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那是王子殿下的老师，殿下向他的老师表示尊敬，怎么会有损身份呢？”财政大臣眉毛一竖、出声呵斥。 这位财政大臣，算是圣布里奇顶层官僚中的异类——这位老伯爵是位真正的中立派，忠诚于圣布里奇而并不是忠诚于某位王室成员，国王移驾行宫养病对于别人是大事，这位财政大臣却压根没放在心上，依然兢兢业业地做事……虽然他并不算是卡莱尔的自己人，但卡莱尔也有必要向这位老臣表示敬重。 克劳迪脖子一缩，不敢继续东张西望，更不敢吱声，对财政大臣这位最老牌的贵族，克劳迪子爵畏惧其更甚于王子。 “殿下，来了！”一位见过雪狼族的侍卫眼睛一亮，指向道路前端。 大路那头、进出王城的人流中，两头巨大雪狼正小跑而来。 “老师！”卡莱尔激动极了，若不是身后跟了一群高级官僚、他作为王子不能失态，他早就主动迎过去了。 两头巨大雪狼一前一后小跑着靠近，背上皆驮了不少人，擦肩而过的行人偶或有人好奇地伸手去摸狼毛，又被自己的同伴紧张地拉走…… “嘶……”巨狼越跑越近，迎接的队伍中开始出现抽气声，部分人更是脸色刷白地悄悄后退；远看还不觉得，近看之下，那巨大的狼头、灯笼似的绿幽幽大眼珠、大到夸张的爪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丹的父亲、克劳迪子爵便是白着脸后退的人之一，退出几步后他总算想起自己还是王宫侍卫总管，又硬着头皮上前，两腿发颤地紧跟在卡莱尔身后。 “卡莱尔！”狼背上，有人朝这边开心地挥手。 “木木！”卡莱尔抬手挥了下，快步走上前迎接。 先扫视一遍狼背上坐着的人，没发现萧云的身影，又将视线转向两头巨狼，对上让他感觉十分熟悉的亲切（呃）眼神，顿时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上前用力抱住垂下来的狼首，“老师！” “……！！”亲眼看见这么刺激的一幕，跟着来的王国官僚们真是好悬才控制住没叫出声。 狼背上的人利落地往下跳，萧云忍着让卡莱尔抱了几秒才轻轻甩头：“差不多得了卡莱尔，我跑这段路染了一身灰，给你蹭过去了洗刷起来也不见得能省多少力。” 卡莱尔忍笑松开手：“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老师。看见你真是让我非常高兴，你比前年的时候大了不少呢。”顺手又撸几把狼毛。 “那是。不介绍一下吗？”萧云用脑壳往后面那一大群华服打扮的人点了下。 “啊，当然，都怪我高兴过头了。”卡莱尔笑着侧过身，抬起右手，“诸位，这位是我的老师，雪狼族阿云。” 萧云将脑壳抬到能让那群人看清他嘴巴的程度，露出个和善的萌系笑容。 王国官僚们：“……” 第172章 贵族议会本质 “这位倍受众人尊敬的绅士是财政大臣林恩·东·柯林斯伯爵。” 圣布里奇的政治体系比之中国式封建王朝稍嫌落后, 底层没有上升渠道、阶级基本不流通，文官集团本质上就是贵族换层皮。 当然, 太过无能的贵族是无法担负王国核心行政工作的，如被请回去休假的哈瑞斯伯爵那类人一般充当的是内务大臣这种看上去职权范围很广、但其实事权大多与别部门重合的职位；这位能担任财政大臣一职的柯林斯伯爵与前者有着明显区别，卡莱尔首位介绍这位老贵族就很能说明了。 管财政大权的换地球上就是首相总统一类的地位，定位清晰明了，萧云笑眯眯地弯地眼睛、吐出舌头、喷出道手臂长的白气：“你好, 柯林斯伯爵, 见到你十分荣幸。” 柯林斯伯爵六十多的人了, 被头大狼靠得这么近还是人生第一次，老头儿脸色有点发白, 姿态倒是保持得挺优雅从容, 矜持地微微点头：“我也是，雪狼族的贤者。” 介绍完了这老头, 卡莱尔又给萧云介绍了文官大臣、军事大臣兼王国元帅、大法官兼法务大臣；这三位跟财政大臣一样, 属于圣布里奇贵族官僚中的领军人物, 只是后三位显然在修养上要比财政大臣柯林斯伯爵差得多——萧云在卡莱尔介绍时刻意稍稍靠近, 这三位就没能绷住顶层贵族的体面, 要么踉跄后退、要么语不成调。 “成色真鸡儿差。”萧云表面笑嘻嘻，内心呵呵呵，圣布里奇国土面积人口啥的放地球上也差不多等于一个省了，这么沉不住气，别说省级，市级都够呛。 卡莱尔知道雪狼族从狼变人要光屁股, 他可不愿自己的老师在这么多下属面前遛鸟，便当做完全没想起这事，亲自走在萧云身边一路步行前往王宫；不管是路人投来的惊异视线还是官僚们的勉强不适卡莱尔全部无视，十分自然地沿途给客人们介绍城市，理直气壮的态度颇有几分萧云的神韵…… 终于进入被内城墙围起来的王宫，没了街面上那些王城市民的大呼小叫，跟着走了一路的贵族官僚们硬是齐齐整整地松了口气——要说这些官僚们也不是说没经历过大场面，可特嘛像这次这样被市民追着看稀罕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列队通过王宫正门时，军事大臣便凑近了柯林斯伯爵，压低声音不满地道：“到底是异族，真是毫无体面可言。” 柯林斯伯爵目不斜视，就像没听到军事大臣的抱怨一样，还刻意加快脚步走前几步拉开距离。 军事大臣没料到柯林斯伯爵这么不给面子，大大翻了个白眼。 官员们出城时还能坐车，回来时除了年纪较大的几位骑马外其他人都不得不捏着鼻子陪着王子殿下步行，一个个的累得不行；王子殿下便体贴地让众人在正殿休息，只带着自己的几名亲信将来访的客人们带到偏殿安置。 军事大臣喘着气坐在沙发上，眼角余光看着跟随卡莱尔王子离开的那几名官僚，鼻子里哼了一声。 “霍克利真是将祖先的荣光丢得一干二净，看看他那谄媚的模样，哪儿还有霍克利家的风姿？” 议会院长、事务大臣等人稀稀拉拉出声附和，让军事大臣多少找回些被柯林斯这个财政大臣冷落的颜面，可惜能坐到正殿来的官僚数量不多，众人的呼应差了那么几分气势。 柯林斯伯爵皱眉左右看了一眼，抬手示意亲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伯爵，您这是……？”静候一旁的侍卫长连忙小跑过来，躬身请示。 “财政院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柯林斯伯爵随口道。 “是。我这就让人给您将马车叫过来。”侍卫长忙道。 柯林斯点点头，在六、七名大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离开正殿。 这位始终坚持中立风格、连费迪南德家都要敬他几分的老绅士一走，坐在殿中休息的大臣们才反应过来……貌似，他们好像是给丢下了的样子？ 偏殿，小花园中的客用院落。 萧云恢复人身、穿好衣服，出来与卡莱尔的亲信们会面——内务大臣霍克利、侍卫总管克劳迪这两位不必说，卡莱尔这几年逐步拉拔起来的军、政方面的可用之才也都逐一介绍给萧云认识；倒不是炫耀，而是有那么点儿“交作业”的意思……毕竟当初在用人上老师没少指点，卡莱尔挺想让萧云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努力成果。 萧云笑着与卡莱尔的亲信班底一一握手，稍作攀谈后众人退下，卡莱尔一脸期待地看过来时，他没吝啬夸奖，竖起大拇指道：“这几年你用心了，卡莱尔，外界对你的赞誉你确实担当得起。” 卡莱尔有些不好意思：“老师，其实我……直到两年前才明白到用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直到去年，我才深刻体会到有自己团队到底有什么不同……” “哦，所以你一开始其实是对我的话不以为意的呢？”萧云揶揄道。 “呃……” “别介意，人没有自己栽到坑里去体验一下坑的深度哪儿理解得了多深的坑能摔疼呢。”萧云笑呵呵摆手，“不说这些了。你在信中提过希望我和大河帮助教育你的两位meimei，对吧，这事儿没问题。此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知道我的族人们在草原上困居二百余年，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足够了解。如果不打搅的话，我希望能让他们了解一番王城的政务工作运转，当然，是不涉及隐秘的可公开部分，是否可行呢？” “当然。”卡莱尔连忙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哪个城市的市政厅都能看到的东西……那么老师，我先让人去通知事务官做好准备？” “那就麻烦你了。”萧云点头道。 卡莱尔爽快地将侍卫总管克劳迪叫进来，吩咐他去通知负责王城市政的事务官——事务大臣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仍由原本的子爵担任，当然，为了处理事儿方便卡莱尔已经把王国事务部的中层大部分换成了自己的人手，呈半架空状态的事务大臣暂时占着位置也不要紧。 事务官整理好去年的王城市政政务材料前，赶了十来天路的众人正好刷洗一番…… 脏了好几天的族人们互相帮忙着刷洗干净、跳到泳池大小的浴池内玩耍打闹，想下水的哈里斯硬是坐在池边挤不进去；普利莫和巴尔克这两个会享受人生的安逸地躺在躺椅上让仆人修剪指甲，还是狼型的大河和萧云则是趴在带有凹面的流动温泉水旁接受刷毛。 卡莱尔脱了礼服，只着衬衫和中裤，拿着刷子亲手给老师刷洗狼身上的尘土；一开始他这么干时还引得侍卫们不住侧目、挣扎着是否劝阻，但渐渐地，连侍卫总管克劳迪子爵都蠢蠢欲动、有想上前帮忙的冲动……刷洗大白狼啥的感觉很爽有木有，比偶尔自己动手刷马有成就感多了呀~！ 分配给大河刷毛的两位仆人，便是越刷越有劲…… 毛发上的尘土刷干净，萧云站起身，朝躺椅上的绿龙喊：“巴尔克！” 巴尔克懒散地支起上半身，另一手朝这个方向比划了下，便见萧云身上的水汽自动脱离、形成水珠，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原本湿漉漉的白毛瞬间变得清爽蓬松……（卡莱尔眼睛发亮） 萧云安逸地抖了抖颈毛，变回人身（王子殿下露出个微不可见的遗憾表情），从旁边架子上拿了块宽大的毛巾系在腰间遮住小鸟，朝浴池里喊：“木木，过来刷毛了！” “来了！”木木爬出浴池，大喇喇走过来。 守在浴室靠门方向的侍卫们一开始还没怎么着，等木木靠近点儿后发现她木有小鸟，一个个眼睛瞪得贼大…… “就不能遮一下……算了。”萧云抽了下嘴角，大伙儿看见这个豪华浴池便嗨皮地脱衣服，想分男女也没机会；招呼木木趴过来变狼，跟卡莱尔一块给她刷毛。 大河给刷得雪白雪白，招呼巴尔克“人rou甩干机”除水后伸个懒腰恢复人身；精实但并不是壮得刺眼的躯干，修长的四肢，硬朗帅气的脸，酷到没朋友的气质，瞬间拉足了侍卫们的仇恨值，连给她刷毛时兴致勃勃的俩男仆脸色有点儿青。 但很快，侍卫和男仆就发现了她也没有小鸟的真相，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差点脱框…… 大河精神奕奕地跑去洗澡（人身），阿山被叫了过来。 这位可算是有小鸟了，侍卫和男仆偷偷松了口气、有种世界观被救回来的庆幸感。 然后木木刷完毛走人，下一位走过来的选手是体型极具威慑力的草根族长…… 侍卫男仆：“……”雪狼族到底是怎样啊！！ 搞定卫生问题的草原访问团兵分两路，一路去往王城事务部参观圣布里奇的政务工作，一路随卡莱尔拜访两位公主。 小公主还年幼，大公主芳龄十八，已经到了让卡莱尔这位王兄十分cao心的年纪，用王宫里私下流传的调侃就是，年轻的公蚊子都不许靠近公主居住的偏殿…… 阿云老师肯定不用cao心，老师离发情期早着呢；大河更不用cao心，发情对象不包括心爱的meimei；普利莫在守备范围外，绿龙巴尔克的话……以卡莱尔对这头绿龙的了解，完全不阔能。 然后王子殿下便盯上了蛇族行者哈里斯，欲言又止。 “诶，哈里斯还跟着我们的啊。”普利莫有些意外地。 “对哦，你不是只送我们到圣布里奇的吗？”巴尔克大大咧咧地道。 哈里斯：“……” “巴尔克，对陪同我们一路走来的朋友，你就是这种态度吗？”萧云不满地看过来。 “诶？等等，明明是普利莫先说的啊！”巴尔克惊了。 “哈，我说什么了？”普利莫无辜脸。 巴尔克：“……” “走吧，卡莱尔。”萧云伸手搭卡莱尔肩膀上，“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蛇性再yin也yin不到跨物种上，人家有两根丁丁，只用蛇身交配，人族没戏的啦~” 绕是哈里斯也差点脚下打滑。 侍卫们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嫌弃这个雪狼族的贤者不优雅呢，还是同情那个蛇族的好…… 草根族长领着另一队人，在侍卫总管克劳迪的带领下来到位于王宫外的王城事务部。 侍卫总管亲自带来的人、又有王子殿下的特意叮嘱，事务部的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当值的事务官带着俩文员、客气地将这行草原来客请到会议室内，将去年的王城政务汇报、报告、总结、财政支出等文件铺了一满桌、随君翻阅。 草根族长随手拿起其中一份文件，翻看了下，便转脸看向站在旁边的事务官：“这上面的字我们不认识，能否请你读一下呢？” “……当然。”事务官差点没忍住笑，上前接过文件，貌似礼貌地，“诸位绅士，需要我从头读起吗？” 草根族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务官淡然点头，掩饰住眼底的不屑，拿出贵族标准的修养、以朗诵的腔调咏读起来：“《第十一大道路面修整议案》，倡导人，议员罗德尼男爵。告诸位尊敬的大臣，第十一大道红枫巷至鸟尾巷路段，上次路面修整已是十三年前……” 圣布里奇的政治结构，王室与诸位大臣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掌管统筹国家大事；但议院好歹也是不够格王宫议政的贵族们刷存在感的地方，当有议员提出议案、通过议院认可便能提交到王宫。 这份文件中记录便是去年三月时由一位男爵议员提出的关于城市整顿的议案。 议院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通过此议案，议会院长将其提交到王宫，通过事务大臣许可、财政大臣拨款，由事务部下发给王城市政厅、与负责监管的议员接洽沟通、在议会的监督下查阅应服役的民夫并进行征召、筹备物资等等，于去年八月正式动工，预计将在今年年中完成第十一大道破损路面修整工作……云云。 抑扬顿挫地咏读这份文件的事务官是相当骄傲的，这件事儿虽是由议院倡导，但真正的经手人其实是他，整个过程条理清晰、步骤明确，堪称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的漂亮政绩。 在得知异族访问团要前来参观后，这位事务官便特意将这份文件放在最显眼处，有心让这些异族见识见识他的能耐……要是能传到王子殿下的耳中就更好不过。 合上文件，事务官微笑着看向安静聆听的草原访问团，毫不意外地发现这帮异族果然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草根族长大伙儿：“……(o言o)” 本着虚心求教的学习精神，草根族长擦了把汗，小心地问：“呃……请问……如果我们没有听错的话……这份文件上的意思是，为了修一条长度八百米、宽十二米的街道……路面，前后筹备了……五个月？” 说到后面，草根族长那把低沉醇厚的嗓音都颤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