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去年和前年, 他都是在庙里过的，借口工作太忙, 没敢跟家里人说自己的实际情况。 今年，他恢复健康以后, 向家里老人们承诺的第一件事, 就是春节一定回去。 “你家里人, 知不知道我们的事呀？”佳月穿着一身棉棉的米黄色睡衣，像个瓷娃娃。她盘腿坐在床上，皱着眉头。 叶深侧躺在她的对面, 伸出手指头，抹了抹她的眉心：“老婆，别犯愁。我没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会忍不住，随便找个借口, 立刻坐飞机过来看你！” “好吧，那今年春节，咱们就各回各家, 各找各妈！” 佳月翻身下床，却可耻地双腿一软，差点儿扑倒在地上。 叶深吓了一大跳，伸长胳膊, 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裳，像抓娃娃似地，把她吊在半空。 “你怎么了？没事吧？” 佳月可怜兮兮地扶着床边，脸红得像只喜蛋，娇声埋怨：“有事……嗯，还不都怪你！” 叶深：“……”他好像确实有点儿过份了。可佳月的身子，香软如娇花初绽，他饥渴已久，真忍不住，吃了又吃！ 他立刻将功赎罪，光脚跳下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佳月上了床：“老婆辛苦了！你躺着，今天别下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你老公我！” “我想吃油条豆浆，你去买？”佳月脸醉醉地靠在床头上，半抬着黑蒙蒙，水汪汪的眼睛。 这床深灰色包布，号称冷淡大叔款，床头又平又高，背靠着有九十度。 叶深让她往下滑了滑，又特意往她腰后塞了两个松软的大枕头，才放心地走了。 佳月美美地开始拿着手机上网。 先给父母发了个微信，告诉他们，自己会乖乖回家。叶深要等夏天休年假，才能跟她一起回去。 又给青青打了个电话：“宝贝儿，你今年哪天回去？要不要一起订票？” 青青笑得很大声：“叶深不跟你回去吗？十天哪，你确定，你俩干柴烈火，不会欲/火焚身？” 佳月被她嘲笑得，脸烫得像刚倒了开水的红釉小茶壶，她冲口而出：“说得好像，你没干柴烈火过似的！” 可话一出口，佳月就后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青青的初恋，惨烈收场，从来是两人说话的禁区。 电话那头沉默半天，终于传来青青干瘪的笑声：“哈哈，那些陈年往事，我都忘记了。你给我订票吧，咱俩一天走，回来，我要比你早三天。” 青青那明显假装的不在乎，像砂纸磨着佳月柔软的心。 她现在有叶深娇宠着，太幸福了，青青却一个人，还在偷偷舔伤口。 她想了想，上网订了票，把票务信息转给了青青、叶深还有父母。 然后她就在高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春节我要回去了，小伙伴们出来聚一聚？” 立刻就有几个男生跳出来：“大美人要回来了，当然得聚！” 一时，群里热闹起来，纷纷报告自己的时间安排，该到哪里聚餐，佳月泡在群里跟大家闲扯。 过了好久，叶深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端着个大餐盘：“来来来，老婆，就在床上吃！” 佳月看了看那300支的埃及纯棉床单：“……” 第二天，两人手挽手去上班了。一进律所，就发现今天特别热闹。 门口堆着几十个褐黄色大纸箱子，上面有红色天源标记。 佳月这才想起来，这是天源今年出来的新产品，三鲜辣酱，市场销售不错。田总以合作单位名义，免费给了他们律所一批。 大家出出进进的，见到他们，都不免说一声谢谢。 连胡东南都笑眯眯地：“佳月，听说是你们搞来的？这东西，简直是我们单身汉的福音啊！多谢多谢！” 这番话，如果从陆春波嘴里出来，佳月是半点都不会吃惊。 看着胡东南亲切的态度，佳月突然想起来……哦，自己现在可是名符其实的大美人了！在胡东南这儿，什么都是浮云，颜值就是王道！ 她不禁两眼一弯：“你还单身呢？眼太高了吧？” 胡东南：“……”这样跟佳月聊天还真是有点儿，嗯，受宠若惊。 到了下午，佳月接到金大姐的神秘电话：“那个，小车啊，过十分钟，你随便找个借口，到我这来一趟！记住了啊，可别晚了！” 佳月觉得很莫名，想了想，随手拿了份文件，看好时间，就去了财务部。 一进门，她就看见，金大姐座位旁边站了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戴着有好多个圈圈的黑框眼镜，看着有些面熟。 金大姐见她来了，一副惊慌的样子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哦，小车，你怎么来了？有事办的话，你等等。哦，忘了介绍了，这个是我侄子，就是那个智能博士！” 金大姐夸张的演技，让佳月抿了抿嘴，忍住了笑。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刚才看这位男士眼熟。 她大方地伸出一只白玉小手：“幸会，真没想到会见到你。” 智能博士手里拎着两罐三鲜辣酱，眼镜都要滑下鼻尖了，一边颤抖着伸出手来，一边在心里狂呼：“这不科学！这哪里是之前那个土宅的车佳月？这简直是天仙！” 其实，佳月今天打扮得十分专业。 一身葡萄灰色的薄呢套裙，将身材勾勒得婀娜有致。脖子上围了条梅花粉的白底小丝巾，一头黑丝缎般的头发，已经快到肩头，双唇像刚刚绽放一半的梅花苞。 也许是正沐浴在爱河中的缘故，她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和不经意的女人味儿，赞她一句艳惊梅花，也毫不过分。 眼看着侄儿已经失态，金大姐还在一边故意搓火：“哎呀，你们俩还真有缘分，这都能碰到！小车啊，我一再跟他说，你是个大美人，他就是不信呢！” 智能博士：“……”在他莫名傲娇的时候，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佳月：“……”金大姐，你确定，这是你亲姪？ 转眼到了跟青青一起，起程回乡的日子。 这还是佳月跟叶深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分离，两人在机场，还没分开，就开始觉得后悔了。 青青看了一眼，识相地尿遁了。 叶深双手揽住佳月的细腰：“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 佳月雪白的小手，紧紧揪住叶深的前襟，莫名地红了眼眶：“发消息不够，每天都要视频！” 叶深见佳月眼圈红红的，长黑的睫毛上已经开始挂泪珠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好，每天都视频。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年三十的时候，咱们不跟他们看春晚，偷偷看视频。” “可是……我还是会想你的。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佳月嘟着小嘴，娇声道。 叶深飞快地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只有十天啊，老婆！别人见了，会以为你不是回乡，是出国呢！” 佳月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我算是知道了，就我自己在这儿自作多情，你才不在乎呢，是吧？十天，算什么呀！” 叶深：“……”他这不是在安慰她吗？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心里，早想直接把她打包运北京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他们那么醒目，过往的人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可是他们眼里，只有对方，周围一切，都是浮云，看不到，也听不到。 远远地看着他们，青青脸上露出一抹悲伤，爱情……离她太远了。 机场里突然一阵sao动，有十来个人围着一个人朝安检口而去，青青立刻忘掉了悲伤怀旧，拿起手机准备挤过去，这肯定是名人呐，她真是好运气。 “牛魔王，一路顺风，我们爱你！”对方就要进安检口了，有粉丝突然尖叫。 青青脸色煞白，脚步急停，差点儿没把自己给绊个倒栽葱。 那人在拐角处消失了，青青站在原地发了半天呆，直到手机上的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青青才耸耸肩，装作一副开心的样子，朝佳月和叶深走去。 过了安检，佳月和青青都往候机口去。 一到候机口，两人远远就看见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戴着墨镜，坐在蓝色的椅子上。 他左右空着两个座位。 旁边有不少的人，在偷偷地打量着他，倒没上前去打扰。 青青脸色转白，低声跟佳月说：“我想到商店转转，你去不去？” 佳月看了那个男子：“我腿有点儿酸，你自己去吧。”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脸上暗暗一红，看了一眼青青。 搁平时，青青肯定跟她往荤里开玩笑。可现在青青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根本没这个闲心。 佳月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等青青一走，她就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坐下：“牛枫！” 牛枫似乎并不意外见到她：“青青怎么走了？我特意给你们留的座位。”要不是他也算个公众人物，他刚才就追过去了。 “青青以为是个巧合，你可别穿了帮！” 牛枫，比佳月和青青高了一届，是她们学校的体育王子，也是市足少年队的队长。虽然他身材不高，可是脚下技术灵活多变，弹跳和瞬间爆发力都十分出色，最重要的是长得还阳光帅气，当年在学校风靡一时。 佳月对他完全没兴趣，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而青青则是牛枫第一，学习第二，跟着牛枫的比赛跑，是他的铁杆拉拉队长。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上了。防火防盗防闺蜜，坠入爱河的青青，对佳月其实也是有些防备的，谁让佳月美成那样呢！ 佳月虽然觉得青青的行动，越来越诡异，可也没太放在心上。青春期嘛，挺正常的，谁想到，青青会出了事。 “你不让人转告，说青青要找我谈谈吗？！”牛枫有些咬牙切齿。佳月告知了他航班，让他过来见面。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想想，在公共场合见面，不容易传出乱七八糟的事来，也有好处，就答应了。 佳月秀目一横：“青青不找你，你就不能主动找她吗？这么多年，你是越过越好，还成了足球联赛明星，可青青呢，你这道坎，她一直迈不过去，你不帮她，你还是个人吗！” 其实这些话，真不适合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佳月只能尽力压住声音，靠近了牛枫。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把她这看着十分亲（可）昵（疑）的举动给拍下来了。 “我……”牛枫看了看左右，有些无奈，更多是紧张：“你要我怎么帮？” 佳月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到了登机时间，青青总算是回来了，她远远地看见牛枫和佳月分头在排队，心里好像漏了十几个洞，一阵一阵地窜寒风。那个人……连佳月都裝不认识了！ 两人上了飞机，佳月抢了靠走道的座位，见青青看着窗外，她站了起来：“唉呀，我忘了飞机上不让用手机了，我到前面去拿份报纸！” 青青挥了挥手。明明才下午，她却觉得莫名地疲惫，闭上了眼，尘封多年的往事，像被搅乱的纸灰烬，瞬间飞了满天，黑压压一片，让她眼里渐渐有了湿意。 旁边的座位，有人坐了下来，一股体热，伴着迷迭香海盐的清新古龙水味道向她涌来…… 青青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张黑棕色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