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以棋论道
“雷力吞噬？” “是的，在这千万年来，每一轮石雨过后，都会有无数枚大小不一的雷石碎片嵌入到这雷州境的绿色植被之中。 这雷石碎片有的打入了树木的形成层之中，有的则打入了树木的木质部之中。 在植被的成长过程中，形成层不断转变为木质部并不断向内挤压，最终，所有的雷石碎片都会被挤入木质部之中。” 说到这里，王月天又将体内的真气在梅傲雪的体内运转了一个完整的周天，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后，他继续说道 “师姐，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生物都存在排异反应，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 “嗯？排异反应？” 听到梅傲雪这一声疑问，王月天意识到他又在不知不觉间犯了一个小错，但很快，他便柔声细语地解释道 “排异反应也是我在那本杂卷中看到的一个名词，师姐你可以把所有生物体本身想象成一个国家或者一座城池。那么，凡是不属于这个城池的一切外来之人，外来之物便是都是异物。 在自然进化法则之下，所有城池都会把一切外来异物视为不怀好意的入侵之敌。为了保持自己城池的安全，大多数生物体都会尝试用尽各种方法将外来之敌完全消灭。” 看着梅傲雪那似懂非懂的神情，王月天微微一笑道 “对于雷州境的植物来讲，这雷石碎片便是那侵入到自己城池之内的外来之敌。 为了消灭这些雷石碎片，雷州境的植物开始竭尽全力地加快了新陈代谢的速度，使得形成层加速转变为木质部。通过这种植物内部的不断地挤压，使得植物体内的雷石开始进一步地崩碎成更小的碎片。 植物的木质部主要承担着水分和养料运输的作用。在木质部之中，其实存在着许多比发丝还细的导管，就是这些导管在植物体内充当着运输一切的通道。 那些被挤入木质部的雷石，其实他们周围无时无刻都有水流流过。而随着水流的流动，那些最微小的雷石晶体终于进入到了导管之中，并开始运行到了植物的全身，被其吸收，与其融合！” 说到这里，王月天输入到梅傲雪体内的真气已经大体护住了梅傲雪的心脉。 感受到这一点的王月天第一次主动松开了梅傲雪的双手，同时好似很随意地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背后那块刚刚被其一剑刺破的树表之前，继续说道 “师姐，透着这些伤口你可以看到，这雷州境的植物经过这千万年的雷石洗礼，已慢慢进化出了另一种形态。 不但树木外表由于要包裹雷石碎片变得狰狞不堪，就连植被内部的木质部也变成了这种略带柔软，似木似泥又似rou的东西。” 王月天一面说着，一面用幽冥勾魂刃在巨树树表的创口处翻弄着，好似是为了让梅傲雪更好地看清楚。 梅傲雪之前并没有仔细观察着雷州境的植被，此时被王月天这么一说，她不由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她果然看到了植物树表上那似木似泥又似rou的紫红色木质部。 与此同时，王月天也眉头紧皱，似乎在凝神思索着什么，过了一小会他才继续说道 “我想，这雷州境植被的木质部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恐怕其源头便是那些顺着导管被他们融入体内的细微雷石。 雷州境雷石蕴含雷力，被植被吸收之后，那些雷石晶体在水中不断游走放电，不停地改变着水中的酸碱度。 随着植物体内酸碱度的改变以及雷石晶体的不断融合，这雷州境的植被不但进化出了这似泥似木可以更好地缓冲石雨下落之力的木质部，还拥有了能够加速体内雷石溶解的特殊毒汁。 也正是由于这雷州境植被的毒汁融合了雷石的雷土双性，才使得师姐你所修炼的冰心诀失去了克制天下之毒的效果。” 听到这一段话，梅傲雪心头不由一动，她稍一运行冰心诀，果然又感到那刚刚被王月天压制的毒素又开始躁动起来。 一直紧盯着梅傲雪的王月天见状，立刻柔声说道： “梅师姐，刚刚我输入到你体内的真气已护住了你的心脉，其余经脉之中的雷土之毒我一时之间尚无法彻底清除，在我运功助师姐驱毒之前，师姐切勿擅动真元，以免再次引动毒素。” 梅傲雪闻言，在略一沉吟之后倒也没有继续运功，而是自顾自地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盘坐于树洞之中，打起坐来。 王月天见梅傲雪这一次竟然这么配合自己，在稍稍一愣之后不由微微一笑，随即他也重新盘腿坐下，运起功来。 此时，树洞之外，石雨依然淅淅沥沥，落个不停。相较之下，树洞内的世界却是多了一分别样的宁静祥和。 在这种氛围下，王月天足足调理了一个时辰才重新睁开了双眼。 这时，树洞之外的雷雨之声已是几不可闻，似乎雷州境的连续暴雨终于到了尾声。 感受到外界天时的变化，王月天已然明白：这次凌云神宫的空间异变恐怕已经结束，那些没有凌云令的修者恐怕是无法再进入到这凌云神宫之中了。 王月天虽然不明白为何此次的凌云神宫会有如此异变，但既然此时神宫异变已然消失，那就说明，恐怕此次三绝宗中，以马经武为首的那帮人很可能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杀来。 念及此处，王月天立刻向着不远处梅傲雪的方向看去，想叫她起身另觅他处。 在这惊鸿一瞥之间，王月天却是不由一愣。 此时，梅傲雪全身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她那如雪的玉肌与绝世的容颜在树洞内紫红色荧光的萦绕之下熠熠生辉。 一观之下，竟是红光配素裹，恰如晚霞染白云！ 那流光环绕之间，两片朱唇不点而红，一缕细眉不画而脆。 这一刻，在王月天的眼中，眼前的梅傲雪好似化成了一座晚霞映照之下的神女雪峰： 巍峨凌然，令人心生敬慕； 自云守拙，虽是无情却动人。。。 就在王月天心神摇动的刹那，梅傲雪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调理完毕，一直闭目打坐的她突然睁开了双目，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片刻满符文的白色玄玉。 那白色玄玉通体无暇，只有玉片中间有一滴朱红色的血珠。 梅傲雪一面看向这白色玄玉，一面好似不经意地对着王月天说道 “玄玉轻颤，看来惊云师弟很快便要到了。” 被这一声所惊，王月天立刻便回过神来，他不由对自己刚刚的失神暗暗心惊。 就在此时，梅傲雪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王月天，之前你帮我运功疗伤，所使用的功法可是阴阳诀？” 虽然王月天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会心神摇曳，但他很快便将心情平复下来，同时以一种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平稳声音说道： “师姐，你说的不错，我刚刚帮你运功时所用的功法正是那阴阳诀。” 听到王月天的这声回复，梅傲雪第一次凝视着王月天的双眼，说道 “我宗朝阳圣女品评天下神功时曾说过，天机过云阁的阴阳诀乃是卜卦数术所创，讲求阴阳相济，真气杂糅，对阴阳二气的平衡度要求极高。只要修炼过程中稍有差池，便会导致阴阳二气相互抵消，真元白白消耗不能积累。 这也是阴阳诀作为流传凌云大陆甚广的一门神功，但真正能修得高深修为者却是凤毛麟角的最大原因。 朝阳圣女还说过，修习这阴阳诀之人，除了像墨剑君这种天生对阴阳二气感应敏感者之外，只有对天地阴阳变化之道理解越深的人才能将这阴阳诀练至更高的层次。” 说到这里，梅傲雪顿了一顿后，随后，她紧盯着王月天的双眼道： “王月天，刚刚你助我运功疗伤之时，虽然你的真气量算不得，但你导入我体内的阴阳二气却是精纯无比，我观你并非年长之人，以如此年纪却将这阴阳诀修到这种境界，你到底是天生灵根呢，还是对天地阴阳之道的理解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王月天闻言，心中微微就是一动，但表面上，他还是声色平稳地应答道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贵宗的莫惊云师弟修炼的功法应该也是阴阳诀。比起在下来，莫惊云师弟年纪不过十八，却能在苍茫山上以一己之力击败我宗毒手堂三绝武者马经武，实在更令人佩服。” 听到王月天的这一句问话，梅傲雪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王月天见状，还未待梅傲雪有所反应，便自顾自地回答道： “梅师姐你不要有所误会，我刚刚的话绝没有要探寻惊云师弟**的意思。 我只是想说，对于这阴阳诀，贵宗的朝阳圣女说得非常对，对天地阴阳之道理解越深的人确实有助于将阴阳诀修炼至更高的层次。 只不过，我所理解的天地大道可能和师姐你所理解的大道有所不同。” “哦，有何不同？” “在师姐的眼中，所谓大道可能仅指武道极致，而在我看来，武道不过是通向天地大道的一条小径。除却武道之外，其他旁门左道亦可登顶。 以惊云师弟所精通的棋道为例，在我看来，棋道至理比起武道来更接近天地至理。” “棋道比武道更接近天地至理？” “是的，修于武道之人，往往沉溺于修炼之中，迷失于力量之下。 天下虽大，但真正以武求道之人又有几多呢。 相较之下，天下棋士虽多是凡夫俗子，但棋手之中，以棋求道者却远多于武道修者。 黑白棋道，白子为阳，黑子为阴，黑白棋交错而下，便是这天地间日月变换，斗转星移的代表！ 阴阳对局之下，举手复盘之间，阴阳之势、时空之道很容易便会随着棋局而影响棋手的精神境界。可以说，随着棋力的提高，棋手精神境界的格局已可以在棋盘之上体现地淋漓尽致了。 以莫惊云师弟为例，在苍茫山棋魂之战后，我曾对我与惊云师弟的七星残局进行了数次复盘。 在一次次的复盘之中，我发现，那场棋局虽然是由在下侥幸取胜，但若以棋观人，进而论其棋道背后的精神格局，则我不如惊云师弟远甚！” 梅傲雪虽明知王月天是在左绕右绕、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她还是被王月天的这一说法引起了兴趣，不由轻咦了一声。 王月天见状，则是冲着梅傲雪淡淡一笑，很是坦然地说道 “在那场对战之中，我所思考的是一直如何赢棋，这使得我每一步的算计也都是智谋使然。 但莫师弟则完全和我不同，在他下棋初期虽还有一丝胜负之心，但到了后来则完全展现出了一副忘我之态。 有我自有执着，无我方见大道！ 对局后期的莫师弟，举棋落子皆如清风拂柳，无形无状，又似惊涛拍岸，延绵不绝。 现在想来，莫师弟后期的棋风浑然天成，已是暗合阴阳变化大道。我估计，在他的面前，也许那棋盘早已如同天宇浩荡，那落子也早已如同星辰位列了。 这种精神格局，世间又有几多武者能够达到呢。 有如此视野的莫师弟，对阴阳大道的理解又岂能不深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