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姜源没说话，他右手边的冯晋倒是接话说：“是啊，而且人家还是坐宾利来的，家里肯定很有钱。” 蒋强抬手，手肘搁在姜源肩头，摸着下巴说：“你说这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你看看林嘉，这白皮肤、这小细腿、这娇滴滴，你再看看毛小芳，哎哟，一个天一个地。不说毛小芳，你就看看咱们班这些歪瓜裂枣，啧啧。”他说着抬手捂住了眼睛，惋惜道，“我都不忍心看了。” 冯晋被他逗笑了，“哈哈，竿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林嘉了！她才刚转过来，你手下留情啊！” “滚。”蒋强手长，一伸手绕过姜源，正好打在冯晋脑袋上，“我这是欣赏，欣赏你懂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吧姜源。” 姜源耸肩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下去，目光疏离地扫了一眼林嘉的方向，冷冷说：“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笨。” 田智博花了一刻钟才把站队的顺序捋清楚，看着明显整齐多了的方队，他满意地点头，然后一刻不停地就开始训练，第一项就是站军姿。 他很严格，大家很痛苦。 林嘉眼巴巴地看着大家都在训练，心里也可想去了，但毛小芳像尊雕塑似的站在她身边都不动，她也只好跟着她站着不动，可是腿好累哦。 “好，上午的训练到此为止，刚才教给你们的动作要领一定要记住，下午咱们再继续。”十一点半，田智博宣布可以去吃午饭了，午休时间一直到下午三点。 听到有三个半小时可以休息，大家都高兴坏了。 待队伍解散后毛小芳又把林嘉教育了一顿，然后说：“下午集合的时候交一份八百字的检讨给我。” 林嘉不知道怎么写检讨，况且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需要被检讨，“小芳教官……” “不许叫我小芳！八百字，一个字都不能少。”纵然看出了林嘉的疑惑，但毛小芳显然不准备跟她解释更多的，反而好像更生气了，她整了整帽子转身就走，“吃饭去。” 八月份是各个学校的军训高峰时期，所以目前教育基地里的人很多，大家都来自不同学校的初一或高一，高二来军训的似乎只有十四中一个学校。不管是在训练场还是食堂，总能看见“少年人”和“小学生”的混搭组合。 林嘉早上只吃了一片面包，刚才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黄一琳本来是想跟她一起吃的，但是她的同桌曲梦莹非得拉着她先回宿舍去换衣服补觉。 无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嘉被训完话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往食堂走。 基地里的食堂有两个，一个室内的一个室外的，室内的有空调，但是位置不多，饭菜也限量，通常只有去得早才能坐在里面吃上饭。 等林嘉走到的时候，食堂里的人已经快排到大门外了，她踮着脚望了望里面人满为患的情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室外的食堂去。 有冷气虽好，但没菜也不行的。 室外的食堂是为了应付这么多张嘴，临时在食堂旁边的空地上搭起来的一个大铁棚子，里面连桌子都没有，只有塑料小板凳。本来一个人一只小凳子都不够用的了，偏偏还有人占了两个，一个坐着一个当小桌。 训练了一早上，同学们早就跟饿狼似的了，林嘉从一群埋头吃饭的猛兽里穿过去，几个装菜的大铁盆里都只剩下一点菜汤了。 林嘉观察了一下，那盆浅绿色的汤汁里还飘着一点青菜叶，红赤赤汤底的那盆里面什么也不剩，还有一盆是黑乎乎的，好像还剩点，但她有点不敢吃。 她犹豫着要添哪一个菜，可打菜的师傅去厨房拿新的菜了还没回来，林嘉不知道，旁边也没人提醒，她以为这是自助餐，于是一边惋惜自己来得太晚，一边抡起大铁勺铲了一勺子菜汤到碗里。 旁边盛饭的铁盆倒是满满当当的，她手上没数，只觉得自己很饿，有她巴掌那么大的饭勺起落了三次，一直到菜汤都溢出来了她才停手。 没有位置坐，林嘉只能站着吃。她第一次站着吃饭，也第一次吃只有汤没有菜的饭，但是好在这个菜汤泡饭的味道不赖。 本来嘛，大锅菜，重油重盐重味精，味道差不到哪里去。林嘉第一次吃，是个新鲜劲儿，而且她又饿了，自然是觉得格外好吃的。 姜源好运，舒舒服服从室内食堂里吃完饭出来，蒋强突然说要去小卖部买水，他本来想回食堂里面等，但一转眼忽然看见了林嘉正在不远处的铁棚子下站着吃饭，碗里只有白花花但米饭，竟然连点菜都没有。 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买完水回来的蒋强见食堂门口没了姜源的踪影还纳闷了好一阵，铁硼子那边正好有他一个寝室的吃完饭了，正在招手喊他回寝室，“竿子！” 蒋强跑了过去。 “你看见姜源没？”蒋强说，“奇了怪了，让他等着我的，买个水回来就不见了。练过瞬移的吧？” 男生从他手里抢过冰可乐吨吨喝了两口：“嗨，反正他也不跟咱一个房，也许人家先回去了呢。走走走，赶紧回去吹空调补个觉，吃个饭吃了我一身汗，热死了！” 蒋强又把可乐抢回来：“少喝点儿！谁让你动作慢的。不过食堂也没比你这凉快到哪儿去，人多。” 男生勾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你以为我愿意啊，教官让我给他写点名册，我比那新来的还晚到，不过幸好，赶上一锅热乎饭。” 蒋强眼睛一亮：“新来的？你说那小可爱林嘉啊？在哪呢！哪呢哪呢，快指给我看看！” 男生见状jian笑着捏住他的后颈：“看你这色样儿！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说！” 蒋强挣开他：“滚。” 男生四下扫了一眼，说：“诶，刚才还见她在这儿捧着一碗白米饭呢，这就不见了，她不是也会瞬移吧。” 蒋强闻言反掐住男生的脖颈，“好你个魏小秦，敢逗你爷爷我是不！” “咳咳，掐死了掐死了！” …… 而魏小秦嘴里“也”会瞬移的林嘉正坐在训练场旁边的草坪上，笑眯眯地吃着手里的清炒包菜，番茄炒蛋，还有烧过了头的红烧排骨。 她双眸里映着的那个人，是蒋强刚才找的，练过瞬移的姜源。 训练场这地方除了训练的时候其他时间很少会有人来，树荫下凉风习习，蝉鸣阵阵，如果不是三步开外有个笨蛋正望着自己傻笑，姜源觉得这真是一个适合躲懒的好地方。 一想到刚才在食堂里自己拜托了n个人才插上队，又让食堂阿姨摸了一把手才换来林嘉手里的那份饭菜，姜源说话的时候就带了一点脾气：“以后吃饭动作快点，再没有座位吃不上饭我可不管你。” 换做往日，林嘉一定会被他的语气和说辞吓到，然后垂着脑袋，软软地说知道了，但今天不一样，她不仅没有低下头，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月牙似的双眸盈着笑意望着他，唇边的小梨涡比糖果还甜。 她说：“姜源你真好呀。” 倚在树干上的姜源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白净的脸庞飘上了一点可疑的红晕，“不许笑，快点吃。我还要回去休息。” “好呢！”林嘉甜甜乖乖地应，咬了一口红烧排骨，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姜源，你知道检讨怎么写嘛？” “检讨？”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无辜双眸，姜源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12章 军训4 吃过中饭之后，林嘉喜滋滋地回寝室准备午睡。 这里的房间很小，没有高低床，而是大通铺，一边睡三个人，每个人中间只隔了不到一条手臂的距离。 林嘉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在房间里，几个人都坐在高琦的床位上聊天，听见动静，五个人动作一致地回头看了林嘉一眼。 “你们好呀。”林嘉带上门，笑眯眯地跟她们打过招呼就准备回自己的床位午休。 她这样打招呼，让其他人都觉得有点好笑，尤其是高琦，早上对着姜家的车大呼小叫的就是她。 她对爬上床的林嘉招了招手，像在招呼一只小狗，“嘿，新同学，过来我们一起聊会儿天呀。” 林嘉有午休的习惯，尤其现在又刚吃饱饭，吹着空调正是犯困的时候，她摇了摇头准备睡下了，“我好困的，等睡起来了我们再聊天呀。” 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林嘉是新来的，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在一起上过一年的学了，彼此之前都熟悉的很，在她们的认知里，新来的同学不想办法跟她们搞好关系竟然还拒绝她们的邀请，这实在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最后目光统一放在高琦身上。 高琦长相不差，以前还是练跳舞的，身段也好，平时在班里人缘还行，只是她性格有点强势，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想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而她现在，是二号房里的焦点。 接受到大家不满的目光，她略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自己往林嘉那边挪近了一点，“诶，林嘉，你是叫林嘉吧？” 林嘉一沾枕头就快要睡着了，被人强行问话，只得揉了揉眼睛晕晕乎乎地答：“嗯呢，我是林嘉的。” 林嘉说话一向是小孩子的语气，天真无邪，惹人喜爱。但听在这几个高中女生的耳朵里，她们统一露出了及其不屑的表情，此时的林嘉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字，装。 高琦见自己和她说话也不见她有要坐起来的意思，脸上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我是想问你，没有军训服，难道你下午还要罚站吗？” 说起军训服，林嘉脑袋里稍微清醒了一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也十分明智地被她咽了下去，“姜……他会帮我想办法的。” “谁帮你想办法？”高琦觉得好笑，她一新来的转学生，谁也不认识，而且手机都已经被收走了，连班主任都不在这儿，谁会帮她？见林嘉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她又问，“是毛教官说的吗？” 林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干脆不作声。 高琦见她不说话，甚至都不看着她，她更不高兴了。要知道，在班里只有别人求着她玩儿的，还没有她求着别人说话的，这个新来的长的傻傻呆呆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她心里情绪几经起伏，最终显露出来的却只有一脸的笑，“林嘉，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啊，实在是这里住的都是女孩子。你也知道训练了一天大家肯定都会汗流浃背的，就是不训练，这天气热成这样，一天不换衣服我都受不了。” 林嘉觉得可能是自己躺着老爱犯困，脑子不太清楚，听高琦说话，她总觉得有点听不懂，于是干脆翻身坐起来，眉头皱起了小小的弧度，“什么意思呢。” 高琦后边绑着丸子头的柳欣琳探过身来说：“就是说，训练出完汗，你天天不换衣服，身上有味儿！” 柳欣琳的父母都是北方人，虽然从小在南方长大，但说话做事总还是带着点儿北方人的直接与豪爽。 她的话林嘉听懂了，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扬着笑，“我不臭的。” 她这样天真又直白，倒叫柳欣琳一时无言了。 高琦见状打着哈哈说：“不是说你臭，而且这才第一天，你又没怎么训练，肯定不会有味道呀。只是，我担心你之后。你想，天天出了汗还不能换衣服，那衣服穿在身上不是黏糊糊的呀，洗澡都白洗了呢。而且，外衣也就算了，内衣什么的，你总得要换一下吧？” 林嘉想了想高琦说的话，觉得好像是有点儿道理的，可她什么衣服都没带，能怎么办呢？“可我什么也没带……”说着，她注意到高琦身边有一个浅粉色的超大帆布包，林嘉想到了什么，小梨涡一下就漾出来了，“高琦，你是要借衣服给我穿吗？你太好啦！” “借衣服？”高琦被她这样的逻辑思维给惊呆了，虽然为了这次军训的集体生活她是特地去买了两套崭新的内衣裤，但她还一次都没穿呢，更何况内衣这种私密的东西哪有借给别人穿的，“你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要借给你。” “为什么呢？”林嘉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把她的衣服穿坏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你放心呀，我可以还给你很多很多新的衣服的。” “很多很多”在林嘉的概念里并不夸张，毕竟在家里她有自己单独一层的衣帽间，但在高琦耳朵里，这个“很多很多”不仅夸张，还夸张得很厉害。 “呵、呵呵，是吗。”高琦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连撑着微笑的唇角都在微微发抖，“可我没说要借给你。我是说，你可以自己出去买。” “去哪里买？”林嘉一听，心里忽然想起大哥跟她说过，这世上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如果可以买到新衣服，说不定也能买到军训服，“军训服也能买吗？” 高琦一笑，意味深长地点头：“当然能。” 午休结束，本应该训练的时间突降暴雨，同学们刚出房间门就又被大雨逼了回去。欢呼过后，闲下来的大家便互相串门子聊天。 黄一琳本来是要来找林嘉玩的，但跟她同寝室的舒敏说林嘉被毛小芳叫走了，说是去交检讨，她就只好转头回去了。 林嘉中午的时候问姜源怎么写检讨，姜源一方面想着今天这检讨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因为他，一方面又想以林嘉忽高忽地的智商，教她既有可能会浪费掉全部的午休时间。于是全程由他口述，她执笔，就连标点符号也是他“逗号”、“句号”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出来的。 有姜源的脑力代工，毛小芳对这一篇模板似的检讨书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她把检讨书拍在桌子上对林嘉说：“这样，你的军训服我已经让后勤在仓库里去找了，但是今年人多，有没有多出来的还不一定。你先想办法找你们同学借一套运动服，纯色的t恤和宽松的裤子就可以，先应付一下。” 林嘉闻言笑眯眯说：“我已经想到办法啦。” 毛小芳一愣，轻咳两声说：“行，想到办法就行。先回去吧。” 说来也怪，一般夏季的雷雨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今天的大雨一下就是两个小时，大家打着雨伞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外面还出着太阳呢。 姜源在食堂里没见着林嘉，铁棚子那边也没有她的身影，正纳闷她怎么不来吃饭，和她同寝室的高琦她们几个就迎面过来了。 见着姜源，几个女生一阵偷笑，扭捏着将高琦推到了姜源面前，“哟，姜源这么巧呢。” 高琦喜欢姜源，这是全班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会儿一见着姜源这张白净俊美的脸，她立时就将身边的其他人都当成了空气，含羞带怯地低下头，轻轻柔柔地喊：“姜源，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