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坐吧！”沈清越低声说了一句。 吴烟赶紧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喘，至于吃东西，还是不吃了，经过刚刚那一遭，她也吃不下了。 艳姐不愧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这会跟那个叫郑哥的已经聊得很熟络了，当然，这里面也有人家特意给面子原因。 她们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的，这会已经暗了下来，正是夏初的时候，晚上还有点凉，吴烟上半身还穿着个长的厚外套，一直遮到了膝盖处，但下半身就是一条豹纹的小皮裙，小腿还光着露在外面呢。她之前外套是拉链拉上的，但被人狠狠的扯了几道拉链都给扯没用了，这会只能裹着，坐下来的时候外套下半截岔开，一点莹白的大腿也露出来了些。 她直挺挺的坐着，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他手里头拿着烤串，吃得斯文秀气得很。 倒是另一旁的男人，跟艳姐那边插不上嘴，就跑来跟吴烟聊了起来。 “小姑娘，你多大啊？脸上怎么化成这样？” 吴烟个子不算高，虽然画着浓妆，但也能看得出来年纪不算很大，艳姐又一直说她是meimei，所以喻策才会这么问。 “18岁。”吴烟抿了抿唇，回答道，至于脸上化成这样，没说。 好在喻策也没追问，“这么小呢？没读书了？在哪做事？也是大世界？” 他也就随口一问，没觉得在大世界做事有什么不对的。 只不过他一问完，旁边的沈清越就开口了，“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喻策缩了缩脑袋，没敢问了。吴烟也很尴尬，但是艳姐听到这边的问话就替吴烟说了，“这是我今天才认的妹子，不是大世界的，小姑娘跟我不一样。就是家里头出了点事，不能读书了，现在在发廊做事赚钱。” 她说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虽然这里头三个都是公子哥，但家里头长辈也都是苦着过来的，再看吴烟这一脸的妆，联想到刚刚那娇脆的喊救命的声音，大致也能明白她的苦衷在哪。 喻策不跟吴烟说话了，吴烟又只能巴巴的坐着，只不过这回坐着挺安心的。坐了会，一根烤翅就被放到了她面前。 吴烟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男人，然后默默的抓着棍子，秀秀气气的啃了起来。 一根吃完了，下一秒又放了一串烤羊rou。吴烟犹豫了下，继续吃了。 郑浩渺虽然是跟艳姐说着话，却时刻注意着他沈哥，见他沈哥不厌其烦的喂小动物似的，一根一根的烤串放在那个小姑娘面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他认识得沈哥吗？在京城里的沈哥，什么时候这么照顾过女的？这还一根根的放烤串，每次都是人吃完的时候立马就放下一根，一看就知道沈哥是时刻注意着这小姑娘。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他都想揉一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他没敢打趣，就只能尽量拖着艳姐说话，让他沈哥把小丫头喂饱了再说。 吴烟吃了好几串，因为吃得秀气，所以速度不快，不过这里的烤串稍微有点咸，她吃多了嗓子有点不大舒服，就轻轻的咳了下，继续捧着一串羊rou啃。 旁边的这个男人站起来的时候，她就是好奇的看了眼。结果没多大会，这男人又回来了，重新坐下的时候，将一罐打开了的健力宝放她面前，上面还插着吸管。 第15章 这下，郑浩渺手里的酒杯都快拿不住了，他沈哥是不是附身了？这其实不是他沈哥？ 但沈清越注意到他的眼神，抬眸看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郑浩渺赶紧摇头，“没看没看没看，您继续您继续。” 等吴烟打了个饱嗝，沈清越才停手没有再投喂了，看边上的小姑娘咬着吸管喝饮料，沈清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满意的神色。 很懂得察言观色的艳姐在吴烟喝完了饮料之后，就提出来说已经很晚了，他们应该走了。 郑浩渺摆摆手，正要说慢走的时候，就见他沈哥也跟着站了起来。 要不说俩人从小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呢，沈清越跟着站起来，郑浩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改口说道：“我们送你们回去吧，那伙人要是报复你们怎么办？天这么暗，你们两个女人回去不安全。” 艳姐犹豫了下，欣然答应了下来，人家是京城来的公子哥，也不图他们什么，纯粹就是好心。 三个男人不认识路，吴烟就和艳姐走在前面，吴烟没怎么说话，艳姐还时不时回头跟郑浩渺还有喻策说些话。 “这一片都是老区了，住这里的都是我们这些外地人，环境不好，但房租不贵。你们肯定没见过这种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房子。”艳姐边走边说。 “这里人是不是挺杂的？刚刚那伙人也住在这？”郑浩渺问道，他从小大院里长大，还真没到过这种地方。这巷子边上就有房间开了个小门，里面小小的，放着一个上下两层的架子床。有女人拎着尿壶出来，一点也不讲究。 艳姐摇了摇头，“不清楚，没事，这里面我认识的人也不少，还由不得那些人找来算账。” “那行，你们都小心点。”郑浩渺也安了点心。 一路穿过好几个巷子走回去，吴烟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人看着，但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到了楼下，吴烟和艳姐转过身看向他们，“我们就住这，郑哥，还有这两位朋友，今天谢谢你们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碰着什么事呢，下次我再请几位吃个饭，好好道个谢。” 郑浩渺摆手，“不用不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你这边要是之后还碰到那几个人来找你们的话，你就找你们大世界的经理，让他来告诉我一声。” 艳姐更感激了，在她的地盘，她倒是不怕，可就担心那些人心气不平的使出什么下贱招子，她毕竟是个女人，万一什么暗巷子被拖进去了，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郑浩渺又瞅了眼他沈哥，见他抬头观察这栋破旧的小楼，便对艳姐和吴烟说道：“你和这小姑娘上楼吧，把门锁好，我们看着你们上去再走。” 上楼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烟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一方自己前两天没事干的时候绣出来的手帕，递到沈清越面前，头也没抬，就是低声说道：“你脸上还有血，把它擦擦吧。” 沈清越接了过去，手指碰到了吴烟细嫩的小手，微微一怔，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将手帕放到了自己口袋里，“上楼去吧。”他低声说道。 等看到顶楼灯亮了，郑浩渺转过头说道：“走吧，沈哥，咱们也回去。” 喻策接着说道：“咱们再去玩一会？现在才几点钟？就回去也有点太早了。” 郑浩渺笑了，“没办法，沈哥这两天住他外公外婆那，俩老人估计还在家等着呢。” 沈清越收回视线，扫了眼偷笑的郑浩渺一眼，将手帕放进口袋里，说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回去？我外婆还挺想你的。” “不用不用，我还有局等着我呢，您回去就成。”想到邓徽女士，郑浩渺这屁股就有点发凉，小时候生病要打针，去的可都是邓徽女士任职的医院，邓徽女士就是他的童年阴影啊。 沈清越红唇一勾，抬步走了出去，“行了，回去吧，今晚我先撤了。” 因为昨晚受到了惊吓，吴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全都是那些男人将手伸向她的恶心样子，也梦到了房间的门被人撞开。 她上辈子学习的就是写讨好男人的技巧，听院里的一些姐妹也说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样的话，但对男人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刻。昨晚那件事，真的是把她吓得够呛。 早上起来之后，吴烟摸了摸身上的冷汗，看向透过小窗照进来的阳光，那股子惊吓才渐渐的散去。 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吴烟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突然想到了昨晚上楼时艳姐对她说的话。 “那个郑哥是京城来的，听说是大院里的公子哥，他都要看着点那个沈哥的眼色，说明沈哥的来头更大。这样的公子哥，也是一时好心才帮了我们一把。咱们记得这个情就可以了，那个沈哥照顾你吃喝，估计也是看你年纪小，你别多想。” 吴烟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就是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她知道应该是自己递手帕的事让艳姐想多了，可她真的只是看沈哥脸上还有血迹，让他擦擦而已。 如果她真的妄想了，就不会傻傻的在旁边吃东西，而是用上院里教的那些招式，主动勾搭人了。 她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大院里的公子哥是什么意思，可听艳姐说的那样子，就知道这地方可能就是她上辈子那些皇家子弟的意思，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她只有感谢，这伙人左右起了善心帮了她们。她也知道，海城这么大，昨天碰到了已经是很大的缘分了，以后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 至于妄想，她想都不会像，更别提妄想了。 给自己画好浓妆，吴烟穿上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就出门上班去了。 经过昨天的事，她越发的想赚钱了，想赚钱搬离这个地方，想用钱找人给那伙人一个教训，想赚钱买一个很安全的房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缩在一个小小的阁楼里，担心单薄的门板都挡不住人。 第16章 到了店里周如甄还没过来，只有两个学徒在，是跟着理发师学手艺的。吴烟跟他们打完招呼，就钻到后面去把一些毛巾洗一洗，晾晒起来。 整个店里她接触最多的除了周如甄就只有吴秀琴了，跟其他人接触都不算深，吴烟不是个主动的性格，又因为她脸上那些妆容的原因，店里其他人觉得她有些怪，便也不怎么跟她说话。 当然最主要的是吴秀琴对她很好，明明她是今年才来做事新人，老板却格外的喜欢她，这落在店里其他人眼里，难免会嫉妒的。所以她在店里人缘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把毛巾都给晾晒得差不多了，店里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吴烟看周如甄还没过来，就找店里的人问了下，才知道她今天请了个假。 吴烟想了想，书里面这时候周如甄应该在准备离开发廊了，而且想把吴烟带出去，可是吴烟偏安一偶，觉得在发廊待着不错，两人就闹出了一点小矛盾。 现在嘛，周如甄不是书里的那个一心为朋友好的周如甄，她想走，也不会跟吴烟多说什么了。 问完了之后，吴烟就继续在店里忙活，别人都说她巴结吴秀琴，也有人说她没准是吴秀琴的亲戚，但是谁也没看到，她在店里忙来忙去一点都没闲着，眼里头有活，也愿意干活。 纵使她上辈子可以说是当成一个富家千金来培养的，但她心里头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很明白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位置。 有正头娘子在，她也就是取悦人的货色，为了价钱高一些，她又必须什么都会，刺绣得会，弹琴得会，打牌得会，洗衣做饭更是样样拿手。或者说，有些官家的小姐，都不一定有她们一等瘦马学得多。 当然了，人家官家小姐也不需要会什么，她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了她们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能成为正头娘子。 吴烟很清楚，在这个海城，她只能靠自己，目前这份工作，也是她唯一维持温饱的来源。出去的话，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做什么？对面凤凰发廊那些穿着单薄的小姑娘，就说明了一切。 上辈子的身份够低贱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上午给两位客人洗了头，中午就和店里做事的人一道去街口买了盒饭回来，吴烟坐在凳子上吃的时候，就听到店里另外两个做事的女孩子在聊天。 其中一个正在给另一个女孩子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江北路那边买的，现在那边摆了好些摊位，有卖衣服有卖鞋的，听说都是广市那边送过来的货，你看这个料子，是牛仔料的。” “这牛仔的料子还能做外套啊？之前都是看别人穿牛仔裤，多少钱啊这一件？”另一个女孩羡慕的摸了摸这件外套，问道。 “有点贵，不过我还挺喜欢的，这一件就有40块钱了。摊上买还便宜点，要是去店里这外套得8、90呢。”说起价格，那个女孩也一脸心疼，但更多的是得意，后来她还去商场里面看了，确实比自己买的要贵得多。 俩个女孩子商量着下次休息的时候，就一道去江北路看看。吴烟则边吃饭边想着这个江北路，她总觉得，这江北路还挺耳熟，想了好一会，饭都忘了吃，才想起来，书里面有出现一个江北市场，后来发展成了整个华东地区最大的服装市场。 书里的周如甄在赚了钱之后，是想买一些位置好的商铺的，结果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多数的商铺已经卖出去了，位置最好的一个联排商铺都被一个开发商留了下来。 当时周如甄后悔得要死，因为她知道这里面的商铺到后面不论是自己做生意还是收租金，都值不少钱。 吴烟倒是没觉得自己能买下商铺，现在的江北路还没开发，也就是一个繁华的小市场，里面都是些摆摊做生意的。可看过书的吴烟也知道，这些摆摊做生意的，还挺赚钱。 想到赚钱，吴烟心里一动，这时候江北路对于摆摊还没有严格的限制，谁都可以去摆摊。那也就说明了，她也可以去摆摊。 至于卖什么，她的视线转移到那两个聊天的女孩身上，或许，她可以卖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有了主意的吴烟压下心里的兴奋，将吃剩下的盒饭收起来，顺便将店里其他人的吃完的盒饭都拿出去扔了。对面凤凰理发门口坐着几个姑娘，看到她的时候，笑嘻嘻的说道：“又出来扔盒饭啊？怎么次次都是你扔啊？你店里其他人不做事的？” 吴烟对她们没恶感，只是回道：“顺手的事。” 晚上八点多，店里关门之后，吴烟也抓紧时间回家，她一个下午想了不少东西，得赶紧用笔记下来。 在路边随便买了份炒粉，吴烟端着上楼之后，也没打开来，找出一个本子，把笔抓在手里一点点的缕清楚。还好原身的一些身体记忆她也继承了，不然写惯了毛笔字的她，拿着这种硬头的笔都不知道怎么写字。 首先要卖什么，她准备卖头饰，一开始想的是卖衣服，但她手里头钱不多，从原身到她，满打满算存下来的钱，也就只有不到三十块，这三十块钱卖衣服的话，连本钱都不够。 退而求其次，那就自己手工做一些头饰去卖。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在头上夹一些好看的夹子啊，花啊之类的。或者说，不止是女孩子喜欢。她给客人洗头，就碰到不少头上卡着一些亮晶晶大夹子的中年妇女，一是为了固定头发，二嘛也是为了俏丽好看。 因为本钱不多，所以只能从小件入手。 然后就是采购材料，也好找，离她们店铺不远，就有一个专门卖小商品的，里面卖的都是些零碎玩意儿，原身曾经就和周如甄一块去过，还买了一些夹子首饰之类的，都是很便宜的东西，纯粹戴着好玩。 她来之后，这些夹子首饰都给收起来了，实在是看不上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曾经她在院里学的，就是宁愿不戴，往头上插朵新鲜的花，也别戴一些不入流的饰品，那样会显得她格外的廉价。 吴烟虽然没有什么饰品，她也买不起什么好看的饰品，可那时候光给一些达官贵人唱小曲，就得了不少赏赐，里面那些金钗银簪、步摇梳篦、抹额点翠，都是精品。她们院里会把一些贵的都给收走，可便宜的小玩意儿，还是会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