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丰钰借势瘫软在周氏怀里,虚虚朝众人行礼告退。 屋中,周氏百般打探,丰钰只是避重就轻。 “我歇在五姑娘处,实在不知侯爷院中事,也未得到任何消息若伯父迫切想知,我这便再厚颜去侯府一趟,打听清楚” 她如此虚弱,周氏哪能真由得她去见问不出什么,失望地回上房复命去了。 她走后,丰郢便至。 丰钰才换过衣裳,身上青紫处涂了药酒。丰郢搓着手进来,局促地立在门前。 他想关心她,又觉没脸见她。 他想与她解释他的难处,又怕她旧事重提将事情弄得越发不可收场。 丰钰遥遥凝望他,神色似乎比昨日和缓些,指着炕前的凳子道“哥哥坐吧。” 丰郢垂头不语,时不时上下打量她。 丰钰便如昨日什么都未曾发生,淡淡问道“早上哥哥去过侯府么” 他如今在安锦南手底下做事,本是每日辰时前去议事的。 丰郢摇摇头“侯府传下消息,说免了今晨的事务。侯爷生死未卜,我们都很担心” “只怕,我帮不上哥哥”丰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 丰郢忙摆手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来瞧瞧你。”停顿一瞬,极为难地蹙紧了眉头,支吾问道,“钰儿其实你你和侯爷之间” “我和侯爷之间,什么都没有。”丰钰声音冷了下去,翻转过头,朝炕里睡了,“哥哥若没旁的可说,便请便吧” 有些事,回不了头就是回不了头。丰郢也许不是为着打探安锦南的消息,而是仅仅出于兄长对meimei的关心,生怕meimei吃了亏,想要提醒一两句。可在发生过昨日的那件事后,在meimei知道他如此懦弱无能后,他还有什么立场,提点她 丰郢神色挣扎,张了张嘴,凝望片刻她倔强的脊背,低叹一声,只得怅然若失般离去。 丰钰睁开薄雾浓云弥漫的眸子,嘴角噙一抹冰冷的讥诮。 小环从外进来,神色有些慌乱地秉道“姑娘,段家舅老爷来了” 丰钰拧了拧眉,听小环道“说是,是来给段家四爷向姑娘提亲” 无边的浓雾在眸中弥散开。 求婚段清和怎么想的 为着盐场生意,为着接近安锦南,最快的打探消息,宁愿舍了一辈子的幸福,娶她这个年长他三岁的老姑娘入门 段清和相貌好,又颇有才气,段家一族对他寄予厚望,单她回来后听说过的,想与段清和结亲的人,就有好些。 原以为大舅父的提议段家二房不会同意,且段清和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怎会应承此事 今番,竟是二舅父亲自携了媒人上门提亲 不过 丰钰脸色沉了下来,可有人问过她的意愿了么 事先不探好口风,直接就请媒人上门,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是他们太自信,还是太瞧不起她觉得只要他们肯应,她就一定会答应 丰钰眸色数变,想了一会,淡淡地阖上了眼。 小环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不由试探地问“姑娘不去看看么姑娘和应公子,已经已经快定亲了,不如和舅老爷说明” 丰钰冷笑一声“你不必担心。就算没有应澜生,这婚事也不会成。” 小环不敢苟同“姑娘如何断定” 姑娘婚事艰难,之前甚至差点嫁进了商贾出身的郑英。如今段家上门,愿意亲上加亲,他家毕竟是官门旺族,老爷和太太怎会不应 丰钰叹了一声,“小环,你想想,如今家里是如何猜测我与侯爷” 小环一怔,嘉毅侯么 “他们满心惦记着拿我去换好处,又有什么好处能大过一品军侯” 他们认定她与安锦南有那不堪的关系,正百般兴奋的筹谋如何利用,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许给旁人 第45章 安锦南昨夜没有睡好, 身上伤势不轻, 约莫午后时分, 便头脑昏沉有些发热。 安潇潇急得不行,见他隐隐有些头痛的样子, 便欲吩咐人去请丰钰过来。 “别去。”安锦南从帐中撑起半个身子,声音有些急切。 “兄长”平素请丰钰过来,兄长便是未曾头痛也不会说破,还十分配合, 今天 安潇潇狐疑地看向安锦南, 听他蹙眉道“以后, 都不需她。” 他的心意, 想必她已明了了。他甚至承诺护她一辈子。 她第一次的逃避推拒他还可归结为是她害羞或慌乱,甚至也可能是被吓住了。 可昨日, 在他舍命护她过后 她大抵是真的没有想要攀附的意思。 那又何必强求。 他如此身份,何至强求一个女人 安锦南自嘲一笑, 倒入帐子昏昏闭上了眼。 安潇潇细细打量安锦南, 她坐在帐前, 两手支颐,目光从他高挺的鼻子一路扫下去“兄长, 昨日事我听说了。丰家如此钻营,伤害你对他们并无好处,且他们跟随的人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说明行事部署并不严密, 又怎能事先设计好疯马、箭手、和早混入人群的刺客” 安锦南抿唇不语, 抬手轻捶自己的额头。 这一点他也想过,丰家事先并不知他会出现在寿宴上,而后他们一路跟随,若有异动,崔宁亦不会容得他们轻举妄动。 出手的人显然对他的行动路线极为熟悉,甚至可能是早早在侯府外设伏,一路跟随他出行,寻了最合适的时机动手。 但他和丰钰之间,并非因着这件事而有所隔阂,只是原因不好于外人说罢了。 安潇潇瞧他神色,似乎不大提得起劲似的,又想早上丰钰走得时候,神色有些躲闪,不愿提及安锦南,再联系上回安锦南唇上的伤 安潇潇眼珠转了转,笑着凑近道“兄长,你是不是惹丰jiejie生气了” 安锦南蹙了眉。他惹她生气生气的人不该是他么 “兄长,女孩子家难免脸皮薄些,好拿个小性儿什么的,便是再懂事的姑娘,也希望人家能哄一哄她,而不是冰块似的冷战着,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头。” 他闭着眼,并不答话。安潇潇亦没奢望自己这个木头兄长能说出什么,她只絮絮叨叨地道“听说丰jiejie婚事已经有了眉目,那男家是个样样都好挑剔不出什么的,兄长几番和她独处,若是给人发现,说不准这婚事就黄了,人家还要来指摘丰jiejie行止不端。兄长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无异于灭顶之灾兄长却从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样子,虽说替jiejie办了几件事,可那对兄长来说又费了什么功夫,还不是随手指派了底下人罢了倒是丰jiejie” 她见安锦南并无反感,大着胆子说了下去“丰jiejie为兄长做的,却是顶着婚事告吹名声受损的压力,一次次的无奈上门,她给兄长带来的,不比兄长随口一句吩咐来得贵重么在我瞧来,丰jiejie从没欠过兄长什么,倒是兄长你真该好好补偿人家一番才是。昨日马车受袭,见证者无数,多少人亲眼看见兄长与丰jiejie同车多半这会子已经流言四起。要我说,如今兄长要么做点什么彻底堵住那些人的嘴,要么去丰家、和那樊城的应家替丰jiejie好生解释一番” 安锦南眉尖不自觉地颤了下,眼睫一掀张开了眼。名节是命那他飞扑出去为之豁出去的是什么 安潇潇叹了口气,“兄长如今也许还未转的弯来,旁观者清,我冷眼瞧着兄长几番与丰jiejie在一处时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 “兄长昨日舍身相救之时,心中所想的,难道只是要护着个奴婢么” “兄长多年头痛症无从缓解,家中侍婢也有懂得推拿之人,缘何旁人不可,唯只丰钰” 安潇潇站起身来,唇边挂了抹浅淡而苦涩的笑,“兄长休憩片刻,晚点我再过来。若是头疼得紧了,不要熬着,保重好自己才是。” 她脚步轻慢地出了屋子。心中萦满苦苦涩涩的滋味,有些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而身处漩涡中的人,却毫无回避的法子。她愿兄长不必经受此苦。 他这等身份,原就该恣意活着。 至于丰jiejie她真的对兄长没有半点想头么 很多次,她分明可以拒绝,可她没有。 丰钰坐在炕上修剪花枝,屋中窗下一派嫣红浓绿。初冬天气,她屋里倒还有些春意,每每文心进来,沁在那馥郁花香中,都觉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懒懒靠在大迎枕上与丰钰说话,斜睨丰钰拿剪刀的手上有些不大显眼的瘀痕,伸臂将她手捏住,拿在眼前细细翻看了一遍。 “你这双手,只怕与我屋里做半辈子粗活的老妈子不遑多让。” 丰钰缩回手,侧眸白她一眼“你今儿是特来挤兑我的” 文心拈了块糕点含在口中,声音含糊地道“其实我是特来打听你和嘉毅侯的事儿的。听说” 她探过大半个身子,凑近丰钰,“据闻嘉毅侯容颜可怖,不苟言笑,青面獠牙,敌军往往一见他模样便吓破了胆,这才战无不利你和他在一处,不怕么” 丰钰想象了一下文心描述的安锦南,又回想了一遍安锦南那张冰块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你父兄难道不曾见过侯爷么哪有你说的那样可怕” 她垂头继续修剪她的花,文心一脸促销笑着低声道“做什么这就向着他啦” 丰钰怔了下,挑眼看向文心。 “你们同车还是在宫里头就有交情的丰钰,别说你对他只是敬重什么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自卑又自大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不是那种好到挑不出错的男人,你怎么肯和他一次次的扯上关系” 丰钰眉头挑了挑。 好到跳不出错安锦南 自大狂,失心疯,喜怒无常,还还动不动就 丰钰恼得面色红了几分,瞧在文心眼里,变成了十足十的默认。 “丰钰,天啊你竟然会害羞” 文心大惊小怪地捏了捏她的脸,“我以为你这辈子大概都会冷静麻木的过下去了,原来你也会为男人脸红” 恼得丰钰丢下小剪刀去抓她,两人笑闹一阵,文心仰在炕上喘不过气,连连摇手道“不行了,我笑没劲儿了。” 丰钰见她头发微乱,脸蛋笑得红扑扑的有些气喘,从桌上提了茶壶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文心抱着茶小口小口的喝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红了眼圈。 丰钰怔住,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文心顺势靠在她身上,低低地道“丰钰,你别因着他是嘉毅侯就纵由他。如今外头传的不像话,说你和他早年在宫里就” 丰钰眸色沉下来,以往她和安锦南都很小心。他不怕多费些功夫,将每次会面掩饰得毫无破绽,不至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早料到这次会激起些水花,却没想到传的这般厉害。