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一路上，就像承瑞、明珠说的，根本没法走，原本的路都被倒塌的墙体废墟以及各种飞过来的瓦砾、横倒的树木埋了。 蓉琳扶着巧儿，连走带爬，短短一段路花了一刻多钟才到。 “万岁爷，奴才看到七阿哥了，十一阿哥在七阿哥怀里……” “真的？” 康熙精神一震，手下的动作立马加快了不少。 其他人也都很兴奋，没有了不知道十一阿哥在哪里束手束脚，一行人整体速度都加快了。 蓉琳走近了，听到他们说的话，意识到小七被压在了下面，心口一疼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娘娘？” 蓉琳摆摆手，快步走到废墟跟前。 “荣额娘？” 小太子第一个发现蓉琳，高兴的叫她。 “保成？你怎么也在这？出不来吗？荣额娘救你出来……” 说着蓉琳就要伸手去帮忙。 小太子赶紧阻止，“荣额娘你别动，那根木头不能动，皇阿玛说了那根木头另一头是小七，如果把那根木头抽了小七就危险了。我这样没关系的。” “谢谢，谢谢你，保成”蓉琳揉了揉小太子的小脑袋，拿去帕子给小太子擦了擦脸，又在小太子脸颊上印下一吻才起身撸起袖子去帮忙。 康熙看到蓉琳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又继续加入到了清理瓦砾的队伍。 队伍看着康熙那双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样子的手，愣了一下，原本肚子里的那些怨憎，陡然轻了不少，等到听到废墟中的小七咳嗽，叫皇阿玛、额娘，蓉琳已经什么都不怨了。这一刻她恨不能跪下来给老天爷磕头，感谢它仁慈，把小七留给她。 “小七？” “额娘，我头好疼，肚子也疼。”小七一边咳一边冲着蓉琳的方向撒娇。 蓉琳落着泪，一边帮忙清理瓦砾，一边柔声安抚，“小七乖，一会儿就好了，额娘很快就救你出来，等出来了，咱们好好喝药，喝了药就不疼了，啊？” 小七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人多力量大，很快上层瓦砾就清理干净了，清理到下面时，为了防止继续往下清理会有瓦砾掉落伤到小七，康熙让人从小太子这边掏了个洞，然后让人从这边的洞里小心翼翼的爬进去半个身子，帮忙挡住落石。 这个工作其实很危险，而且要求这个人的体型必须够娇小，不然爬不进去。 原本蓉琳想自己进去，巧儿也踊跃报名，康熙都没答应，最后叫了个十一二岁自愿进去的小太监。 “万岁爷，奴才已经好了。” 小太监进去后尽量舒展身子，让自己的身躯盖住小七的头跟小七肚子上小十一。 康熙他们则在外面快速动手，以最快的速度将上面的东西清走。期间蓉琳几次听到有东西落下砸在小太监身上，小太监都蒙不吭声。 等到上面全部清理好，那小太监再出来，脑袋上多了好几个包，身上蓉琳虽然没看到但是估计青青紫紫的地方也少不了。 只是这时候蓉琳根本顾不上他，一颗心都扑在即将被救出来的小七身上。 等到小十一被人抱出来，一直躲在旁边装透明人的乌雅氏还想扑上来装慈母，被人呼啦啦挤到边上去了。 小七、小太子终于脱险，蓉琳第一时间就跟着小七、小太医一起进了乾清宫前面空旷处已经搭起来的帐篷里。 太医早已就位，上来给小太子、小七、小十一把脉。 太子身上并没有什么重伤，最多就是蹭了一下；小十一也还好，更多的是惊吓；伤的最重的就是小七，脑袋上有两个拳头大的包，有一个还流了血不说，内府也受到冲击，有轻微的内出血症状，还有手脚脸上也都破了。 蓉琳既欣喜小七劫后余生，内心又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出事的总是承瑞、小四、小七他们”，看看她的几个孩子除了三格格，其他几个一路成长过来都是险象环生。宫里其他几个阿哥、格格却都顺顺利利的。 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其他各宫也并不顺利。当然，这种天灾之下，想好过也困难。五阿哥胳膊被掉下来的木头砸折了；八阿哥，八阿哥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他额娘，那拉庶妃没了……原本人都已经跑出来了，嘴里念叨着'小八还在里面'非要回去，宫人们拉不住，刚进去，房子就塌了…… 还有永寿宫的郭络罗庶妃，当初小郭络罗氏才听说生的是个格格时，可是失望的很，那样子是对七格格嫌弃的不行，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为了救七格格，连命都差点搭上。 这次地震，宫里的宫室毁了十之七八，德胜门下面直接就裂了一条沟……事后统计上来的宫里被砸死砸伤的，不计其数。 宫外更惨，据说这次地震破坏极其大，京城附近房子直接毁了十之七八，仅京城内房子就倒了一万两千多间，毁坏的更是达到近两万间，有的地方生生弄出来几米深的断裂带来。 康熙救出小太子、小七、小十一后把几个孩子交给蓉琳照顾，只来得及去慈宁宫、寿康宫一趟，就开始召集重臣商议救灾策略。 因为兹事体大，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康熙都忙的跟陀螺似的，每天召集重臣议事，乾清宫不停的有谕旨发出。 蓉琳自己这边也是不得闲，不仅要照顾受伤的小七，还要组织宫里的宫人清理宫内的废墟，搜救、救治宫里被压在废墟下被伤到宫人。 作为贵妃，蓉琳虽然不需要奋斗在第一线，却需要每天看各宫各处交上来的统计数据，每次看到那个报上来的死伤名单，蓉琳心都会抖。且这些日子大震之后，还是有余震，虽然大家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依然不时有人受伤甚至死亡。 可惜，她除了敦促下面火速救人，尽量给予医治，谨慎小心之外，连多一点的抚恤银子都给不出来。 外面需要银钱大规模救灾，宫里各处倒塌的宫殿将来要修肯定要钱，前面南边已经打了几年的仗，府库里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宫里缩减用度都来不及，又哪来的多余的银钱去给这些被砸伤砸伤的宫人？ “娘娘？您没事吧？” 蓉琳摇摇头，“我听小安子说，前朝万岁爷下了谕旨责令官府衙门准备救济外，还希望地方官员发动乡绅百姓自相救助，并且谕令有关官员对愿意救济受灾民主的义绅给予适当奖励……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请一道懿旨？” 第72章 这次大地震的影响实在深远, 即便蓉琳想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 去慈宁宫请太皇太后懿旨, 想方设法的发动官绅夫人捐钱捐物, 可那点有限的救援力量, 在八级大地震面前根本是杯水车薪。 康熙那边更麻烦, 继八月十五康熙遣大臣祭天后，余震依然不断。虽然这在蓉琳看来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大地震之后一般都会有余震，有时候这个余震的时间可能一直会持续几个月之久。可是这个时候的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是康熙这个皇帝得罪了上天, 然后上天降下的苦难。 加上南边吴世璠又瞅准时机，利用这次地震大做文章，宣扬大清倒行逆施、逆天而行, 所以老天爷才降下如此苦难, 以警世人…… 南边原本已经一片大好的局势, 瞬间又陷入了苦战。 为此，康熙不得不在九月十八这天, 亲自带着众臣郑重的去天坛祭天，甚至下罪己诏以安抚百姓。 “万岁爷, 不如把牛痘能够有效防治天花的消息放出去吧？” 有了这个消息做缓冲, 也能提振一下前线士气，挽回一些他们在民间的影响。 康熙点头又摇摇头, “牛痘的事是要放出去, 不过得再缓两天”等余震差不多结束再放出去, 效果应该会更好。 事实也确实如康熙想的那样，等到余震结束，老百姓日子开始慢慢恢复了，一听说皇帝老爷为他们竟然研究出了天花防治的法子，种了那个牛痘就可以不用怕天花，在康熙等人的刻意引导下，老百姓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奔走相告。 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牛痘天花的事情，都在等着皇帝老爷什么时候再出布告，什么时候给大家伙们种上，一时间大地震的悲伤都被大家伙忘在了脑后。 ###紫禁城 地震发生后，一连两三个月，余震不断，蓉琳只是让人把那些废墟清理了一下，直到余震都结束了，才让宫人们开始修房子。 这次地震后，宫里宫室损坏严重，要想一下子都修起来，人力物力上都会有些困难。 蓉琳报于康熙后，便只先修缮那最重要的，譬如康熙的乾清宫，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蓉琳的钟粹宫倒塌的配殿都暂且不管先修缮主殿。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了个问题，房屋严重不够住。比如原先跟着康熙住在乾清宫，这段时间一直跟小七挤在钟粹宫的小太子就还没个正经的住处。 “要不，朕让人把奉先殿旁边的毓庆功收拾一下，让保成搬进去住？以后那里就算是太子的东宫？” “可以是可以”，蓉琳点点头，“但是毓庆功做东宫太子居所会不会有点太小了？”那毓庆宫巴掌大点地方可还没南三所那边承瑞他们住的地方宽敞呢。 康熙凝眉，马佳氏这么一说，毓庆宫好像是小了点，可是其他地方，不是位置不合适，就是太远了啊。“要不然把西边也扩到毓庆宫去，整体作为保成的东宫？” 蓉琳低头没吱声。 康熙自说自话就把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小太子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事，心里对蓉琳更是感激，“荣额娘对我好，我知恩，小七对我好，我也知恩，现在南三所地方满了，小七要搬到前头去也没地方住，不如回头等毓庆宫建好了，就搬到毓庆宫跟我住吧，好不好？” 蓉琳连连笑着摇头，“保成的好意，荣额娘领，可是毓庆宫是万岁爷为你准备的东宫，那是太子住的地方，小七怎么能去呢？回头等宫里各处都修好了，小七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让他搬去中所跟老四挤挤就是了。” 行吧，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小太子心里也知道他这个太子跟小七他们是有些不一样的，也没再强求，只是心里默默记挂着蓉琳的好。 十一月中，在京城落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的前一天，毓庆宫终于修缮好，小太子带着人搬了进去。 小七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第一天暖房，小太子亲自下帖子请了所有的阿哥、格格们去热闹了一天。 第二天，索额图就带着厚礼去了毓庆宫。 这两年，随着小太子长大，为了维系更小太子之间的情感关系，索额图时不时就会进宫，去年小太子的嫡亲外公噶布喇去世后，索额图进宫的频率就更高了。 不过跟历史上，小太子因为缺乏情感支撑想要从索额图那里获得亲情关爱，因此跟索额图很亲近不同，现在的小太子并不缺爱。 且因为索额图第一次给他的印象就不好，后来又频频在他跟前说钟粹宫，说蓉琳、小七坏话试图挑拨离间的关系，到现在为止，他对索额图观感都很一般，就更不用说亲近了。 只是碍于对方毕竟是他母家赫舍里氏那边的叔公，是长辈，他不好太过分拒绝，才一直来往。 “叔公怎么来了？” “殿下乔迁之喜，臣怎么能不来？”他本来还想昨天来呢，只是昨天太子请的都是皇阿哥、格格，没有其他人，他实在不好凑过来，才忍到了今天。“这是臣给殿下准备的乔迁礼，殿下看看喜不喜欢？” 赫舍里氏有钱，索额图每次给小太子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这次也一样，看着礼单，上面不是名人字画就是玉石摆设，甚至还有银票，说来其实准备的也是很用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太子看到这个却还不及蓉琳偶尔有时间给他做身里衣、做个帽子、做条腰带让他高兴。 “叔公，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以后您不用给我送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索额图不以为然，“再贵重能贵的过太子殿下的身份？您是太子，合该用最好的。这些都是臣这些日子搜罗来的，回头等再有了好的，再给太子殿下送来。” “叔公，慎言”什么叫他合该用最好的，他上面还有皇阿玛呢？再说了，他才不要他这些民脂民膏。 “臣有罪”索额图作势自打了一个嘴巴，“不过，臣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是太子自当有太子的威严……现在殿下还小，可能还没感觉，等殿下大了就知道了，这一母同胞的兄弟尚且为了……不顾兄弟情义自相残杀呢，更何况是异母兄弟？” 反正在索额图心里，除了太子殿下，其他阿哥都是敌人。钟粹宫那几个尤甚，谁让承瑞、四阿哥都比太子还大，且那么多兄弟呢？ “孤……”小太子绷着脸，正想呵斥索额图，见天跟他说什么太子殿下威严，他自己若是真的把他这个太子的威严放在心上，又怎么会，他明明已经明确说过很多次以后不许跟他说这些，还是一次次在他面前提及？话才刚出口，外面就快速跑进来个小太监，说是万岁爷来了。 小太子瞪了索额图一眼，转身出去迎接康熙。“皇阿玛？” 毓庆宫修好后，康熙来看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还没添加家具摆设，看着有点空，现在这样布置之后，看着就舒服多了。 康熙揉揉小太子的脑袋，牵着小太子一起往里走，“怎么样？住的可还习惯？要是有不喜欢的，就跟皇阿玛说。” “没有不喜欢，都很喜欢。”都是按着他的喜好弄得，怎么会不喜欢？ 康熙点点头，往里走，看到跪在边上的索额图，也没说什么。索额图今天进宫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到室内，看到索额图给小太子送的礼单，康熙脸色立马就黑了。“朕倒是不知道，赫舍里大人竟是这帮富有，一个乔迁之喜就送这么多好东西？”有这么好东西往宫里送，那前些日子救灾，他谕旨让大家出钱出力的时候怎么就跟他哭穷？ “奴才，奴才……奴才这也是把家里压箱底的好东西都带过来了，就是，就是想着拿过来给太子殿下充充门面……” “充门面？合着，朕在你索额图眼里就已经穷到这个份上了？朕的太子还需要你们赫舍里家拿东西出来充门面？” “奴才不敢，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