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迎着朝霞,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晃得人睁不开眼,顾怀瑜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绿枝。 “见过宋大人。”绿枝与红玉齐齐屈膝行礼。 宋时瑾点了点头,看向绿枝手中的树杈,问道:“这是准备做什么?” 绿枝躬身道:“抓鱼。” 顾怀瑜若无其事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怎么没去狩猎?” 宋时瑾挑眉不答,孙神医在一旁开始凑热闹:“莫非是特意寻过来的?” “是啊。”宋时瑾毫不掩饰,随后看向顾怀瑜:“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顾怀瑜还未回答,孙神医便拉着绿枝和红玉退后了好些距离。 湖风阵阵吹得芦苇摇曳,似绒毛般的芦花随着风飘散,宋时瑾望着她,问道:“怎么没去狩猎。” 顾怀瑜投桃报李,也是不答,转而道:“你不是负责皇上的安危吗,怎么过来了?” 宋时瑾笑道:“护卫队跟着呢,我稍后便去。” 说着,宋时瑾往前踏了两步,拉近些许距离后,低声道:“昨日不方便与你细说,明日最后一场魁狩之争时,你紧跟着老夫人,或者最好是呆在四公主那里,明日她会来寻你,你当心一点。” 顾怀瑜隐有猜测,低声问询:“会有人借机生事吗?” “尚还不确定,但极大有可能,未雨绸缪总归好些。”宋时瑾神色凝重:“届时我没办法时刻注意你,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顾怀瑜心里又涌起一股不安,脱口而出:“那你呢?” 宋时瑾盯着她,漆黑的眼眸格外闪亮,他唇边笑意渐渐压制不住,许久才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顾怀瑜不自在地别过眼,看向湖心,芦花自眼前飘过,被风一卷打了个旋钻进了闭合不及的眼中。 猛地一阵刺痛,顾怀瑜低头揉了揉眼皮,东西没出来,倒是又疼了几分,连带着另一只眼也睁不开了。 宋时瑾着急:“怎么了?” “有东西进眼睛了。”又痒又痛,顾怀瑜忍不住抬手用力揉搓。 宋时瑾握了握拳,一把拉住她的手,“别动,我看看。” 眼皮被人轻轻撑开,顾怀瑜翻着白眼,眼眶中沾着泪,眉毛因刺痛而皱起,那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让人有些尴尬。 “我自己来就好。”说罢,就像要后退。 宋时瑾空出一支手,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了又低:“看到了,你别动我给你吹出来。” 密林之中,卫清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刻意等到顾怀瑜先走,才带着符嘉跟上,上次在她手中吃的亏,说什么也要在今日找补回来,没曾想,她正要出去,就看到宋时瑾牵着马行来。 一身黑衣的他,似乎比平日里看起来又冷血了两分,连五官上都似挂上了冰,却更让卫清妍痴迷,她就喜欢这种,对旁人没有一点笑脸,偏对一个人特别的感觉,若能征服,他的温柔便只会对着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温柔先给了旁人。她停在二人侧后方的远处,眼睁睁看着宋时瑾对着顾怀瑜走过去,还屏退了丫鬟,两人先是亲密地说着什么。 再然后,顾怀瑜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被宋时瑾一把拉进怀中,朝阳有些刺眼,卫清妍模糊视线中,宋时瑾却缓缓低下头,对着顾怀瑜亲了上去。 第90章 两人离得很近,顾怀瑜闭着眼都能闻到一股令人心安的淡香,宋时瑾小心吹拂一下之后,却未着急撤走,只是垂下眼眸望着她。 因为身高差距,朝阳下的少女仰着头,蝶翅般的睫毛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轻微颤动间,晶亮如宝石,近在咫尺的唇,红的那般耀眼。 “好了没有。”虽闭着眼,顾怀瑜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躲了躲开口询问。 宋时瑾握住她肩的手攀至脸颊,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低声轻呢:“别乱动,在眼角粘着呢,我给你取下来。” 顾怀瑜“哦”了一声,越加将头仰起两分,她不敢睁眼,生怕那咯眼的芦絮又随着眨眼溜进眼中,忽然就感觉眼前暗了下来,有一只手覆盖住了她的双眼,掌心很烫。 感官被放大,她能感觉到他距离又近了些许,温热的呼吸几乎喷洒在脸上,顾怀瑜心跳有些不正常,正欲说话掩饰一下,紧接着唇角一暖,带着微痒的触感稍稍碰触就撤走。 睫毛颤抖着滑过掌心,宋时瑾松手,握紧手心时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好了。” 顾怀瑜晃了晃脑袋,试探着睁眼看他,脸颊上还残留着颇高的温度,莫名有些心虚,道:“谢谢。” 宋时瑾笑了笑,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三人:“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就去找师傅。” “好。”顾怀瑜点头,见他面色如常,方才恐是错觉。 翻身上马,宋时瑾忍不住抬手,指尖自唇角划过,柔软一路蔓延至心底。 卫清妍在远处迟迟没有挪动脚步,一边想要逃开,一边又受虐似的忍不住去看,那视线恨不得在顾怀瑜身上剜下两块血rou。 符嘉不着痕迹看了卫清妍一眼,似打抱不平道:“宋时瑾真是有眼无珠!” 卫清妍蓦地转头,面色阴沉,“宋时瑾也是你叫的?” 符嘉心头一颤,尴尬地咧了咧嘴,咬牙道:“我的意思是,这顾怀瑜这么水性杨花,大庭广众勾引宋大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卫清妍心口剧烈起伏,他二人亲密的姿态不停在脑海中晃悠,扰得人妒火中烧,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咬牙切齿道:“贱人!” 马蹄声渐远,孙神医这才带着面色古怪的两个丫头凑了过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还抓鱼吗?” 顾怀瑜摇了摇头,“不抓了,我们回去,我有话要问。” 绿枝见顾怀瑜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感觉有些不太妙。 然而,还没走上两步,几人便被冲林间冲出来的卫清妍和符嘉拦住了去路。 “六公主。”顾怀瑜欠了欠身,语气平淡。 卫清妍看着她还有些带着水光的眼角,手心逐渐攥紧,才忍住没有上前去活生生将顾怀瑜撕成两半。 “顾怀瑜,你刚才在干什么?” 绿枝与孙神医皆往前踏了一步,隐隐将顾怀瑜护住,卫清妍的表情也太过狰狞了些。 顾怀瑜蹙了蹙眉,淡声道:“赏景,六公主可有意见?” “呵!”卫清妍嗤笑一声,冷笑道:“赏景?怕是在勾引别人的男人吧!” 顾怀瑜心下一阵厌恶,面无表情冷声道:“六公主慎言。” 卫清妍嗤了一声,轻蔑道:“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符嘉接口道:“就是,京中怎么出了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方才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谁都知道宋大人是六公主未来的驸马,你竟敢勾引宋大人,还不知羞耻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吻!” 亲吻?顾怀瑜冷冷地看了符嘉一眼,泥人尚还有三分脾气,她本不欲与之纠缠,听得这二人愈发过分的言语,索性笑了笑,一字一句道:“驸马?还请符大小姐告知,这驸马是谁定的,可有皇上谕旨。” 符嘉脸色一变,看了面色越来越阴沉的卫清妍一眼,继续道:“你别忘了公主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我劝你,不要再纠缠宋大人,他不是你能染指的。” “那么,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此事?”顾怀瑜有心要气一气这两人,不紧不慢道:“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即便是有什么,又与你何干?” 卫清妍咬牙切齿,“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承认你喜欢宋时瑾!” 顾怀瑜蹙了蹙眉,心里忽然回过味,喜欢吗?大概是喜欢的吧!若是不喜欢,自己何故要与六公主针锋相对,下意识说出来的话只怕就是答案。 见她久未说话,卫清妍咬了咬牙,一怒之下抽出腰间的马鞭,想也不要就向着顾怀瑜抽去,鞭尾落了一半,被孙神医一把抓住。 “滚开!”卫清妍抽了抽手,没拉动,厉声道:“你这贱婢竟敢以下犯上!” 孙神医眨了眨眼,在卫清妍再次用力拉时一把放开,见她一屁股摔倒在地,惊恐道:“哎哟,公主,您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坐了下去!” 卫清妍气得大吼:“贱婢,我要杀了你!” 孙神医躬了躬身,在卫清妍阴寒的视线下,缓缓道:“好的。” 卫清妍被气的几乎要吐血,这老太婆什么意思!竟半点不将她放在眼里。 符嘉赶忙将卫清妍扶了起来,向着顾怀瑜呵斥:“顾小姐纵奴行凶,今日之事,我定要禀明德妃娘娘。” “请便。”顾怀瑜欠了欠身,抬脚就要离开,却被卫清妍一把拦住:“站住,你什么态度!” “辱人者人恒辱之,公主若是觉得我态度不好,大可去找德妃娘娘告状,将我发落。” 卫清妍死死地看着她,厉声道:“别以为我不敢,顾怀瑜,我告诉你,宋时瑾是我的,你没有资格也不配和我抢。” “哦。”顾怀瑜神色毫无波动,“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卫清妍觉得自己似乎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没出着,反而将自己憋了个半死,一把折断身旁的芦苇,纷纷掉落的芦絮又沾了自己满身。 符嘉挥了挥手将眼前乱舞的絮子扇开,低声劝说:“公主,您消消气。” 卫清妍猛吸了一口气,被呛得咳嗽几声,一把推开了符嘉,尖叫着将周身的芦絮抖落,怒斥道:“你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 符嘉低垂着脑袋退到了一旁,卫清妍呸呸两声将口中吸入的芦絮吐了出来,死死盯着主仆几人远去的背影。 顾怀瑜,我不会放过你的! “公主。”符嘉看了一眼她扭曲的面孔,小心翼翼道:“历年来围猎之时都会有误伤……” 卫清妍眯了眯眼睛,“那么,在今年的误伤名单上再加上一人,不是难事。” 只有顾怀瑜死了,宋时瑾的心才会死! 宋时瑾不喜欢她不要紧,但绝对不可以喜欢上旁人。 日头渐高,德妃浑身的疼似乎压制不住了,赶忙回了帐子又被烟熏火燎好一番之后,吃了一大粒还带着泥腥味的药丸,这才歪在榻上,长长呼了一口浊气。 静秋姑姑赶忙递过一张帕子,德妃取过刚擦了擦额头,卫清妍就带着符嘉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一见到德妃就猛地扑到了她怀里。 德妃身上残留的痛楚还未完全褪去,被这么一撞,倒抽一口凉气。 卫清却没发现,张口就道:“母妃,你一定要替女儿做主!” 德妃缓了两口气,将她从怀中扯出来,问道:“出了何事?” 卫清妍眼眶一红,抽抽噎噎开始哭了起来,符嘉这才向着德妃欠礼,解释道:“方才公主在湖边遇到了荣昌王府三小姐,她竟对公主出言不逊,甚至纵奴行凶……”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德妃睨了卫清妍一眼:“我要听的是实话。”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从来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卫清妍咬了咬嘴唇,掐紧了手心:“母妃,我要你帮我杀了顾怀瑜!” 德妃蹙了蹙眉,在她看来,就凭着宋时瑾对顾怀瑜那般暧昧不明的态度,顾怀瑜这人就还有大用处。之前卫清妍就背着她做过一次小动作,被她给中途拦住了,“给我个原因。” 卫清妍几乎是咬着牙,将今日所见一一告诉了德妃。 “彼此有意?亲吻?”德妃笑了笑,依着宋时瑾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她观察了宋时瑾那么久,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个为了权利,能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 卫清妍道:“是,顾怀瑜亲口承认了,我不管,我要杀了她,我一天也不想再看见她。” “妍儿!”德妃语气有些重:“她的事,母妃自有打算,你不许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