还是个傻子那会儿,看到这一幕,也不会再傻笑,而是傻愣愣地站在那。 蒲mama想着,女儿已经不傻,哪能真的看着她这么犯病下去? 但她还是估计错了! 蒲苇该心冷的时候,那心可冷着呢。 再说,蒲mama这真真假假的表演,落到听力敏感的蒲苇耳朵里,只会更惹她反感。 她站了起来,在蒲mama心里猛然窃喜的时候,狠狠地给她泼了凉水。 “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我就先走了。” 反正给老爹的糖和钱,明着暗着的,她都给了,暂时也不用太惦记了。 然后,她拿起了一直就放在不远处的粮食口袋,往外走。 说走,她可是真走的。 而说是不给蒲mama留粮食,那她也是真的不留的。 得让这老娘好好吃吃教训! 蒲mama不可置信,连“咕咕”声都弱了不少。 “你真就这么走了?”她凄声叫。 蒲苇背着身,摆摆手。 “你啊,记得好好反省!” 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就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给了这一家子。 换来蒲安mama的继续不可置信,和家里蒲莲他们的满眼崇拜。 天呐! 大姐好厉害! 大姐真的好有本事啊! * 蒲苇想着自己拿着还剩下不少的粮食回去,那便宜婆婆估计得惊讶,又估计还得乐开花,想着法地要从她这里把这袋子给讨过去。 她想着到时候有可能的斗智斗勇,还觉得蛮有意思。 可是没想到她到了家,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小孩子不提,就家里的大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有些阴阴的,好像压着一朵乌云。 她以为的便宜婆婆有可能的眉开眼笑,那更是半点没有。 便宜婆婆只是打了一个招呼,“回来了啊”,就再也没说半个字。 她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这事,还和她有关系。这家人不说,她也不问。反正先憋不住的肯定是他们。 因为今天是上工的日子,耗费体力,所以家里恢复成了一天三顿,即早中晚都有饭吃。吃完中午饭,没多久,一家人就去上工去了。 上工的内容是翻地。 大冬天,地里的稻谷早在十月份的时候就割完了。可即便是过冬,也不可能让地给荒着,几乎是水稻一被割完,那红花草就给种上了。 红花草那可是好东西,长成后,既可以给喂给猪吃,也可以给人吃,又可以沤烂了,当作地肥。眼下这年月,化肥还没影,土地要想增肥,就靠这种原始的方式。 红花草不耐旱不耐涝,种植起来,就有讲究,得种植在方便排灌的田地上。也就是说,需要将田地架设沟渠,按照十字形或者井字形,将红花草往高了种,然后让水在低处的沟渠中流走。同时,为了来年土地能减少虫害,这些红花草种植得也不能太密集,而是将沟渠给稍微开得大一点,露出中间的地来,让地在严冬冻上一动,让那严寒杀死那藏在土壤里的虫卵。 他们来翻地,就是翻的一排排红花草之间的地。用锄头将原先平整的地面给铲开,翻个个儿,稍稍敲碎,基本就妥了。 听上去这似乎挺简单,但你要想啊,这可不是田地松软的夏秋,而是在大冬天啊。他们这地儿就是再不经常下雪,可冬天就是冬天,地面有水的地方,该结冰的还是会结冰,没水的地儿,也被冻成了yingying的一块,一锄头下去,就跟砸在石头上一样,能不费劲? 而且,这一干就是好几天,一直就这么弯腰干活,能不累? 最重要的是,外面冷啊。 破旧的棉服裹在身上,倒是勉强可以抵御严寒,可那脚上呢,就那一层单薄的布鞋,感觉也只比赤脚踩在冰面上能好一点。就算是活动开了,身体都流汗了,那脚还能是冰的,跟裹了冰疙瘩似的,慢慢得都能没有了知觉,就跟那脚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就这样了,还有些人家怕下地废鞋,都有干脆把鞋子脱了,直接光脚下地干活的。 蒲苇瞅着那一幕幕,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和平年代的某些场面,说实话,真的挺挑战她的认知度的。 被分配到指定区域后,她也不含糊,拿起锄头,就闷头干了起来,想着早干完早利索。不想干了没多久,她就被便宜婆婆给训了。 “你傻啊,干那么快干嘛,显得你很能吗?没看到大家都在你后头干着?” 说是后头,其实都有和蒲隔开十来米远的。 蒲苇看到了,但只当这些女人们没活动开,一时手脚慢了。她一向是个干活利索的,不习惯拖拖拉拉,所以既然干了,她就会干好,就先在前面打头阵。想着后面的人慢慢也就能跟上来。 但便宜婆婆这么说,她又不是个傻的,自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瞅了瞅男人那边,就看到从力气上看,天然就比女人大一些的男人们,也在拖拖拉拉地干活。有一锄头、没一锄头的,伴着时不时的交头接耳的动作,感觉就跟在玩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她拧眉,重新看向陈mama。 陈mama没好气,又骂,“说你傻,你还真的要当傻子。赶紧给我回去,看着点别人。别人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别逞能。你干得多了,又不会多给你工分和粮食。走,跟我回去。” 陈mama要将蒲苇给带回到之前被她给远远甩下的队尾去。 蒲苇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早干完早回去,大家不知道吗?就这么稀稀拉拉地干下去,这么多地,得干到什么时候!” 大冬天的在外面冻着,很好玩吗?! “你管呢,又不会少了你的工分。”陈mama呛她,“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不许比别人多干。否则,晚上回家我就让你好看!” 啧,还“不许比别人多干”!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蒲苇不解极了,连忙从散落的记忆库中开始进行搜寻,勉强找到了一个答案。好像这会儿干活都论工分。工分一般是一开始就给定好的,因为男的力气比女的大,所以普遍比女的高一些。男的最能干的一天给算10个工分,其它的看着往下减。女的干得最好的给算八个工分,其余也比着往下减。 每个人的工分定好之后,这一年基本就不怎么改了。然后干一天的活,算一天的工分,你干的多了,还是干得少了,基本不离谱,都按照定好的工分算。时间久了,大家忍不住就会开始偷懒。 蒲苇当傻子那会儿,也有偷懒的人。可她隐隐觉得,他们村的人在干活的时候,也没这小陈村的人这么离谱,感觉个个都没想着真心去干活,而是在那混日子、混工分。 她走回队尾的时候,还被嘲笑了。 “呦,铁牛家的,你这小儿媳上午没来,我们还当她又犯病了,没想到这下午一露面,就显得这么能干,蹭蹭蹭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我们给远远甩在后头了,能干,这小媳妇是真能干。” “是啊,就跟她公公他们一样能干。毕竟,陈铁牛一家能干,那是出了名的啊,哈哈……” “就是就是,太能干了,倒是显得我们偷懒了,有点不好意思了。” “嘿,这么能干,也就她一人。我们可没偷懒,大家伙可都是这么干的啊,对不对?” “对啊,陈铁牛他们家,现在不也跟我们一样?!就这小儿媳刚进门,还没融入他们家呢。” “哈哈,什么还没融入啊,是不想融入,想直接当那领头羊吧。啧,那么能干,那么会挣钱,要我,我也认她是当家的了,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铁牛家的,现在你家是她说了算吗?呦,这么能干,哪能不是她说了算啊?瞧瞧,就连下地干活,她都能干得比大家好……” …… 阴阳怪气的口吻,听得蒲苇很不舒服。这些人话里有话,明着夸,暗着损,简直是有病。她看向了便宜婆婆,等她来发飙。但特奇怪,这个属性里也有彪悍这个标签的便宜婆婆,这次却只是低着头,抿着唇,拿着一把锄头,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挖着。 怂极了! 有问题! 眼见着大家看好戏的目光齐齐投了过来,她又不能问婆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干脆提着锄头,朝一边走去了。 她刚才被婆婆给拽回来的时候,看到林小双了。对方也看到了她,还冲她笑了。在别人那儿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在林小双那儿,她想她会得到的。 林小双看到蒲苇往她身边凑,就很是欢喜。一见面,就小小声地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