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只见年安站在成前,一手搭在车门上,垂着眉目,什么表情都看不出。宓时晏愣愣地看着他,头脑空白了一瞬,继而胸口万般情绪翻涌,涌上心头。 “我和唐恭早就没关系了,两年前本来是打算跟他举办……举办婚礼,但是事到临头他不见了,请帖没发出去,没有人知道这回事,这张是那时候我在车里写的。我不知道他居然在这里,我们离、离婚之后我就没有碰过这辆车——” 他试图解释自己不知道那张请帖的事,然而说者与听者总是相差甚远。 “亲手写的?” 宓时晏脸色一白。 年安眯起眼睛,继而叹了口气:“看不出来,你还挺用心的。很抱歉,打搅了你期待已久的婚礼,还为此浪费了你两年的时光。” “不是!”宓时晏声音都转为嘶哑。 年安却说:“他挺喜欢你的。还为了你离婚,不是吗?” 宓时晏脸色煞白,“跟我无关,我……” “你不喜欢他吗?” 宓时晏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他目光如炬,眼眸深处只有年安一人的身影,“我只喜欢你!” 年安一愣,旋即低笑一声:“真的?” 宓时晏说:“真的!” 年安沉默片刻,才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宓时一怔,下意识说:“情人节?” 年安没说话,闭了闭眼,眼底所有情绪在这一瞬统统掩下,再睁开眼时,一如过往的清亮和明镜,再次开口:“松手。” 宓时晏这次不说话了,只是抓着年安的手腕更紧了几分,用行动来表示他的决心。 本来宓时晏都做好要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年安竟是一拉车门,直接坐了进来,继而砰的一声关上,拽开宓时晏的手,拉开他的衣袖看了眼,入眼的是一片刺目的青紫色,当事人却傻傻的坐在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怎么……嘶!” 年安轻轻在那被夹伤的地方捏了下,挑眉道:“现在知道疼了?” 宓时晏:“……”他眼神还是有点呆滞,仿若没想到年安居然会上车。 “看什么看,再看待会在你脑门贴条了。”年安说。 宓时晏呆呆的:“……贴什么条?” 年安眯着眼睛冲窗外努努下巴:“禁止停车,否则罚款两百块。” 他话音刚落,车窗就被人抠响,只见外头站着一位手持罚单的交警,宓时晏落下车窗,他立马道:“先生,您违章停车,请立即离开。”说罢,还递了张罚单进来。 如今平静下来,肾上腺激素分泌停止,宓时晏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当时年安关门关的极快,且力气极大,根本没想到宓时晏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直接扑过来抓他,得亏夹得是手腕,若是手指,恐怕这会得在急救室里接手指头了。 从宓时晏口袋里掏了两百块钱交完罚款,年安跟宓时晏换了位置,他开车。 眼下刚过正午不久,阳光铺洒大地,给寒冷的冬日添了份与冰箱里的灯同等分量的温暖,街上车水马龙,十字路口人头攒动,红灯三分钟绿灯三十秒,等的人心烦意乱。 “去医院?” 宓时晏摇摇头:“不去。” 年安瞥了他一眼,继而把车停在了街边,作势要下车,宓时晏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神色分外紧张:“你去哪?” 年安说:“给你买药。” 宓时晏:“我没生病,买什么药?” 年安微微一笑:“脑白金。” 宓时晏:“……” 年安买了瓶跌打损伤的药水,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到了宓时晏那栋公寓楼下,才问他:“钥匙带了吗?” 宓时晏点点头,他这一路上心都忐忑无比,总觉得年安下一秒就要把车停在路边,二话不说扭头走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他送回家。 还是他家。 年安停好就要下车,宓时晏却又把他拉住:“你去哪?” 年安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胳膊,晃了晃手中的跌打损伤药水和一小卷绷带:“车里没剪刀,不好包扎,味道大熏得也头晕——难道你要在这里包?” 等到了家门口,年安站在旁边,用眼神示意他开门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窗帘被拉开,透过单向玻璃墙,明亮到刺眼的光涌入房子,年安翻箱倒柜总算在宓时晏这‘一贫如洗’的房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屋内开了暖气,有些热,沙发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很软,被地暖烘的暖乎乎,年安脱了外套席地而坐,扭开药水盖子,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冲进空气。 宓时晏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被年安拉着,冰凉的指尖在他伤口处细细摩挲,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柔,没搓一会儿,伤口便开始发热,从表皮烫进他心里去。 “年安……” 年安没抬头,只是发了个单音节以示回答。 宓时晏张了张嘴,却没后话,他垂头看着年安认真的脸庞,不知不觉,对方的头发有点长了,一直垂落到后脖子,半遮半掩的挡住了那修长的脖颈,看上去很柔软,非常想让人上手摸一把—— 年安动作一顿,抬起头,眼神有些古怪:“你什么毛病?” 宓时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居然已经放在了年安的头上,还顺便揉搓两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顺滑! “行了,涂好了。今天先别动这只手,如果晚上肿了再去医院拍个片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就怕软组织挫伤……” 年安话还没说话,就猛地被宓时晏抱住,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地毯上,宓时晏把他方才嘱咐的话都抛之脑后,两手撑在他耳边,与他对视。 年安愣了愣,回过神,目光促狭:“看来是不怎么疼?” 宓时晏不回答,他眼睛里含着一层红血丝,表情看起来竟是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这么沉默地对视半晌,宓时晏终于低下头,抱住年安,把脸埋进他肩窝。 “你以后别再这么吓唬我了。” 年安瞳孔涣散了一瞬,即刻定神,手指无意识地在地毯上抓两下:“我怎么吓唬你了?” 宓时晏委顿道:“……你让我松手。” “你在车里我在车外,路上都是人,别人还以为我被绑架了……你说你该不该松手?” “不该。”宓时晏毫不犹豫。 年安望着天花板没有通电的水晶吊灯,闷笑出声:“傻子。” 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不是这个,但莫名的,还是顺着台阶下去,没有再提这件事。 躺了片刻后,年安才说:“起开。” 宓时晏一动不动。 年安用膝盖顶他:“动一动。” 宓时晏终于说话了:“……还没脱裤子,等下脱了动。” 年安:“……” 系统忍不住逼逼了句:「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好好的纯情总裁被你一手教会了开黄腔,啧啧,作孽啊。」 年安:“格式化。” 系统被戳到命脉,心不甘情不愿的遁地了。 年安没有白日笙歌的壮阔理想,把宓时晏从自己身上掀开后,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抓起方才丢在沙发尾端的外套:“我得走了。” 宓时晏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一次提起:“去哪?” 年安瞥他:“约会啊。” 宓时晏:“……” 年安继续说:“今儿可是情人节。”说完他又低头闻了闻身体,皱起眉头,“一股药水味,我得赶回去洗个澡先。” 他腿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宓时晏狠狠拽住,再次跌进了对方怀里。 宓时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许!” 年安拍了拍他大腿,准备再次站起来,结果被从后门抱得更紧了:“你不能跟别人约会!” 年安失笑:“嚯,我一没对象二没劈腿的,怎么不能跟别人约会了?” “谁说你没有!”宓时晏用手板过年安的下巴,咬牙启齿地说,“我可是……” 年安二话不说直接打断他:“我们已经离婚了,前、夫。” 宓时晏:“……” 宓时晏被他噎的一个字都蹦不出,脸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不行,你只能跟我约会——” “宝贝儿,你这也太双标了。”年安眯起眼睛,抬起眉梢,尾音翘起,平静里带着点冷漠,“你去相亲会老情人没问题,换我了,约会都不行?” 宓时晏:“……” 屋内一时陷入无边的沉默,宓时晏才沙哑开口:“什么老情人,我没有……” “喏,”年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请帖,“来,送你了,情人节快乐。” 宓时晏瞪着那张请帖,恨不得把他撕碎丢进垃圾桶冲进下水道,喉咙里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年安见他表情土色,知道自己有点过了,终于软了声音:“行了不跟你闹了,我得去接我妈。”他把请帖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拍拍宓时晏揽在腰间的手,“把手松开。” 宓时晏迟疑道:“……接你妈?” 年安刮了他一眼:“骂谁呢——我妈桃花二度开,跟野男人私奔约会去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接她回家……” 他刚刚说完,手机就响起,接起只听蔡女士说:“安安呀,你在家吗?我晚上还有点事没做,你就不用来接我啦,自己一个人记得吃晚饭,别饿着自己,晚上不要熬夜,早点睡,身体比工作重要,mama爱你么么哒~” “嘎达——” 年安:“……” 宓时晏:“……” 年安若无其事地重新把手机装回口袋:“早上出门忘了给奶球添猫粮,我先走了。” “等等,”宓时晏手疾眼快地挡住他的去路,“奶球不是已经被欧卯接回去了吗?” 年安:“……” 他叹了口气,“有话直说。” 宓时晏垂下眼睑,拉住他的手,五指挤进他的指缝,轻轻捏了捏,似乎在比量着什么,动作非常轻柔,以至于年安下意识想抽回手来。 “我叫了外送烛光晚餐服务。”宓时晏沙哑道,“我想跟你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