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天气环境糟糕无比，拍摄出来的镜头却非常震撼。 军人就是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即使他们演戏演出一身的伤口，也会笑着擦了擦继续拍摄，不需要化妆都展现出演员们惨烈又执着的模样。 剧本里的十六支队真正活了过来，连带着阴险狡诈的季英，忍辱负重的伤痕玫瑰，都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中，完美展现出他们的个性。 实景的拍摄，分分秒秒展现着军事片的肃杀，韩训的心灵都快速成长起来。 他不需要去跟演员们一起穿厚重的防弹服，心灵就裹起了厚厚的壁垒，使他更加坚强。 “觉得辛苦吗？”邱主任的皮肤晒得黝黑，严肃的军人表情一丝未变，“有没有感谢我们让你锻炼锻炼了小身板？” “特别感谢。”韩训笑道，“如果不是负重跑，障碍训练和三千米日常急行军，我现在肯定在卡塔沙的医院里躺着消暑。” 邱主任笑着说：“实在辛苦，你就去休息，郑导演对剧本很满意，都没怎么修改。” 韩训摇了摇头，“不，我要亲眼看到《代号枭鹰》成功拍完。”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有参与感的一部电影。 完全陌生的军旅题材，却因为亲身体会了军人基础训练的辛苦，产生了更深的感触。 能够成为特种兵的人，万里挑一，可他们执行起任务，仍旧可能有去无回。 这种时候，他就体会到了超能力的好处。 如果真的存在随手召唤武器装备的柴火，什么危险任务都能交给他轻松执行，虽然过程凶险，柴火永远能够化险为夷。 仿佛编写好的剧本，所有人顺利归来。 “唉。” “叹什么气？”邱主任给韩训递了一瓶水。 韩训看着远处接受动作指导的演员们，惆怅的说道：“假如所有任务都能够顺利执行，大家都平安归队，像剧本写的那样就好了。” 邱主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特战部队的任务成功率高达98%，这么多年只牺牲了……记录里的人，所以，大部分人还是平安归队的。” 小部分的失败，无法掩盖大部分的成功光芒，可韩训天生多愁善感，此时对《第三十六面旗帜》的感触尤为深刻。 简单直白的纪录，没有过多的赞扬和气氛宣言，却让经历了短暂军旅的韩训，心里充满了遗憾，他总觉得，只是《代号枭鹰》并不足够成全他心底的愿望。 韩训想了想，说道：“邱主任，我有一个建议。” “嗯？你说。”邱主任很喜欢韩训的建议，总是可以画龙点睛一般，解决掉困惑长空影视已久的难题。 没想到，韩训说道：“您能不能向上级请示，把幺陆幺陆的原音剪进电影里。我知道任务是涉密的，音频记录也只是给了家属当作……遗物，但是，就这么一句话，即使播放出去，也不会泄露什么秘密。” 只是六个意味不明的呼唤，连发音人的名字都没有。 当然不可能泄密。 然而，邱主任思考了很久，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韩训，试图揣度这位看似简单的年轻人，心中毫无顾忌和束缚的想法。 良久，他才迟疑的说道：“那段音频不适合放在电影里，它背景杂音很大，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在电影院环绕音的放大效果下，会非常的突兀。” 他理智得不像一个父亲，而只是长空影视中心的负责人。 对电影制作人来说，影片质量永远是最重要的，突兀的杂音音频，不但毫无意义，只会惹人困惑。 可是，韩训不那么想，他说：“那段音频适合这部电影，它是《代号枭鹰》的灵感来源，它也是《代号枭鹰》存在的意义。杂音大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把它放在电影结束，片尾曲响起的间隙，我相信，被电影震撼和感动的观众，会原谅它的杂音的。” 他语气轻松，然而十分固执。 对观众来说，幺陆幺陆也许只是枭鹰小队与十六支队的通话，简单做一个结束全剧的收尾。 对知道幺陆幺陆的陆军们来说，却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失败的任务，不应该只是教学之中严肃批判的案例典型。 它背后牺牲的沉重生命，值得所有人铭记。 邱主任难得纠结起来。 正如他第一次看到初稿时一样纠结，他的理智不允许这样的剧情出现，情感上却希望它完整的展现在观众面前。 他们拥有许多为了维护普通人民安稳生活不惜牺牲的军人，流淌的鲜血永远是鲜艳的旗帜迎风飘扬。 可是，保密的原则，不允许对这样的流血牺牲进行宣传，一些人默默无闻的死，连家属都不能得知真实的去世原因。 “我……试试吧。”邱主任的语气并不自信，“这件事，我必须向上请示。” 允许他将音频剪辑在纪录片里，留存在陆军学院图书馆，也许已经是底线。 将它剪辑进电影，在万千普通民众面前播放？ 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也只有韩训这个不懂保密的家伙，才能提出如此狂妄的要求了。 韩训跟随剧组出国去了卡塔沙，徐思淼派出去的人只能远远的盯着，没两天就被逮住了遣送了回来。 保镖们带回来的口信，夹带了长空影视中心与军部的警告。 再继续靠近，就当他是图谋不轨的间谍，直接启动应对预案了。 徐思淼在英国嚣张惯了，没想到在国内会受到这种敌视。 果然喜欢的人太厉害了也是一种压力，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写剧本的小编剧，怎么突然变成传闻里那样的红后代型高级人才了呢？ 他仰躺在临海别墅，等待着韩训每天断断续续的信息。 卡塔沙的信号不好，有时候韩训两三天都没有理他，电话也根本联系不上。 今天，我们在卡塔沙的森林遇到了暴雨，水浸湿了营地，可能又要晚几天回来。 今天，卡塔沙温度高达40，这个国家活着太辛苦了，热起来要命，雨水又没停过。 今天，湖里面钓起来了一条十斤多的鱼！十斤！唉，当地人说这是湖神的儿子不能吃，吃了要发地震，放回去了。 今天…… 徐思淼睡不着就会反复看韩训发来的消息。 看完消息，又去看韩训画的柴火小讲堂。 那些简笔画，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可爱，毕竟是他家韩训亲自画出来的，就算是一个圆圈一个“火”，都透出一股独特的精神气。 徐思淼算是领悟到韩学家们的心情了。 我韩训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哪怕画一条横线，都是写实派东风快递送弹上门！ 寂寞难耐的徐思淼看着韩训的照片，穿着军人装束的韩训，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深沉的夜晚，只有一个孤寡老狮子独占大床。 忽然，手机颤了颤，短信跳了出来。 简单四个字，差点让徐思淼深夜嚎出声来！ ——明天回国。 第83章 《代号枭鹰》剧组回来的时候，无比低调。 没明星, 没宣传, 没通知，悄无声息的出国, 又悄无声息的回来。 国内天气热，韩训穿着短袖的浅绿色衬衫和军绿色长裤, 一走出来，就在到达大厅见到了徐思淼。 这个戴墨镜的男人, 身材高大, 双手插兜，恣意洒脱的站在那里, 嘴角保持着抑制不住的微笑。 只凭一身气势，他都能吸引住来来往往的视线，让人群移不开眼睛。 更何况，徐思淼身后还跟着几个器宇不凡的保镖，想忽略都不行。 韩训视线抓住他，就再也移不开。 他和剧组的人道别，惯性对郑雪松行了一个标准军礼，一阵小跑就往徐思淼那儿跑去。 徐思淼长臂一揽, 兄弟一般抱着韩训就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诧异的剧组成员。 一上车, 徐思淼的手就慢慢下滑，握住了韩训的手。 他完美展现出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没冲动, 没说话，什么都没做。 只是用他炽热的掌心，熨烫着韩训略微冰冷的手指。 徐思淼的指腹轻轻摩挲韩训的手背，小动作里满是眷恋。 粗糙了，也晒黑了。 虽然网友们天天叽叽喳喳说韩训白得不是人，可徐思淼见到韩训第一眼，就知道他晒黑了，身材也更瘦了。 不是身材瘦弱的瘦，而是精壮的瘦感。 手臂垂在身侧，完全不见曾经的懒散，配上一身浅军绿，和一位合格的军人一模一样。 徐思淼越想越受不了，他将车窗打开，任灼热的风迎面吹醒自己。 他左手握住韩训揉捏，右臂撑在车窗上，视线凝视窗外，在脑内思考烦人的项目合同和商业谈判。 车内无比沉默，两个都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 他们没说话。 韩训却后颈绯红，偏着头靠在车窗边，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场景出神。 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右手上粗糙灼热的抚摸，认真回忆在卡塔沙辛苦的拍摄经过，根本不敢放任自己沉浸在车内暧昧黏腻的气氛里。 韩训懂徐思淼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不敢。 可能，他们表面上云淡风轻看风景，心里都在努力控制着下面的尾巴不要丢人的翘起来吧。 幸好，徐思淼没有丧心病狂的让人忍耐几个小时回临海别墅。 车子一路开进离机场最近的酒店，他们从停车场乘坐电梯直达顶楼房间，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进房。 门猛地一响关上，两具身体终于能感受到彼此的灼热。 之前不敢说话，现在没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