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范先生慢走。”张良与刘元皆生生忍住要追上的脚步,恭敬相迎,范增再次气一昂,什么招都用了,就是逼不出刘元来,气死了,气死了啊! 可是,范增一走,刘元和张良都不作声,樊咐捉住重点地问道:“范增那老儿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不成?” “嘘。小心隔墙有耳。”刚刚他们说的话范增都能听到,谁知道外面现在还有谁在,随意的说话,万一把他们自己给坑了怎么办。 樊哙气得一拳砸在案上,“他娘的,气死老子了。” 刘元转头看向张良,张良摇了摇头,刘元吐了一口气,“这还真是宴无好宴。” 他们都明白就算项羽好打发,信了他们的话,信了刘邦绝无二心,但是范增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听说了吗?”刘元与张良闷闷地坐下,却是什么都不打算做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刘元与张良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警惕。 这个时候不管听到什么话,都可能是旁人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什么事?”这询问的一句,刚刚说话的人立刻接话道:“听说先前伐秦呐,咱们上将军与各路诸侯好了,谁先入咸阳城是为关中王。” “这事天下人都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第一个入咸阳的人是沛公刘季,不是咱们将军,你还不知道,将军就此事传到怀王的耳朵里,怀王回了一句如约,气得我们将军生了好大的气。” 怀王,刘元和张良听到怀王二字,都低下了头,各自的心中都闪过不一样的念头,刘元想的是,项羽可是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分封了十八路诸侯,这位怀王后来是什么下场来着的? 额,完全没有印象,但想必也是个泯灭于人海中的人物。 可是,连子婴将来都可能有用,更何况这位众人推荐而出的楚王。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论起来,刘元也算是个楚国人,他们家就在楚地。楚怀王,会不会死于项羽之手? 捏着小下巴想着问题,那头的张良轻声地询问道:“小娘子在想什么?” 刘元让张良伸出手来,张良一顿,刘元朝外头使了个眼色,张良总不会不知道外头有人呢,有什么话,也是不方便说出来的。 张良顿了半响,想着刚刚刘元写也写过了,这样一个孩子,有何可避讳的。 伸出手去,刘元高兴地拿着张良的手,小小的手指在张良的手心上写着,痒痒的叫张良一度不适应想要缩回去,刘元却双手紧紧将他握住,不许他退。 不知怎么的,张良感觉帐内的气氛有些不对,他自己也不对。 “军师,不能让人听见。”比起张良的不适,刘元吐了一句提醒张良,张良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刘元只是个孩子罢了,他这是怎么了?怕成这样。 第065章 此人要杀沛公? 刘元不由张良挣扎地将他的手打开,继续写上她刚刚要写的字,张良也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瞧着刘元写的那个字后,幽幽地吐字,“无畏之。” 听到这三个字,刘元睁大了眼睛,还想写的,张良利落地收了手道:“小娘子点到即止。” ……不愿意再让刘元在手上写字了,刘元失望不假,但是也不敢得寸进尺地吓着人啊。只能道:“那就算了,说一半留一半的,怪没意思。” “我才是最没意思的人,看看你们两个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我是一句都不懂,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当我不存在。”刘元委屈没能继续感受张良的温度,樊哙那是直接让他们无视了,心里更是难过。 “姨父你一向都是自己玩的,有什么关系。”刘元脸不红心不跳地给樊哙捅心,樊哙指着刘元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枉我从小到大没少疼你,你就是这么对你姨父的?” 刘元一看樊哙真气了,赶紧地顺毛,“姨父说的哪里话,我和军师说正事呢,这还没弄明白的事,就不想说出来让你也跟着烦心了,岂是不想告诉你?” 一通说和表忠心,她是绝对没有半分不让樊哙知道什么的意思。 “你们刚刚这又是写又是说的,真在说正事?”樊哙不太确定刘元的cao作是真还是假,拿眼盯着刘元,刘元十分肯定地点头,“那是当然,骗你是小狗。” 要说刚刚张良还有点刘元不太像孩子,听到这孩子气十足的话,露出一抹笑容,这就是个孩子,他怎么会觉得不是? “几位,我们将军有请。”刘元几下子就将樊哙给哄好了,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刘元敛去笑容,张良亦是严阵以待,“走吧。” 一场硬仗就要开始打了,而他们都没有退路,只能够一往无前。 几人叫项羽的小兵引着去了一处大帐,里面早已设好了宴席,项羽、刘邦、范增、项伯,好些个刘元都不认识的人都在那儿坐着。 “沛公的人来了,请坐吧。”项羽正与人饮着酒,看到刘元与张良一行走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刘元却问道:“将军,先时元曾说过,见着范先生而以避之,元不敢有违当着项将军面立下的承诺。” “啊,许你破例一次。”提起这事吧,项羽也想起来了,其实他是早就给忘了,没想到这样的一句话刘元倒是还记得。 “项将军既然许我破例一次,那我听将军的。”刘元一副你怎么说我怎么办的模样,叫项羽同样想到了刘邦对待他的姿态,笑出声来,“你们父女倒是像得很。” “能骗旁人那也绝对不能骗项将军,似将军这样英明神勇的人,百年难得一遇,元常听阿爹提起将军的英勇,还告诫我一定要对将军恭敬有加,要比对他还要恭敬。”刘元话接得比刘邦还快,说出来的内容,也比刘邦说得更有用。 刘邦垂下眼眸,暗暗给刘元竖起大拇指,他说的话,项羽会半信半疑,但是一个孩子说的话,虽然刘元是快成人了,那也还是个孩子。孩子总不会骗人。 “这个时候怎么在项将军的面前提起。”刘邦轻斥一声,脸上带着腓红,显得颇是不好意思。 “若不是小娘子那么一说,我们还不知道沛公对羽儿如此推崇,竟然连教导自己的孩子都说羽儿的好话。”项伯这位神助攻在这个时候接过刘邦的话,无不是在说刘邦的好话啊! 刘邦十分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市井无赖,盼的就是孩子们都能像项将军一般,要像项将军,就得先敬项将军。” 装模作样地贬低自己抬高项羽,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哪个人管得着? “哈哈哈。你也教了孩子说,如我一般的人百年难得一遇,竟还盼着教出的孩子如我一般?”项羽确实很喜欢刘邦这般的奉承,谁教孩子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自己的,哪有像刘邦一样盼着孩子像他的。 果然,刘邦心里是敬着他,怕着他的。当然,他们也是怕他的不敢对他起任何心思的。 最后,项羽确定了这两点,心头的大石也都落下了,“来,我们喝酒。” 心情好的人,自然是要多饮酒的,项羽举起酒杯来,让众人都一道饮之,张良和刘元都坐到刘邦的身后,也装着端起酒杯,皆以共饮之。 范增的脸色虽然是极不好,刘邦和刘元这对父女太了解项羽了,这样一味的伏低做小,这就是要打消项羽的杀心,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对父女一定要除,不除,将来必是项羽的大敌。 “既有酒,不以舞助兴焉能?”范增冒出这一句,刘元一眼看向范增,刘元笑眯眯地道:“项将军若是不介意,刘元为将军舞一曲如何?”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直接不让项庄上台,倒是要看看,范增你要如何? “你还会跳舞?”项羽本来不一定要看的,听着刘元毛遂自荐,颇是惊奇地问上一句,刘元不甚好意思地道:“在咸阳的时候有看过人跳舞,觉得挺好看的便学了学,若是舞得不好,还望将军勿嫌弃。” 项羽刚欲开口,范增却道:“既知舞得不好,便不该舞才是。” 刘元想阻范增的计划,范增又怎么可能全无动作,一句堵了刘元,刘元掐了大腿一记,痛得立刻眼冒泪花,“范先生既然嫌弃,元不舞就是了。元只是觉得难得见将军一面,初初学来的舞,纵知舞得不好,也想舞给将军看看,以表对将军的尊敬之心,并无他意。” 这泪落不落的可怜样子,刘元此时并没有特意地扮丑,模样显露了出来,已窥得美人的容颜,这样的可人儿可怜兮兮的吐着这样的话,如何不让人怜惜。 更不消说,刘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对项羽的推崇,舞再不好,贵在心意不是。 “无妨,你既然想跳就跳吧。”项羽先一步吐露这样的话,刘元破涕成笑,感恩戴德地道:“谢将军。” 本来要哭的人,就因为项羽的一句话就笑了,项羽看向刘邦,刘邦抱怨地道:“这孩子,学了舞也不说跳给我这当父亲的看看,果真是……” 如此一句埋怨听在项羽的耳中更是受用,范增气得都要厥过去了,这样看来项羽怎么可能还会想杀刘邦。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不发一言地避着人退了出去。 刘元出列来,与项羽一拜,瞥到范增出去,刘元自然不会觉范增就此放弃,只怕是去找帮手了。 “将军,元献丑了。”刘元与项羽作一揖,项羽挥挥手很是不以为然,刘元这会儿十分庆幸从前的时候是什么都学,也什么都得不错,此进跳起舞来,身板是小了点,舞姿是丝毫不差。 项羽看着直点头道:“跳得不错,倒不像是初学的。” “将军说的是,托将军的福,能看到这孩子生平的第一支舞。”刘邦这又拍项羽马屁的,委实不一般。 张良在后看着刘邦与刘元父女这一配,默契十足,简直比他们之前说好的反应更好,效果也远超意料,只是…… 刘元都注意到范增的离去,张良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张良也确信范增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此时离去,必是另有准备。 这时候,范增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再没有那么凝重,张良却沉下心来,盼着刘元能应对得好。 “都是征战沙场的人,看什么软绵无力的舞啊,瞧我剑舞。”这时候一人拔剑自外而来,直接朝着刘元刺过去,逼得刘元退到了一侧,刘元倒是还想上来着,一人比刘元的动作更快,“我陪你舞。” 除了项伯还能是谁,刘元心下大定,与项羽作一揖,退回了刘邦的身后,项庄舞剑不假,却是朝着刘邦几次刺来,惊得刘邦出了一身的冷汗,多亏了项伯护着,否则他早已成了项庄的剑下亡魂。 在这个时候,一人拿着盾牌冲了出来,“干什么干什么?” 这么大的嗓门,除了樊哙还能是谁,项羽皱着眉头问道:“来者何人?” 张良不知何时出去的,跟在樊哙的身后道:“回将军,这是沛公身边的参将樊哙。” “听说过你的名字,颇是神勇的一个人,不错。与勇士拿酒来。”剑拔弩张的情况,项羽岂是不知,而见樊哙冲了进来不畏生死的样子,项羽是欣赏的。 左右与樊哙端上了酒,樊哙毫不犹豫地接过一饮而尽,那豪气干云的模样,引得项羽大叫一声好! 樊哙将酒坛随手地扔下道:“将军这是何意?这一位是想杀我们沛公不成?” 直走到项庄的面前,直指顶庄,樊哙气呼呼地道:“秦王残暴,欲杀尽天下之人,所以我们才能联合天下的人一起推翻了秦朝。” “怀王曾与诸将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我们沛公第一个入的关中,偏偏什么都不要,双手奉上于将军,将军却还听信旁人谗言,要置沛公于死地,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的人的心吗?” 瞪大眼睛急于从项羽那里得一个答案的模样,项羽没有回答,却指着一旁位子与樊哙道:“坐。” 樊哙敢来也不怕坐的,一屁股坐下,朝着项羽再一次地吐道:“将军是当世豪杰,万不能听信旁人的谗言,杀那本有功当赏之人,这样一来,谁人还敢追随将军?” 第066章 为质 “将军要杀我阿爹却是为何?阿爹对将军推崇至极,对我们都时常教导要对你恭敬,这样的人将军都要杀,还有什么人是将军不想杀的?”刘元配合地补刀问上一句,项羽面露难色。 “将军,刘季绝无半分对将军不恭之心,请将军明查。”刘邦更是配合地跪下,一声声表着忠心,刘元同时也跪下了,“请将军明查。” “好,好!将军,既然今日沛公说了自己并无反意,沛公想要走,也该有所表示。”范增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今天是绝对杀不了刘邦和刘元的了,既然杀不了,那就用别的办法。 项羽朝着范增意示,“亚父有何话说不妨直言。” 范增走到刘邦到刘元的面前,“昔日以子为质,今日要么沛公留下,要么将你家的女儿留下,倘若有一日,沛公反了将军,她必一死。” 好,终于是明白了范增刚刚在帐中所指之意,无人听之不惊,刘元却是想也不想道:“元愿留于将军营中为质。”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委实不是一般的干脆,刘邦惊得抬头看向刘元,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而张良却明白,刘元这样却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刘元不自请,话出自刘邦之口,便让刘邦落得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可是刘邦若是不答应,他们所有人都逃不了。 刘元这样的聪明人,必知如何取舍,这样自请是最好的办法。 范增想着刘邦与刘元这样一对父女最是贪生怕死,他已经说了留下的人就是质子,一但刘邦有任何的异动,死的人就会是他们,刘元却是毫不犹豫地出声自请,这是让范增出乎意料的。 “阿爹既无反心,留质又有何畏,范先生既然觉得留下刘元才能安心,刘元任凭范先生处置。”真是每时每刻不忘坑上范增一把啊,范增对于刘元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算计他,真是要气死了,指着刘元半天吐不出话。 还是项羽朝着范增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要求?” “杀了刘邦,杀了他。”范增从牙缝里蹦出这一句,刘元一下子扑过去抱住范增的大腿,“范先生,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打昏范先生你,可是这一切都是刘元的错,与我阿爹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只管打死刘元,只求你不要伤害我阿爹。” 这可怜哀求着,算是再次提醒了在场的人,曾经的范增对刘元做过什么,虽然刘元都已经说了范增什么都没做过,落在他们的嘴里等于是被范增逼着改口。 再看刘元眼下抱着人哭得不成人样的哀求,那任人处置只求放过刘邦的模样,这都是为人子女对刘邦的一片孝心,对比之下更是让他们觉得范增不是一般的心狠。 “好了亚父。”项羽从来不是以强凌弱,刘元和刘邦这父女俩哭着求着,这样为了活着全无风骨的人,哪里来的胆子敢反他。 况且,就刘邦那点人马,就算他有反心又能奈他何,他倒是想看看,刘邦的胆子是有多大,是不是真的敢反了他。真有那一日,他就亲自上阵斩下刘邦的首级。 “好了,都回座吧。”项羽再一次开口,范增气得满脸通红,刘元乖乖的松开抱着范增的腿,默默地退回刚刚的位置,张良看了刘元一眼,刚刚刘元嚎得是真惨,这一看刘元的脸上哪里有泪啊!张良这心里虽然紧张,知道刘元都是做戏,没能忍住低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