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宠妾灭妻在线阅读 - 第100节

第100节

    第92章 陷害

    画?

    姒琹赟微怔。

    他自诩了解锦甯甚多, 自是知晓她擅诗词绣舞,擅书。

    可若谈画工,甯和郡主可从未传出擅画的名声。

    要知晓甯和郡主精通后四艺, 这本便是天大的才名了, 又有谁还会再顾那前四艺?

    他正愣忪,姒乐耘却倏地想起什么, 她忙踱步走向锦甯的几案,小心捻起其上的宣纸。

    一旁的丫鬟微惊,低低道,“殿下……”

    姒乐耘置若罔闻,她将宣纸展开, 那隽秀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各个好看, 一面赏心悦目的诗图便映入眼帘。

    众人自是心悦诚服, 无不赞叹地连连点头叫好。

    有人一字一句读出那诗, “拥红妆, 翻翠盖,花影暗南浦……”读到后来,众人的神色却愈来愈古怪了起来。

    “……遥想芳脸轻颦, 凌波微步, 镇输与、沙边鸥鹭。”

    此乃前朝诗人杜云桐之大作《观荷花》。

    甯和郡主爱诗无人不知,而郡主殿下最钦慕的诗人当属大名鼎鼎的杜解颐先生,此事也人人皆知。

    原本甯和郡主临撰杜先生之诗自然是千万般好的,可怪就怪在, 方才禾锦华所作的那一面图上,也是一首杜先生的诗。

    虽说两首诗不一样,可一为赫赫盛名的《观荷花》,一却只为一首平平之诗;一为颜筋柳骨的清丽簪花,一为技艺泛泛的平常小楷……

    这孰好孰坏,孰上孰下,众人不必说出口,落差便出来了。

    禾锦华紧了紧牙冠。

    她敛下眼帘,心头却嘲讽冷笑。

    禾锦甯这字写得再如何好,有她的星河图在前头,就别妄想其他了……

    她嘴角不住微微翘了翘。

    这星河图在前世便得举世瞩目,引得人人争相模仿。

    此乃五年后一大才子的成名之作,如何受吹捧便不必多说了,更妙的是,这图动摇了禾锦甯第一才的地位。

    所谓大珝第一才女,才女只是叫得好听罢了,若真要说,其实为大珝“第一才”。

    这“第一才”便不止为女子了,自然是也将男子皆比了下去。

    而禾锦甯稳坐第一才这位子近十年,也仅仅被这星河图一个动摇过。

    若不是那贱人随后便一曲惊世醉仙舞狠狠扇了那大才子的脸……想必这第一才的位子,便会被抢了去。

    禾锦华不禁咬了咬下唇,不甘而怨恨。

    若不是那醉仙舞着实难跳,她习了数年也学不会半分,如今还岂容得这贱人放肆?!

    禾锦华眸中划过一抹阴鸷。

    不过如今醉仙舞赏未出世,这禾锦甯再如何厉害,也定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她早早便将星河图作了出来,还不信那大珝第一才的名头,她摘不掉!

    禾锦华思绪才至此,便听一声细细的惊叫,随后便是低低的吸气声跌宕起伏,再然后,便是诡异的寂静。

    她猛地一回神,便见姒乐耘竟将那宣纸翻了个面儿,那背面的图上星星点点,似有形有规律地奇妙地晕开,银汉、星河,缱绻地铺展在纸上。

    禾锦华只觉脑中嗡鸣,眼中似有云雾缭绕。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图。

    这每个点儿,每颗星,每片银汉,与她所作,无一…不同。

    荷亭沉寂地可怕。

    姒琹赟望向那展精妙绝伦的星河图,眉心一蹙。

    手心的柔荑愈发冰凉,他不禁又紧了紧她的手,安抚道,“无碍,有本王在。”

    锦甯紧紧咬着唇,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王爷。”她微微抽出被他紧握的手,低垂下首,不再开口。

    姒琹赟张了张口,伸手想再去拉她,却被她微微瑟缩着躲开。

    他指尖微动,抬眼望向锦甯,便见她散落的发丝掩住了面庞,依稀只瞧见微微颤动的皙白下颚,脆弱极了。

    姒琹赟心头一恸,隐约有几分悔意。

    他不该的。

    她那般聪慧,怎会听不出他那句“无碍”之意。

    他原本想的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底如今是他家事,出了事自然是他忈王府脸面不好看,他自然是想息事宁人。

    姒琹赟喉头微涩,干干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甯儿向来温婉善良,她从来懂事,一向只想着他,想着旁人,却从来不顾自己。

    而他竟然忘了,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年方十四的孩子。

    他竟然在她一次次的包容温柔下越发沉溺,竟然习惯了她的温顺,她的忍让,甚至觉得…这本该如此。

    便如这次,他原本便想着甯儿一向乖巧,忍让了这次也不会如何……

    锦甯微微抬首,她深深望进他的眸中,眼角倏地滑下一滴泪,晶莹地滚落下颚,滴在地上。

    “丞烜。”她轻道,“那是…我的画……”

    姒琹赟只觉那滴泪刺眼得可怕。

    他耳边猛然一阵巨响,脑中一片空白。

    他甚至忘了…忘了他的甯儿是如何清高出尘的女子。她的骄傲,怎容得旁人毫无愧疚地玷污?!嚣张跋扈地鸠占鹊巢?!!

    姒琹赟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甯儿……”

    锦甯动了动睫羽,侧首不再看他。

    宝念心头微骇,不敢开口说话,只将头垂得愈发低,怕接踵而来的便是王爷的不耐与怒火。

    “忈王妃。”姒乐耘笑着出声,“你说巧是不巧。”

    她将星河图小心翼翼地放下,又满眼笑意地望向禾锦华,“甯和早先便同本宫说了,她今儿个想出了个新点子要给我等瞧瞧,你瞧,这可不就是个新点子嘛……”

    她话锋猛地一转,嗓音微冷,“可本宫却不知了,甯和这点子,怎的竟也出现在你的画上了?!”

    禾锦华眸光一厉,轻喝道,“大胆!你莫要血口喷人!”

    她暗暗压下心头的惊惧恐慌,微微扬起下颚,清冷的面容平白腾出几分气势来,“公主殿下可莫要将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还疑惑呢,这郡主jiejie的画作,怎的竟与我的一模一样呢?!”

    她面上毫无异样,心头却跳得厉害。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般?!!

    这星河图原本便该是在五年后出现的,禾锦甯…禾锦甯怎么会作出五年后的东西?!

    难不成…她也同她一般?!!

    禾锦华只觉心跳停了一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背后满是冷汗。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重生的,只会有她一个!

    众人皆是眼神微变,皱起眉来。

    “且不论如今这事实是如何,忈王妃这般粗鄙的言语,着实是……”

    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我看啊,这便是剽窃了郡主殿下的画作……”

    “…就是啊…但看仪态德性,这禾锦华哪里能及得上郡主殿下……”

    “原本便是一介草包,哪里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旁边围着的几人忙连连嘘声,神色惊惧不已。

    也不知这几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如何,这忈王妃再如何也是忈王正妃,哪里是他们敢议论得起的?更遑论直讳大名又大喇喇地讽刺鄙夷……

    纵使有,他们也都会暗暗埋在心里头,哪里敢当面儿说出话来。

    话虽这般说,可听这几人之言,众人也不禁听信了几分,暗暗点起头来。

    “王妃这话说的好笑。”阮矝言蹙眉出声,她斜瞥禾锦华一眼,“且不论这点子是谁的,便看这笔力画工,诸位也都瞧得分明孰上孰下罢。”

    众人这会儿心里皆有定夺了。

    毕竟甯和郡主这画往大的说,虽说不能及当代大家,可若是单谈同辈…想必也是数一数二了。

    而忈王妃那画除却先前一时之惊艳,如今二作相较,只觉再无奇特之处,宛如萤火与日月,如何比得?

    禾锦华猛地攥紧拳头。

    她偏偏哑口无言,辩解不出一句话。

    毕竟在场众人皆是有些才德的,自然能瞧出孰好孰坏。

    饶是她不擅这些也瞧得出,禾锦甯这一幅星河图当真为一绝,便是同那才子之作相较也不输分毫。

    ——可是怎么可能?!

    禾锦甯分明不擅画工,又怎会作出这般惊艳绝伦之作?!

    要知晓这星河图瞧着是重书,可真要懂行的便知,此图画工也分毫不可少。

    禾锦甯所做那氤氲清灵之意境,比之姒乐耘那荷图也分明是有过之而不及!

    禾锦华只觉那股无力而恐慌之感又涌上心头。

    “便是如此,阮小姐又怎知是否为郡主殿下剽窃了锦华之作?”郑馥冷笑一声,她挡在禾锦华面前,高高地昂起下巴。

    段琦波也向前一步,接口道,“毕竟这画是谁先作出来的,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