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何有时立马收了声。想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好像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秦深反驳:“看电影,遛猫,看新闻,听歌,做甜品,逛超市,公园散步,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什么。退一步说,心灵的交流都有了,相同的兴趣爱好这点对你来说真的重要?” 说完,“下一条。” 太霸道了…… 何有时默默腹诽,又闷了好一会儿,呐呐答:“我爸妈会生气的……” 前头两条不靠谱的,这会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剖心的话,秦深敏感地嗅到了她态度软化的气息。噢不对,她态度一直很软的,又软又怂爱往后缩。 “为什么伯父伯母会生气?”秦深问。 何有时组织了一下言语,说得十分艰难:“因为之前的事,他们觉得感情这事,一定要门当户对才行……物质条件太好的男生,他们会不放心。” 这话,其实说出来是有几分幼稚的,像个谈恋爱都不能自己拿主意的妈宝。何有时一颗心紧紧提着,生怕秦深听了会笑。 其实跟“妈宝”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家风开明,从小对她的管束便不多,父母教她独立思考,教她冷静分析,养出一个表面温和实则固执的她。她也有过荒唐的时候,那时觉得自己追求的是真爱,觉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父母的顾虑全都是爱情路上的阻碍。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悖着他们的心意去追求所谓的真爱,也不会不跟家里商量就去办理退学手续,更不会拧着性子从家里搬出来,一走就是两年。 可这一跤摔得太狠,她爬了两年才勉强爬起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回头再看,才知道伤害最多的还是爸妈。 当年盛安骅母亲说的话仍历历在目。电视剧里那种“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的荒诞剧情,她是真的经历过。只是教养良好的美妇遣词造句要优雅一些罢了。 那时她还不能脱离拐杖,那夫人看着她的腿,目露同情:“有时啊,不是阿姨不喜欢你,安骅的事一向是他自己拿主意,我和安骅他爸爸都没什么意见的。” 她话锋一转:“但是你得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年轻时谈什么样的女朋友都没关系,可成年以后就得收心,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算他荒唐一点,我们抛开门第之见,也得是个身体健康的姑娘。你这样苦苦纠缠他,阿姨觉得不太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的是温柔的话,却字字锥心。 此后,身份悬殊这个坎就成了何爸爸mama心中的执念。 如今秦先生这样的身家,爸妈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何有时不敢往下想。 “有时。”咬在嘴里的戒烟糖是薄荷味的,清凉,舌尖有些麻。秦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低声问:“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电话对面的姑娘沉默着不说话,呼吸声却变缓了很多。 秦深心里有了数,笑了:“没事,什么都不用想,你现在只想我就行了。如果不能打动你家人,只能说明我诚意不够。” 他停了几秒,等有时把这句话的意思想明白,接着说:“这些都不是问题,除了你的心意,我再没有任何拿不准的事。你信不信我?” 何有时以前听过一句话,很早以前听过的,原话记不太清了,意思大概是这么说的——患得患失的感情大多走不到最后,而真正喜欢你的人,会把你的所有顾虑都打消。 以前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一刻,却忽然有点懂了。 像烧开了的水,双颊、耳根、后颈都guntang,何有时攥着手机,声音发紧:“那,我们试试看吧……如果,如果秦先生哪天不喜欢我了,分手也没关系的……” 尽管这句话说得很糟心,好歹是表明了态度。 秦深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在他想象中,起码得磨个三五天才行,一时竟有点懵。 没等他说点什么来纪念一下,新上任的怂兮兮的女朋友就把电话挂了。 秦深愕然,回过神又想笑。一种复杂的、混沌不明的喜悦在心口一阵阵地撞,像雨天耽搁太久没能降落的航班,终于找准位置,能落下来。 他打开电脑看着有时上了播,连“大家晚上好”这么句开头词都没听完,另一手拿着摆弄的手机响了。 是昨天那个被他摔坏的手机,有时忘了个干净,秦深却在临走前顺手装起来了。 她的手机款型接电话时是不需要解锁的,秦深瞟了一眼正想挂断,在看清号码的一瞬间手指一顿,又改变了主意。 号码不在联系人里,所以没有来电显示,可这个号码是谁的,秦深却了然于心。 他关掉笔记本直播的声音,接通电话,没作声。 “有时。”盛安骅低声叫了一声,声音里搀着一分痛苦两分难过三分愧悔四分温情,简简单单俩字说得百转千回。 “有时,昨天的事对不起。” 盛安骅像是喝了酒,醉得厉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你重逢的情景明明在我脑子里想了千百遍,我连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表情都想过的,可你站到我面前,我就慌了,我又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没想过用什么下作手段纠缠你,更不像你说得那么不堪。”盛安骅有点难以启齿:“……没有在监视你。我搬去你对门去住,就想着能离你近一点,等我找到开口的时机,我就出现在你面前,微笑着跟你打个招呼。” “有时,你说句话。” “我们那时候那么好……有时,全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可我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跟你道歉来的。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从、从咱们以前同学口中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好,我恨不得掐死自己。” “有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会再嫌你黏人,嫌你撒娇,也不会再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离开你。” 电话这头的秦深眸光一暗,随手取过纸笔,把“黏人”和“撒娇”这俩词记到本本上。 盛安骅接着说:“车祸过去已经两年了,现在可以换人工膝盖了,你不用怕,我联系过最好的骨外科医疗团队,这只是个小手术。就算……就算手术失败,就算你再也不能跑不能跳,我也不会再离开了。” 听了十分钟掏心掏肺的话,秦深面色如常,眼底却藏着两分讥诮。他漫无边际地开始想些哲理性问题,比如“口头承诺这种没份量的东西,往往是用来骗自己的”,再比如“红玫瑰与白玫瑰,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秦深把飘散的思绪硬生生收拢,继续往下听,指望从盛安骅的话里听出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来。因为,关于有时的过去,他确实想听听。 从现女友的前男友嘴里获取信息。啧,真是一件糟心的事。 可惜盛安骅话中提到的信息太少,大段大段全是他矫情的内心剖白,秦深难免有点百无聊赖。可听到某一句话时,秦深立马来了精神。 盛安骅姿态放得很低,可怜巴巴问:“有时,你在听么?你能不能回我一句?哪怕什么都不用说,嗯一声就好。” 秦深顺势嗯了一声,然后微笑着,悠哉悠哉地答。 “有时她睡着了。” 第33章 秦深心情特别美, 哪怕是被盛安骅摔手机的声音刺了下耳朵, 都没能磨灭他的好心情。 挂掉电话,他把这个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妥善收好,继续听有时做直播。 卧室光线挺暗,秦深调到最高亮度看了几眼, 对她房间的格局就清楚了。 因为人气排行挂在那里,每天都会有不懂as|mr的外行人点进直播间来, 大多一头雾水。尽管房间里关于as|mr的简介一直挂在那里,还是有新人问个不停。 昨晚走得匆忙, 有时平常直播用的那些零碎的道具都没带回家,这会儿拿了些随手可见的东西顶替。 桌上摆着的是一组大小不同的空盒子, 拍击鞋盒的声音沉闷, 化妆品的盒子细长, 指尖摩挲时会有细微的回音,塑料盒子声音清脆。 全景麦没带过来, 家里的麦克风是电脑自带的,不够专业, 免不了有些杂音。何有时闭着眼仔细去分辨音质,微微颦着眉, 大概是有点不满意。 她多尝试了一会儿,最终放弃,把镜头挪近了些:“对不住大家, 今天的麦有杂音, 影响直播效果, 今天给大家直播点别的。嗯,有什么想看的么?” 原本不太热闹的弹幕顿时活跃起来,除了寥寥几句抱怨的,剩下的观众都没什么不满。毕竟有时主页里有几十个视频的存货,足够失眠的人听到睡着了。 【悠悠姐怎么啦?今晚一个劲儿笑啊笑的。】 【笑得我都懵了】 【房间背景墙和电脑桌都跟原来不一样了。悠悠姐搬家了?】 【脱单了吧脱单了吧???】 【哈哈哈哈同居666】 何有时脸热,笑得发窘:“没有同居,大家不要起哄。” 她是情绪外露的人,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藏着浅浅笑意,眼底一片柔光潋滟,连房间里黯淡的光线都变得温柔起来。 秦深生平头回明白“眼似秋波”是什么意思,平时再冷淡疏离的心,被这双眼睛看着,都能化成一汪糖水。 可很快地,弹幕画风转变成了这样。 【恭喜@诚叔!达成官配cp成就~】 【@诚叔,求官方发糖啊啊啊!】 【emmmmm,这波狗粮我吃了】 【诚叔这会儿是不是在暗戳戳地窥屏?快拿大号上麦啊】 暗戳戳窥屏的秦深:“……” 这真是极不开心的。 大概是有时直播圈的朋友太少,经常来她直播间串门的虞诚就成了绯闻对象。 秦深挪着鼠标,在每条不招人待见的弹幕上长按几秒,点击“举报用户发言”,举报原因为——“水军”。 可惜弹幕太多了,不得清静,秦深索性关了弹幕,眼不见心不烦,只看着有时。 她声音细软,语速又慢,听起来特别享受。 “大家不要乱说,诚叔只是朋友关系,我们生活中很少接触的,上次见面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啊,我好像算是脱单了吧……大家不要起哄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嗯?对方的照片?还没有照片,今天刚刚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秦深默默打开百度搜自己的名字,在百度图片里挑了几张角度最好的。 他平时没有拍照的习惯,又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照片大多是记者抓拍,有去年总公司年会上的,也有今年年初财经峰会上的,还有两张上过财经杂志封面的硬照——当期杂志卖脱的那种。 每张照片几乎都是一个表情,即面无表情。带着个黑色细框眼镜,更显得面部轮廓鲜明,线条感利落。长期作息糟糕,身材削瘦,丝毫没有上镜胖一圈的困扰,在一圈平均年纪三十五往上的精英中,数他最引人注目了。 秦深挑了几张满意的保存了下来,又不想暴露自己一直在窥屏的事实,打算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发给有时。 * 心头大事落定了,秦深的下一个目标是——如何哄着她搬家。 “怡景花园物业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要好,也比你那里安静。我对门还有一套房子,小户型,面积刚过百平,当初买下整层想打通的,现在你搬过来正正好。” “别拒绝。”秦深瞥她一眼,堵着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有时,你得有我是你男朋友的自觉。前男友住在你对门这种事,我接受不了,你得体谅我。” 说这话的时候,秦深正系着围裙在炸酸奶,下锅几秒就捞,金黄的皮子十分诱人。 她不挑食,除了肥rou苦瓜这么几种实在不喜欢的,剩下的没什么特别喜好,秦深只能自己摸索着来。 他夹起一个晾凉的酸奶块凑到有时嘴边,何有时犹豫一下,咬进嘴里了。 “牙齿很白。”秦深夸了一句,看到自家怂包又红了下脸,他笑笑继续说。 “其实我更希望你住到家里来,但又怕伯父伯母哪天突然造访,我大概讨不了好。所以住对门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