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点点头,夏明慧还是有点没把握:“好像应该是,不过,孙燕,就是不合法没效,那你也得让法院出文书啊,就你上派出所和公社去说这事儿,空口无凭的,人家也不带给你出证明办迁户啊,没有证明你回复知青身份的文件,知青办还不是一样不会接受你的申请?” 夏明慧说的都是大实话,孙燕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 咬了咬牙,她恨声道:“李铁牛不想离,硬是拖着我,那我就是告,我就不信了!这个婚我离不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孙燕说到做到,还真的就去法院把李铁牛告了,不仅申请了判定婚姻无效,还顺便把王红书也告了,说是王红书以权谋私,强迫她嫁给孙燕。 这就不只是民事诉讼了,状纸一递,连公安局也涉入其中,派了人下乡调查。 李铁牛气得发疯,就算有人拦着,也疯了似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孙燕。 下乡的公安可不像公社里派出所的警察那么和气,加声喝止下李铁牛还不停手,直接就要拔枪,还是跟来的卢公安拦着,李铁牛才算是逃过一劫。 可就是这样,孙燕还是被打得挺惨,这回眼睛也肿了,腿也瘸了,拉着下乡的公安痛哭失声,说要是公安走了,她就会死在这儿,求救她一命。 那个公安是挺同情她,可是再同情也只能喝止李铁牛,却不能真的把孙燕救出火坑。他能把孙燕带哪儿去?总不能把人带回自己家吧? 孙燕自然是不肯再留在李家的,直接就跑到县里了,在妇联办公室痛哭失声,扯着妇联的副主任说自己要是回去就真的没命了。 可就是这样,妇联也不会把人留下,好声好气地劝着,又说会跟着回去,对李铁牛批评教育,这种打老婆的习惯那都是旧社会遗留下的毒瘤,一定要割掉。 不管她们怎么说,孙燕都不回去,最后索性学农村的泼妇,直接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谁来拉扯她就踢谁,直接骂那人是想害死她。 妇联的人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孙燕赖在妇联。 李铁牛一看孙燕不回来,火冒三丈,开了拖拉机,纠结了一小波同村的小伙儿,直接就闯了县委,在妇联里,直接就动上手了。 原本妇联的同志是真的想劝和的,这古话说得好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就是妇联是为同志谋福利的机构,可也一直秉执这样的信条。 可眼见李铁牛凶神恶煞似地闯进来,扯着孙燕大嘴巴子就扇上了,孙燕又哭又叫,像只小猫似的被人抡来抡去,可怜巴巴的也立刻火了,上前拦,李铁牛居然还理直气壮地吼“这是我老婆,我爱打就打,光你们什么事”。 是佛都有三分土气呢!她们妇联可不是猫猫狗狗都能来闹的,副主任立刻就打电话喊了公安过来,没谁和李铁牛客气的,连同他带来的小哥们儿,一齐都被带回派出所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如愿 李铁牛也不知是精还是傻,这会儿突然就脑子一抽,大声喊“我是胜利二队的,我认识周书记!周书记那就是我们二队出来的,我还得叫叔呢!” 好嘛,整个县委大院都知道有人到妇联来闹事了,而且这人还是周书记的啥侄子。 不用半小时,周伯言也知道这个事了:“谁?我侄子?我哪儿来的侄子……胜利二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没拍桌子,可是这脸色就没缓过来。 也不多说别的,特意就叫了妇联的主任去了解情况,皱着眉把前因后果听完,当场就指示这样的恶势力不能姑息,居然敢闯到妇联闹事,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把县委大院当成娱乐场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再说了,现在是新社会新国家,怎么能容忍还有这样不把妇女当成人的事?连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打老婆这种事就要从根本上彻底掐掉。 尤其是这中间还有什么逼迫结婚的事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一定要彻底调查,秉公处理。 妇联是做什么的?就是保护妇女同志的,怎么能畏事让妇女同志惨受迫害? 还有,最后最后要特别申明这个李铁牛根本就和他周伯言本人没有半分关系。 是,他是从胜利二队出来的,也对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地方有感情,但这不代表那里的老乡就可以假冒他的名头为非作歹,这种人、这种事必须严惩! 有了周书记的指示,事情就简单了很多,别的先不说了,得调查清楚才能确定,可这李铁牛纠集人到县委闹事是很明确的嘛,必须严惩。拘留十五天都嫌少,还要罚款。 用王桂花的话,可是倒了血霉了,时隔两年,她儿子又和男人一样进了拘留所,而且还得交罚款,直接就一百块钱,让她rou疼得直想痛哭失声。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和李铁牛一起去的七个小伙儿,全被拘的,罚款,比李铁牛少点,拘留十五天都不说啥,可就是那五十块钱,也没人乐意交啊! 七家人,全都跑来找李家,又骂又闹,非让王桂花把这五十块的罚款拿出来。七个人,就三百五十元,王桂花要肯拿那她就不是王桂花了。 先还说软话,看没人软下来索性开骂,结果八个兄弟还在派出所里同甘共苦呢,家里人先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头一天没打出个结果,第二天继续,一连几天,闹得李家鸡犬不宁,就连李家的铁锅都被人拿石头砸了。 这回,可真是没法过年了。 王桂花又哭又嚎,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也没拦住了那些人翻箱倒柜。 不是不给钱嘛,那就拿东西抵。 就住在隔壁,李金库两口子自然是把事儿听得真真儿的。 可李金库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么多人打架,他怎么肯上前拦? 白玉凤更是抱着膀子,隔着栅栏看戏。 倒是李铁蛋,年纪虽小,这时候却有一股狠劲儿,竟是拿了菜刀就往人身上砍。 要不是那人闪得快,这一刀砍实了直接就得进医院,可就算是没砍实,那也破了道口子,血直往外涌。 吓得那人又叫又喊,喊着大家伙收拾小畜生。 可喊了半天,却没人往前冲,只有他老婆抱着他哭:“杀千刀的!我儿子是为了你家李铁牛才进去的,你们不出罚款,还拿刀要杀了我们,可真是黑了良心……” 王桂花一看儿子动刀了,也不哭了,却不像一般母亲该做的那样拦下儿子以免闹出更大的祸事来,反倒像是得了仗义,往儿子后边一站,大吼:“看你们还有谁敢动!” 又骂李富贵:“你个没用的家伙,缩头乌龟似的要你啥用?” 李富贵缩着的脖子伸长了点,看看儿子手里的刀,磕巴磕巴眼睛:“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是他能挺起胸膛,说这话还真有点英雄气概。 隔壁的李金库听着这边动静消停点了,也有了胆色:“你们这是犯法你们知道不?还当是大革命时候能抄家啊?我呸,现在正在清算呢!信不信我们一去告你们立马也得蹲起来!我说,你别跑,把东西放下……” 又放缓脸色道:“其实吧,他们家儿子那都是铁牛的好兄弟,他们一起同甘共苦,那出来以后不也得是好哥们?你们现在这么闹让他们以后怎么处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吐了一脸唾沫星子。 人是散了,可抢到的东西却没全放下。 王桂花哭得嘶心裂肺似的,啥也顾不上了。 倒是闻声赶来的夏飞仙搂着李铁蛋的肩膀,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把那把被他攒得guntang的刀拿了下来。 “大人不修福,苦的还是孩子啊!”回了家,夏飞仙就叹气:“铁牛就不说啥了,也不知铁蛋以后会长成个啥样……” 呶了下嘴,夏明慧没吭声,心里却道:能啥样?还不是个混蛋?李家就没出过好人! 老李家这个年是没法过好了,家被砸了,吃的也被糟蹋了,孩子还在炕上哭得哇哇的,就是想过年也过不下动啊。 但王桂花再生气,骂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杀千刀的贱女人。 “那个贱货,要不是她铁牛怎么会进去?她就是个丧门星,当初咋就没被打死呢?岂有此理倒好,咱们在这受苦,她在县里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怎么不撑死她?” 还真是让王桂花说准了,现在孙燕在县里还真是吃好喝好住好。 有了周书记的话,妇联自然得留下孙燕,妇联没地儿住,也不好把人领到自己家,就给孙燕在旅店里开了个房间,包吃包住,只等解决问题。 在大年三十时,为了体现妇联的关怀,妇联主任还特意请了孙燕到家里吃了年夜饭,好生慰问,让孙燕放宽了心。 可是孙燕怎么能放宽心?虽然是暂时离开了李家,但她还没有离开胜利,离开尔河,没有返城,说啥她也放不下这个心啊。 大年初一,她特意借电话给夏明慧打了个电话,等夏明慧接到公社捎到二队的消息,都是下午了。 反正初二时她得进城去温家拜年,也就顺便去旅店见了孙燕,没想到一进门,孙燕就扯着她叫:“明慧,你救救我!”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时髦人儿 被孙燕吓了一跳,夏明慧直接就往后退:“你干啥呀?” 孙燕这个人心高气傲,被打得最惨的时候,也没这样喊啥“救救我”,这会突然说这样的言辞,实在有点吓人。 孙燕却像是要跪下似的,身子都矮了半截,夏明慧怎么敢让她跪,忙一把扯起人:“有啥话你就说,可千万别整这样事。” 仍不肯放手,孙燕眼含泪花,这才求道:“明慧,我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求你。” 目光忽闪,夏明慧没吭声,孙燕就抹着眼泪道:“这回要不是周书记发了话,我可能就要被李铁牛打死了。可以说,周书记救了我一命,我一直想要报答他……我、我知道你和周书记家熟,你看,这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带我去他家窜个门啊?”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夏明慧牵了牵嘴角,略有些嘲弄地瞥了眼孙燕。 她就知道孙燕这样作态肯定是有目的的。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就算她和周家相熟,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领人到他们家的关系,这点夏明慧还是拿捏得清的。 “孙燕,我也想帮你,可是领你去周家,那不成。” “有啥不成的?我又不是要去干什么坏事,我就是想去感谢一下周书记。再说了,这大过年的,我又不是要行贿,也就是去窜个门……” 一听这话,夏明慧心里更不想答应了:“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周书记是个好人,咋就说到啥行贿上了?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要害死人的……” 现在这年代,去窜个门送点礼物那也是正常往来,就是真个求人办事,现在这时候也没有直接上钱的,多办是买点烟酒啥的,可就是这个,要等以后真查,也不好说。 “这样吧,我去周家时会提一下,要是周书记想见你,我就告诉你。要是……其实吧,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用去窜这个门儿,要真心感谢,你年后去县委,不只周书记,连着妇联的同志,好好一起感谢,那多好啊!” “你不懂……”孙燕说了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夏明慧也没揭穿。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孙燕的意思?无非是想送点礼,让她的案子快点结了,她也好早一点返城。 她能理解孙燕的心情,也希望她能快点摆脱悲惨的命运,可是因为孙燕的事儿把周书记装进去,她可不会做。 孙燕好说歹说,夏明慧到底还是没有同意带孙燕去周家,倒是在温家吃了午饭,夏明慧自己还是去了周家。 大过年上门自然不能空着手,可夏明慧带的礼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吃的,有夏飞仙自己晒的土豆干,切得细细的酸菜丝,还有山里产的野生榛蘑,这样的年货既显得亲近也不会给周家什么负担。 进了门,就听到周志勋的声音,正在磨沈清:“妈,反正还有半个月才上学呢,你就让我烫呗!” 不知道是说什么,但听沈清的话音好像不大乐意。 夏明慧过了门厅,特意往周志勋出声儿的地方瞄,这一看,就看愣了。 要说周志勋穿衣服一直都是走的干净利落的范儿,可是今个儿穿的这身却真是——嗯,后世的话说是前卫。 一条白色的喇叭裤,裤脚像朵喇叭花似地在脚踝散开,一件大红色编织的毛蝙蝠衫,头上还顶着卷卷的烫发。 这一出……啊,想起来了,八十年代初可不就是最流行喇叭裤嘛!尤其是白色的喇叭裤,那可是风迷一个时代的时尚单品。 要说喇叭裤的流行,还得从两部日本电影说起。 78年10月时,中国引进的第一部 日本电影《望乡》,当时电影里的女记者穿了一条白色喇叭裤,在服装品种单一的中国大陆一上映,就立刻吸引了所有年青人的目光,直接就风迷全国,之后几年喇叭裤都是中国最时尚的服装单品。 当然,这时候人不叫时尚,叫时髦。周志勋这一身,那就是时髦人儿。 不过,这个时髦在夏明慧眼里真的有点辣眼睛。 《望乡》她是没看,前世今生都没看,前世是没那个条件,这辈子却是怕夏飞仙打断她的腿。《望乡》刚一上映时,好多人可都是当黄片来看的,听说女主是被卖到南洋当妓女的,那不是黄片是什么? 不过不管电影怎么样,火就是火,盖不住的,接着《望乡》又是《追捕》,就是和时髦两字毫不靠边的夏明慧也知道喇叭裤到底有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