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周宪不好意思地笑笑,“海大伯, 还没吃。”他在族学里听到他姐出事了, 就跑来宗房了,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那就陪海大伯一起吃一点吧?”周海让管家张罗饭菜。 “这个不忙,海大伯,我想知道我姐会没事的吧?” “最后都会没事的, 只不过可能要吃些苦头, 这事你别往外说。” “我知道。”周宪点着头, 他晓得轻重。其实他姐和他隐晦地说过近段时间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海大伯, 这个给你。”他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 “这是什么?银票?!”这大概有七八千两吧?蓁姐儿姐弟二人可真是壕富, 之前蓁姐儿随手拿出五六万两银子, 宪哥儿才十一岁吧, 手上就能随意支配七八千两银子了。 “海大伯,我知道要救我姐完全就靠你们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但我也可以尽一点力。” “银票你快拿回去。”用一个孩子的钱,他没那个脸好不好!周海脸色很难看,但心里很欣慰。 “海大伯,你先别忙着推辞,这些银子都是平日我姐给我,然后我攒下来的。这些银票放在我那里没用,如果能帮上你们一点忙,比留在我手里要有意义多了。”周宪急急解释,钱他真的没看在眼里。 周海看他一副非给了钱才会安心的模样,没有多说,而是招呼他用膳。 吃完饭之后,周宪将银票留下了。周海将它们收了起来,准备等周蓁蓁出来之后再交给她。说实话,现在宗房才在沈氏身上赚了一笔,并不缺钱,怎么着也用不到他一个孩子的钱。 太守府后院 贺弦心中冷笑连连,霍文忠给他们玩儿这一套?老狐狸。 面上一片担忧,“霍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霍东来也是满眼忧虑,“这个说不准,大夫说了有可能三五天就好了,也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才会好。” “也就是说,最快的话也要三五天了?”贺弦求证。 “这是预计中最好的情况了。家父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劳累。耽误贺四公子的事,实在是对不住。”霍东来一脸的歉意。 贺弦点头,“我明白的,那就让霍大人好好歇一歇,不必忧心公务。”幸亏他早有准备。 沈家客院内,王硕先是得知霍文忠突发急症,明天怕是无法升堂了,接着又听闻沈氏从周家坊拉回来两千斤的犀角,顿时怒从心头起,“咱们做了那么多,沈氏就只光顾着替自己捞好处了!” 他不能恼吗?周氏态度既然软了,为何不先帮他将‘四为句’的后两句拿到手再说?他们沈家就是私心太重只顾自己。 “王大人别火气那么大,先喝口茶降降火。”贺弦接着慢慢解释,“这事我听沈族长解释了,确实错不在沈氏。完全是周氏始终不肯交出‘四为句’的后两句。” 这话骗鬼去吧,王硕不信,对周氏来说,那后两句会比直接损失七万多两银子还重要? 王硕心里很不满,但现在他还要倚仗沈氏和贺氏他们帮他,他只能暂时压下火气。 “王大人别急,沈家做事有分寸的,正如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如果一下子让周氏割rou太多,他们估计就不干了。”贺弦大致能理解沈律的做法,如此一点点割rou,慢慢将周氏拖进泥沼,做法确实没毛病。 京城袁家,韶光阁 阿誉端着新沏的茶水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家公子又在窗边把玩着那串铃铛了。 他心中忍不住腹诽:光看着那串铃铛有什么用啊,得给人写写信啊。阿誉觉得自己真是心累。 就在这时,阿来手中抓着一只信鸽进来,“七少,有庐江那边的来信。” “快拿来。”袁溯溟一听便知是庐江那边出事了,准确的来说,是周蓁蓁出事了。 张掌柜这人他很了解,做事很分得清轻重缓急,若非很重要的事以及他处理不了的事,他一般都不会给这边添麻烦,而且他还是得了交待的。他既然放飞了信鸽,那肯定是周蓁蓁出事了。 袁溯溟打开信条,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周六有难,牢狱之灾”。 虽然只有八个字,但袁溯溟却能从中窥见其中危机暗伏,事态危急。 上面虽然没写因何事遭受牢狱之灾,但他能猜到沈家和王贺等人出手了。 阿誉看他家公子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便知是六姑娘那边情况不妙,得,这下信也不用写了。 袁溯溟在书房踱步,时而停住脚步时而皱眉沉思。 要救她,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他只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救得了她,不管他们给她安的是什么罪名!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去破局的话,他根本就不用知道庐江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是跳出这个框架来救她。不然庐江和京城相隔千里,等他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再做出详细的计划破局,已经晚了。 她一定会在牢里吃很多的苦,如果她以及周氏没有能力破局,极有可能会遭遇酷刑……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如同被烈火煎熬着。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晚了,就等着给她收尸吧,或许还能让她沉冤得雪,让百姓津津乐道几年。他的眼神渐渐坚定。 幸亏他回来的时候,她送他的土仪里有两粒安宫牛黄丸,而他当时顺手将其中一粒给了他姑母,还特意交待了她不管去哪都随身带着以防万一。这次是他救她,也是她在自救。 庐江大牢 天渐渐放亮,一天过去了,周蓁蓁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她昨晚裹着披风勉强迷糊过去,此刻感觉浑身僵得很。 “吃饭了!”牢门旁边的一个小锁被打开,紧接着,装着犯人吃食的饭盆就从外面推了进来。 周蓁蓁没动,她从昨天进来大牢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大概是给她下马威吧,昨天送来的东西不仅散发着一股馊味,连食物原来的样子都分辨不出来,周蓁蓁当然不吃。只有水看起来还算干净,她只是在感觉到很渴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润润嘴。 送饭的大娘反常地敲了敲饭盆。 嗯?周蓁蓁福至心灵,她走了过去,手沿着盆边一摸,将上面一层散发着馊味的残羹冷炙揭开,果然发现下面一层放着一个干净绵宣的馒头。 周蓁蓁取了出来,中间一掰,里面果然有一根小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顺,八四。 周蓁蓁挑眉,一切顺利,挣了八万四千两?应该是指犀角吧?果然和她之前预料的那样呢。 第二天就能吃上干净的馒头,看来她海大伯他们渗透得不错。而且事情的进展也顺利,赚到了沈氏八万四千两,不错不错。 吃完之后,她就一直在等霍太守升堂了,但一直没等到,她心中估摸着恐怕又是一个变故。 京城袁府 袁老爷子的院子里,反常的气氛沉凝的很,连小厮丫环都被勒令不许到处走动。 袁溯溟刚来到他祖父的书房,就听到他爹袁学坤的喝令,“孽子,你给我跪下!” 他心中一动,便依言跪下。 书房内,只有三个人,他祖父,他爹和他。 他爹估计是气狠了,绕着他就开始数落,“七郎啊,你可真行啊,你人在京中,也能将远在承德的皇家围场搅和得沸沸扬扬。简直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让人佩服得很哪!” 那事成了?袁溯溟低头暗忖。 袁学坤恨不得踹他一脚,但他老子就在一旁看着,他不敢,“你还在装傻?需不需要我这当爹的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说,你引三皇子戳破了振宁长公主的丑闻,气得太后昏倒:又利用二皇子的宠妾小产一事,将太医都调走给她看诊,以致皇家围场空虚,没有太医坐镇,当时连个给太后看病的太医都找不着。幸亏你姑母手上有一颗安宫牛黄丸,这才将太后救醒了。” “现在二皇子、三皇子为了推卸责任打出了狗脑子,振宁长公主也恨死了二皇子,三方如今堪称一场大乱斗,一环扣一环的,真是好大一个局,你袁七少厉害呀。” 袁溯溟还是没有说话。 “说话,别给我装哑巴!你胆子太大了!要不是你大哥及早发现,帮你将尾巴给抹了,你现在就等着金吾卫上门吧。”他这儿子太狂了,皇室中人说利用就利用,完全不将皇权看在眼里。袁学坤得知时,真是惊怒交加。 袁溯溟抿了抿嘴,振宁长公主与人私通一事迟早都会引爆的,他只是让它提前暴发,加以利用一下而已,有什么错呢? “我想知道,你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袁老爷开口了,他倒没有大儿子那样惊怒,他就是好奇他这孙子布这么一局的目的,为了施恩于皇室吗?他们袁家,没那个必要。 “为了一个人。”袁溯溟没有隐瞒。 这时,书房门被有序地敲了几下,三长两短的敲法,袁学坤将门打开,进来了他家老爷子和他的亲信,他们分别耳语了一番。 阿誉一脸愧疚,但他实在扛不住老太爷和大老爷两个人的逼问啊。 “你就为了——”听了亲信的话,袁学坤憋不住要训子了。 却被他老爷子给拦下了,“行了,不要再责备他了。” “你接下来应该是要到庐江去了吧?”袁老爷子问他。 袁溯溟点了点头。 袁老爷子挥手,“那就去吧。” 袁溯溟走后,袁学坤忍不住,“爹,你也太宠着七郎了。” “谁还没个年轻任性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犯浑,我说过你没有?”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贺家等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还如此胆大妄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岂能因此就委屈孩子,让他行事畏畏缩缩的?”在袁老爷子看来,他这大儿子就是太死板了。敌人有时候可不会和你规规矩矩地斗。七郎这样就挺好,这一手纵然胆大,但不可否认,玩得漂亮。 袁学坤腹诽,你的孙子行事也叫畏缩吗?如果是的话,他快要不认识畏缩两个字了。 第66章 又一天过去了, 周蓁蓁算了算,这是她住进来第三天了。 幸亏现在天气凉快, 不然三天没梳洗,她得馊掉了。 今天的饭依旧是一顿一个白馒头,她每顿能吃个五六分饱吧。 周蓁蓁不知道她这待遇比周宸真的好太多了。周宸那边, 由于他是徐府丞交待下来要严加看管的重要犯人,凭周海他们再怎么攻略, 都没人敢做手脚。 三天了, 霍文忠依旧没有升堂。不过通过每日馒头里放的纸条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霍文忠在她被关进来的那天就得了急症,称病不升堂。 周蓁蓁大概猜出这是霍文忠故意的, 他这应该是要避贺沈两家的锋芒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避开此案,算是很不给贺家面子了。原因呢?会是因为袁溯溟吗?总之应该不会是因为顾忌周氏的势力, 要知道他们周氏所出子弟, 为官的, 最高的也不过是四品官, 与他平级。 他不可能说是顾忌周氏这边的势力,如果是,那么沈氏那边势力和周氏比也不差, 又该怎么说? 排除了这个原因,和周氏相关的因素中, 并能与贺沈两家相抗衡的, 只有京城袁家了。霍文忠就那么看好袁家? 袁溯溟,周蓁蓁轻轻地呢喃这三个字,没想到啊, 他尽管人已经不在庐江,余荫还能护她一护。 周蓁蓁吃完后没多久,沈律出现了。 她并不意外,因为她算了算,沈家的人也该出现了。 沈氏联合贺家将周宸和她先后投入大牢,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治他们的‘罪’,而是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沈氏的小动作也会非常地多。算是功夫在诗外的一种淋漓的具象化的表现。 看着她碰都没碰一下的馊食,以及只剩下半碗的清水,人看着也清减了一些,沈律道,“大侄女,你这又是何苦呢?” “猫哭耗子。我遭这些罪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周蓁蓁冷哼,言语非常不客气,将一个小姑娘的怨恨表现得恰如其分。 沈律果然不介意,“那是因为你们姓周的骨头都太硬了,前面和你们好商好量的时候,你们就是不乐意,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蓁蓁呵呵,敢情还是他们姓周的的错?他一点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