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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阖不由自主地闭住了气。 夏挚轻轻笑起来:“你很紧张……朕的大将军,朕前日才强调过不许给那老匹夫求情,你当下便抗旨不尊,怎么就不见你紧张呢?” 陆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臣不敢……” “可你已经做了!” 夏挚猛然起身,长长的袍袖一挥,啪的一声拍在跪着的人肩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额角逐渐渗出的细汗,阴柔的面孔上山雨欲来。 陆阖微抬起头看向他:“陛下,臣别无他意,只求您看在傅相为国尽忠的份上,莫对他一家老小赶尽杀绝。” 夏挚侧颊上浮现出深刻的咬痕,狠狠地瞪着陆阖,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好巧不巧的,帘幕中又发出轻轻的响动,陆阖只作没听见,皇上却仿佛突然被引燃了怒火,暴怒地一把推翻了旁边的几案,转头大喝一声:“李守德!” 劈里啪啦的瓷器脆裂的声响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声,在外守候的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陛、陛下……” “给朕将这蠢妇杖毙!” “……是。”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陆阖猛然抬头,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宦官将惊恐地哭喊着的宫妃拖出去,那女孩儿看着及笄的年纪,衣衫凌乱,面上尚且残留着红晕,可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转眼间就要面临如此残酷的命运。 这与那些屠村劫掠的戎人有何分别…… 他实在忍不住:“皇上……!” “怎么,”夏挚美丽的面孔扭曲着狰狞起来,声音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爱卿是抗旨上瘾,也想为她求情?” 第20章 第二朵白莲花(4) 李守德守在紫极殿门外,双手拢在袖子里,低低地弓着身子,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尊石像,既看不到也听不到,连感觉都感觉不到才好… 那名新进的美人,赶上今天侍寝,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陛下平日里就足够阴晴不定,在遇上威远侯的时候尤甚,更别说好容易那人从边关回来,今日一进宫,就提起那最提不得傅丞相的事,现在听着大殿里面远远传来的劈里啪啦器皿碎裂的声响,李守德一惊一乍的,感觉心头都在滴血。 这事儿闹的……他都没来得及把值钱玩意儿先换出去,陛下发一顿火,内库可是损失惨重…… 紫极殿内,陆阖一言不发跪在原地,面前的皇帝烦躁地走来走去,带起风的袍角翻卷着,显然是气得很了。 他又有点走神,看着夏挚仍然光衤果的脚,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一脚踩上那些碎片——若害得龙体有损,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朕不明白你,”夏挚终于停下来,俯身眯着眼睛看陆阖,已经完全没有注意力分给蜷缩在角落里拼命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另一个美人,“陆卿可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那些腐儒们觉着傅嘉遭难都是你一手cao控呢,怎么,你还想挽回一下形象?” 陆阖抬头与他对视:“不……宫门前的事,您应该已经听说了。” 夏挚直起身,负着手表情莫测。 确实,在陆阖进来之前,他已经听暗卫们报告过宫门前那一场争执,也正是因此,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向懂事的陆阖,竟然刚打个照面儿,就如此坚定不移地给傅嘉求情…… 傅嘉…… 他必须死! 可看到一副死犟的样子跪着的陆阖,夏挚又不由自主地头疼起来。 外界所传不假——满朝文武中,他确实对陆阖情有独钟。说真的,在那一批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羸弱竹竿的老少朝臣里,谁能不喜欢仿佛落在野鸡里的凤凰那么耀眼的威远侯呢?更别说在打仗上他还十分好用,在外耀武扬威,在自己面前又乖顺得像只小羊羔。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始终没能真的将人拉上龙床尝个鲜,陆阖就没有过一点儿违逆他心思的行事。 唉。 “愿意跪就在这儿跪着,”最后皇上愤怒地撂下一句话,“陆阖,你别仗着朕的宠爱无法无天——无论如何,三天后,丞相府必须鸡犬不留。” “陛下……” “你若不去,朝中傅嘉树敌还多着,比你贪婪手段更比你残忍的蛀虫更是数不胜数,你自己想想清楚。” “……” “李守德,摆驾碧辰宫,这几日朕就在那儿歇了。” 总管在外面高声应了是,小跑着走进来,目不斜视地亲自给皇上更衣净面,整个过程没多看在场的另外两人一眼,陆阖半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织金的纹绣,不知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紫极殿很快便空空荡荡起来,陆阖沉默地跪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听见那个同样被撇在这里的姑娘开始低低地抽噎起来,细细的抽泣声幽怨哀婉,听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就算是逃过今天的死劫,她这被囚在宫中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陆阖叹了口气,正想着出言安慰她一下算不算崩人设,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晕眩感直冲进大脑,身体控制不住地就要往前栽下去。 那宫妃发出一声惊呼:“陆大人——!” 陆阖连忙伸手撑地,好容易才控制住身形,抬头就看见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大人……您在流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