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悄无声息也没个由头就去退亲了,这是开窍了还是中邪了? 赵卫东闷头钉门:“昨晚去的。” “退了好,退了好。”阿婆戳了下他的脑袋,在他边上转来转去喃喃几句,但有些担心:“你去退了不行,你是晚辈,我得上宋家去一趟,你看今天就是宋保国过来,宋家的长辈谁也没来,他们怕是装哑巴硬扯着你不放的。” 阿婆做事风风火火,麻溜的就出门了。 阿婆确实猜中了,对外宋家像是没事一样,只说,人都已经给了赵卫东,两个小年轻闹矛盾而已,谁家没个矛盾。 不过宋保国打上门是在那么多双眼皮底下,大家都对这事津津乐道,只觉今年河沟村的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一个女知青跳河,后是三队生产队队长孙敬文与人干混账事,再来赵大队长退婚这事,农妇们拉家常有的拉了。 阿婆去了宋家一趟,她嗓门大,说话一套一套的,吵架谁也吵不过她,当初两家订婚,农村里讲究合八字,双方对象的八字交换,她孙子已经把宋燕子的生辰八字还了,不过宋家没把东子的八字还来,她这次来就是要八字的。 不过阿婆没拿到,宋燕子爸说什么也不给,说小年轻过两天就和好了,和稀泥一般。 赵卫东不在意,一个生辰八字,要多少写多少,宋家喜欢留着就留着。 霍笙平时不和其它知青拉村里长村里短,不过赵卫东退亲的事听大家说,也知道了个大概。 真是一桩年度大戏。 霍笙这几些天手上的衣样设计图画了不少,现在就缺一抬缝纫机让她试试手,她打算抽个时间上县里去摸摸门道,不过,最近几天,因为新一批的知青要来,都忙着准备欢迎会,女知青合计着唱首歌,所以除了平常上工,剩下的时间都凑在一起排练,男知青们则是准备了一台话剧,练习的比女知青还晚。 这天练完,她们几个唱歌的女知青说说笑笑回到宿舍就猛的发觉了不对劲,宿舍里几个人叠整齐的被子被翻的一团乱。 有人反应过来,跑去翻了翻自己枕头里的东西,脸色都变了,“糟了,怕是着了偷了!” 女知青宿舍被偷了,赵卫东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慌忙赶到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都在盘点哪些东西不见了。 “都丢了些什么?”赵卫东检查了知青宿舍的门锁,直接是被撬烂的,知青点的位置不算偏僻,知青宿舍旁边还有不少的农户,偷儿进来偷东西不可能谁都没看到。 大多是丢了钱和粮票,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蹲在地上掉眼泪,直喊着让赵大队长一定要把偷抓到把钱和票找回来,有的知青钱和票都被偷了干净,除了哭就是哭,这些票和钱是她们的命根子,没钱没票怎么办,家里也大多不是富裕的,这可怎么办。 赵卫东听了一会,皱起浓黑的眉问了每一个丢东西的人丢了什么,丢了多少,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一个人还在翻东西,直站在窗口的架子上看,看了看又走了回去翻东西,没哭,但一张脸也是白了,本来皮肤就够白的,这会看着仿佛风吹就倒,他走过去,问:“你丢啥了?” 霍笙仔仔细细的翻了自己的东西,发觉丢了些钱还丢了其他的东西,一听赵卫东问,她脸上有些难堪,只道:“……丢了些钱。” “多少?” 霍笙举起衣服堆里的一个小箱子,“六张大团结和一些零碎的票子,放在这个小箱子都没了。”她不会把钱统一的放在一个地方,都是分不同的地方放,票也藏的好,倒是没丢一张,只不过这小箱子里的六张大团结没了,估计偷儿也是看着这个小箱子稍微精致,一门心思就被吸引住了,拿了里面的东西。 丢了这么多钱霍笙心疼rou也疼,感觉全身都脱力了,不过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还丢了其他的东西。 五张大团结还有票?!赵卫东听到她丢了这么多的钱一惊,拧着眉道:“这么多?你这破小箱子怎么不上锁。” 同宿舍的知青听了也都惊了,霍笙手上余钱多是事实,隔三差五就吃rou,但这么多钱都没了? 一时,在哭的知青也不哭了。 霍笙这下眼睛都红了,“上锁了有什么用,箱子要打不开偷儿就连箱子都带走了。” 赵卫东绷紧了脸,看她微红的眼角要掉眼泪,忙道:“没事,丢了就丢了,在我队上饿不死。”他知道霍笙和家里断了关系,这么多钱丢了,怕是心疼的要死,不过看她的神情和刚刚的举动,怎么还有些怪啊,他又问:“除了钱,还丢了什么?” 霍笙咬了咬唇,支支吾吾:“……没了。” 赵卫东一看就知道不对劲,“霍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霍笙这会眼珠都变得湿漉漉的,赵卫东干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放低了声音道:“丢了什么,会给你找回来,钱我补不了,别的会想法子给你补。” “……”霍笙臊的不行,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声音细弱蚊声:“我丢了几件贴身的——衣服。” 第23章 023 一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贴身的衣服—— 几个女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忙去翻自己的东西, 刚刚只注意着钱和票及其他贵重的东西, 都没检查衣服,这有偷钱又偷衣裳的,怕是哪个旮旯里的变态。 霍笙的一些贴身衣服都是统一的放在一处, 她开始还没注意,以为是被自己洗了, 结果到窗口晾晒衣服的架子看了一圈, 她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洗, 这还丢的不是一件, 有三件贴身衣服丢了。 赵卫东整张脸从呆愣,到有些不自在,然后黑的像锅底, 转身朝门口走去:“都去问问,今天都有谁来过知青宿舍,手脚不干不净, 偷到我队上了,被我逮到我废了他的手爪子!还有你们看什么看, 掉东西的不是你们, 看什么热闹, 都散了, 别一堆的凑在这里。” 周萍听霍笙丢了衣服, 也吓到了,去翻自己的衣物,一件件的数着,她倒是还好,衣裳一件都没少,其他人也是,这么看来就霍笙丢了衣服。 大伙想想都替霍笙膈应,偷了钱不算还偷贴身衣服,想想都恶心。 赵卫东一直在知青宿舍门口,像一尊门神。 “你这两天别一个人落单,有事什么事找人结伴着一起。”他这话是朝霍笙说的,然后朝其他的女知青道:“你们也注意点,天黑了就别出知青宿舍,别往没人地方去。” 出了这档子事,霍笙真是有够膈应的,而且整个知青宿舍还只有她的丢了,她把衣服全都理了出来,不知道衣服都被谁碰过,打算全部洗一遍。 赵卫东放下一句话:“两天我就把人逮出来,你们安心,别自己吓自己。” 两天过后,赵卫东是把人抓住了,不过是偷衣服的贼,而不是偷钱的贼,偷衣服的是村里的郑麻,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一脸的麻子坑坑洼洼,村里的人都叫他麻脸子,这个人有时正常有时又像个疯子,具体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村里的人都说他是疯子,又穷又邋遢,整天就在村里的各个角落里转悠,而且每当看到漂亮的姑娘,双眼简直在冒绿光,一些女的在半夜走夜路的时候,会被不知从哪钻出的麻脸子一把抱住,摸摸蹭/蹭占便宜。 之前因为占村里女人的便宜,已经被抓到了县上去劳改了,不过这个人是个疯子,抓起劳改一段时间就会又被放回村里来,像颗毒瘤一样活在河沟村。 赵卫东去逮人的时候,抓贼拿赃,还真看到几件衣裳,抡起拳头把人朝死了打了一顿,麻脸子开始还装疯卖傻,但赵卫东下手重,打的人没一会就开始求饶。 “俏生生的女娃娃,真漂亮,粉丢丢的衣服。” 麻脸子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赵卫东带着人要送县上的公社,这人疯疯癫癫的,就唱了起来。 来看热闹的人不少,霍笙和那些被偷了钱的女知青也过来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恶心的玩意,结果麻脸子肿着脸就唱了起来。 “欠教训!”赵卫东捏起拳头招呼了过去。 赵卫东打的凶,本来抓到人的时候,他已经下手教训过了,现在再打怕是要出人命,同行的徐力争忙去阻止。 “东子 ,行了,别打了,再打闹人命了。” 两人压着麻脸子上了车,赶去县上公社,路上赵卫东阴沉沉的忽的踩了一脚麻脸子的裤裆:“再敢到我队上来惹事,我弄死你。” 旁边的徐力争看得心惊:“喂喂,你留点情,真打死了,为了个疯子你要赔命的。” 赵卫东从兜里掏出烟点燃,语气淡淡的,“关我什么事,麻脸子偷了东西,我抓他的时候,他反抗,我为了自保才和他动的手,我是还手,不是殴打。” 徐力争:“……” 麻脸子被带走后,隔天赵卫东们回来,霍笙才知道,衣服是麻脸子偷的,但钱他真是没偷,麻脸子见霍笙长的漂亮,平时穿衣服掐得小腰细细的,一眼看去水灵灵的,就时不时在二队知青宿舍旁边转悠,结果恰好一天过来,看到原本应该关着的女知青的宿舍的门竟然开着,他心里一动,就潜进了屋,看到霍笙床位上叠放着一件他前不久看到的翠绿色的长裙,就知道这个床位是那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知青的,于是在霍笙的床位上偷了几件衣裳就跑了。 至于投钱的是谁让大家都有些大跌眼镜,没想到是三队上的李长美,她不知怎的弄到了三队仓库里修机器的工具,把二队知青宿舍的门撬了,拿着钱从河沟村跑了。 前不久三队上选了个新的生产队队长,之前一直是赵卫东帮忙管理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上任,管理上有疏漏,让李长美钻了空,闹出偷钱这一出。 李长美这是鱼死网破了,一个女知青,文化人,就算因为和孙敬文的脏事没了出头的日子,天天挨批/斗,但就这样偷了钱跑了,看来她是什么都不想要了,跑了之后连她父母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她一个知青偷东西,真是给所有的知青抹黑了,河沟村的村民们对下乡的知青们本就有意见,闹出这样的事,虽然没偷村上的人,但影响不好,因为这事公社支书还特意召集了所有的知青开了会,进行教育警醒。 李长美和原书霍笙曾经交好过一段日子,自然是知道霍笙一般都是把值钱的东西放在那个精致的小箱子里,怪不得霍笙总觉得不对劲,她藏东西虽然藏的严实,但偷儿明显是冲这个小箱子去的,敢情还是个熟人偷的,想想也是,那么多的生产队,别的队不偷,就偷了二队,恐怕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霍笙这个有钱的,那个小箱子霍笙拿出来放了其他零碎的东西,倒是没再放过钱了。 李长美没抓到,就算能抓到,谁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白丢了钱,霍笙气得心肝都疼,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丢钱的人中就数她丢的最多,可以说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了。 不过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她钱是丢的多,但现在她手上还有不少的钱和票在,而其他丢钱的女知青,是把全部的家底都丢了。 农村里,钱和票这种东西都是命根子,知青们下乡,是从城里来,但不是每个人家里条件都好。 周萍气的吃不下饭,干活的时候不像往常的时候积极性高,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提不起劲,不说她,被偷钱的知青状态没一个是好的。 徐力争带了家里的粮食给周萍,满满的一小口袋,虽然不是什么精细粮,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不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的口粮里挤出来的。 周萍看到之后猛的哭了,她之前对和徐力争处对象还是犹豫过的,下乡的知青没有一个不想回城里的,她和徐力争处了对象就意味着要在河沟村这个偏僻的地方扎根落户,她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肯定也有过不甘,不过现在她不后悔了,回不回城没什么重要的,她迟早要嫁人,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也值了。 考虑到一些女知青丢了钱,赵卫东去公社支书那里打了报告,折腾了好几趟,也不知道怎么说服公社支书同意把队上的上缴的公粮拨出来的一部分,给那些丢了钱的知青,就当是补贴。 丢了钱的知青收到消息都跑到食堂门口排队领粮食,生怕去晚了就没得领,但脸上没有以往的喜色,因为有的知青丢的钱是要准备花半年或者一年的。 霍笙一听领粮食,也是两眼冒光了,忙拿着自己的小口袋上食堂去领,她这几天盯上了村里的芦苇叶,一门心思净盘算着要怎么把丢的钱挣回本,听到可以领补贴粮食,自然是高兴的,管是不是精细粮,总之都是粮食,有的领就不错了。 赵卫东在队伍的前面发粮食,看了几眼领粮食的,好一会,才看到霍笙拿着小口袋跑过来了。 丢钱的女知青有六个,领粮的队伍走的快,没一会就轮到了霍笙。 赵卫东拿着大勺子,舀了几勺糙粮的颗粒“哗啦啦”倒进霍笙的口袋,最后直接把大勺子一丢,把剩下的糙粮一股脑全都倒进了霍笙手里的口袋。 “傻了?” 感觉到口袋变得沉甸甸的,霍笙忙扯紧口袋边,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笑着朝赵卫东道了声谢。 赵卫东又说:“你丢的钱数额大,我多补你一点。” 霍笙扎紧袋子口继续道谢:“谢谢赵队长,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不给队上拖后腿。”她才洗了头出来,头发半干,披散着,说话的时候弯着腰露出一小段细白的脖子来,乌发想衬,,透着皂角淡淡的味道。 赵卫东僵硬的移开头,口气变得硬邦/邦,“你这个月上我家来。” “……”霍笙刚把口袋拎起,动作一顿,一脸的茫然:“什,什么?” “供你一个月伙食,多了没有。” 第24章 024 丢钱的是六个女知青, 这六个女知青分给队上的六家人供应一个月的伙食,周萍自然是分到了徐力争家, 霍笙则跟了赵卫东。 这是除了补贴粮食之外赵卫东合计出来的, 一个月的伙食怎么算下来也能减轻知青的困境, 他尽力了,至于其它的,他帮不了, 人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霍笙一听这消息,委婉的拒绝:“赵队长, 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能给队上添负担, 我有思想觉悟, 不用赵队长你——” “那谢谢赵队长了。”旁边的周萍忽的打断了霍笙的话,拉着霍笙朝赵卫东道谢。 赵卫东倒是看出霍笙的意思了,他用半开玩笑半真的语气说:“怎么, 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我克扣你的伙食,队上能收容的家里都把人挑的七七八八了, 就剩你一个没人要,我作为生产队队长, 也没办法。” 霍笙:“……”剩她一个没人要?她不需要人供她伙食, 马上要端午了, 她已经想好用芦苇叶撞一笔钱, 赵卫东这话说的, 霍笙真是想上去给他两脚。 “我给队上丢脸了,难为赵队长了。”霍笙拎着粮食口袋,瞪着眼珠看着赵卫东。 赵卫东顺口接道,声音公正不阿,带着大队长的威严:“不为难,不为难,我是生产队队长,队上有任何问题我都会解决。” 周萍怕霍笙再说什么,半拖半拉着霍笙走了:“你傻啊,供伙食也不要,霍笙,别搞什么特殊,你这次丢了那么多的钱,大家都说你的钱是——你爸走资本主义道路得来的。”霍笙丢了那么多钱,不算那些零碎的粮票,那五张大团结就是一笔大数目。 简直就是个金娃娃,一些人看霍笙眼神都不对劲,私下说霍笙手里的钱来的不正当,而且还有一个隔三差五就给她寄好东西的meimei。 周萍说着赵卫东家的好处,“赵队长家就有一个阿婆,还有个虎子,虎子你见过的,供你一个月伙食,不会差的,说不定还能吃上rou。”周萍和霍笙现在算得上是好朋友,到赵队长家吃饭省了交食堂粮食,划算,而且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和霍笙说清楚了,霍笙应该能明白。 想起那个番薯地里认真捡番薯的小孩,霍笙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迟疑:“……我就是想着哪家都不容易,白供一口人的口粮。” 周萍挽着她胳膊,“知道你思想觉悟高,但这是赵队长的政策,放别的队上,我们丢了钱,别说供一个月口粮,就是我们现在手上分到的粮食也是没有的。”毕竟钱是自己的,自己没收好,让贼钻了空子,丢了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得了粮食,还能供一个月粮,心里该偷着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